那是一個憂傷的故事。
那個故事里的男主角也是哈布斯堡的繼承人,是那個曾經烜赫一時的奧匈帝國的皇太子,同時還兼著神聖羅馬帝國、威尼斯、斯洛文尼亞、耶路撒冷等等等等一長串的國家和地區的國王、公爵和大公。
這個人幾乎擁有整個歐洲大陸,卻獨獨沒有迎娶心愛女子為妻的權利。
自古以來,貴賤不能通婚的事情不僅僅只發生在東方國家,歐洲國家也是一樣。只因為那個女子並不擁有貴族出身,所以便不能成為他的妻子。後來他的皇帝伯父終于點頭答應他們結婚,可是那個女人以及他們的孩子卻自動失去皇位繼承權,不準繼承任何的頭餃以及身前身後的遺產……甚至,他的妻子都不可以與他一同出現在公眾場合。
他貴為皇儲,卻鎮日生活在痛苦之中。此時他的宮殿里迎來了一位來自東方的客人——奧匈帝國派兵參加了八國聯軍入侵過那座古老的都城,那個腐朽衰敗了的王朝瞬即便投降,答應賠償巨款。于是那個古老卻衰敗了的王朝派了公使來奧,「請罪」媲。
苦悶之中的皇儲,對那畢恭畢敬的古老中國人,只覺有趣。八國聯軍,奧國不過派了五十名步兵而已,卻佔了這樣大的便宜,那位皇太子都沒有想到過。他繞著那公使旋轉,參觀那公使背後長長的鞭子的時候,卻意外望見了公使家眷隊伍中一抹憤怒的火焰。
原來那公使是帶著家眷一同來履職,為了表達對皇太子殿下的尊敬,于是連家眷都一起帶來拜見。皇太子就看清了那個站在隊伍中的女孩兒丫。
也許是為了討好他,或者是想要尊重奧國的宮廷禮儀,那女孩兒穿著奧國的長裙,按著他們的式樣燙卷了頭發,頭頂的帽子里豎起長長的羽毛……只是她卻長著一張清麗的東方面孔,尤其姿勢雖然看似謙恭,可是眼楮里卻滿滿的都是仇恨的火花……
他覺得有趣。印象里,以為那古老東方帝國的子民,都如那公使一般只知一味行禮認罪,卻沒想到那個女孩兒卻這樣與眾不同。他便下令留下那女孩兒,當然是以他妻子和孩子的名義,說是想讓那女孩兒陪夫人說話,而且給他的孩子們講東方的故事听。
所有人都退去後,他獨自走進小客廳去。那女孩兒獨自等在那里,看見他進來,略微緊張,卻不改目光中的憎惡。
讓他驚訝的是,女孩兒會說極流利的英文與德文,與他交流毫無問題。原來她父親身為外交官,她從小便追隨父親周游列國。所以幾乎可以說,她雖然還是東方面孔,卻已經不能算是地道的中國人。甚至她出生都不是在中國的土地上。
他問她為什麼恨他。女孩兒一樁樁講述了八國聯軍在中國那座古老都城中的作惡。公然搶劫,將所有婦孺都困在巷子里逼迫為軍Ji;將整條胡同的百姓困住,槍械掃射長達15分鐘,還要試驗一個人身上究竟打幾顆子彈才會死去……女孩兒激動處雙淚長流,「信仰上帝的你們,卻親手創造了人間地獄,你們都是活著的撒旦!」
皇太子也驚住。他並不知自己的軍隊在那里作惡這麼多,他原本以為只派了五十個士兵去,不過只是充充樣子……
「國之衰微,我們不得不賠款請罪以了結此事。家父身為外交官,不能不執行朝廷的命令。可是皇太子殿下,你卻不能左右民女的這顆心。宮廷禮儀民女可以遵守,可是您別想讓民女就當自己不是中國人,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憤怒控訴完,摔門而去。這是當著他的面,唯一有一個女人敢這樣做。那女孩兒走的時候還說,「要殺要剮隨便太子殿下!」
他沒對她生氣,更沒派人殺了她。他反倒將她那張清麗的面容印在了心底。
也許與五官亮麗的歐洲女子相比,那個東方女孩兒第一眼看上去只是清秀而已,並不驚艷,可是說也奇怪,他就是那麼生生記住了她。
再後來,她成了他孩子的家庭教師,教授孩子們學習東方文化……再後來,他們相愛了。
因為這個東方女子,他的妻子與他鬧翻。妻子可以忍受沒有皇家頭餃,可以忍受孩子們無法繼承他的皇位和遺產,唯一無法忍受的是他將曾經只給她的愛情也給了一個東方女人。
皇太子無奈,答應帶著妻子赴屬國出訪,在異國的土地上給予妻子一個正妻的形象和地位。他去的時候還帶著他所有的孩子,唯一不能帶著那個東方的女孩子……誰知這一去竟然成了永訣,他和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孩子們,都被刺殺在了那個屬國的街頭……
這一場刺殺成為了歐洲土地上一場浩劫的導火索,旋即整個歐洲都陷入了戰火之中。皇家紅衣大主教便說,這是東方人的報復,將八國聯軍給他們的國家帶來的災難報復給歐洲的這幾個國家……八國聯軍中那幾個首當其沖的歐洲國家都被席卷在大戰里,血與火吞沒了他們曾經的勝利的笑容。
這一場刺殺更是給了早已在風雨中飄搖的哈布斯堡家族沉重的一擊。皇太子死去,皇太子的所有兒子也都死去……唯一的血脈,竟然就在那東方女人的肚子里。這個古老的家族根本就不想接受這個東方女人,可是卻又不能不接受她肚子里唯一的孩子……
後來孩子生下來,那個女人就神秘失蹤,後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當時那孩子的保姆心疼剛出生就同時沒了父母的小皇儲,于是偷偷藏下了一些那東方女人的私人物件。其中就包括她的這本日記……
當時教會就說,那女人生下的孩子必然會給哈布斯堡家族帶來更大的災難——果然如此,那女人生下的孩子剛剛繼承皇位,哈布斯堡皇朝就被推翻。而各個領地的人民也紛紛起來抗爭,哈布斯堡派駐在各國的族人紛紛遭受到滅頂的命運……
直到妖精出生。他一睜開那雙紫羅蘭色的眼楮,便更是舉族震驚!
上帝的懲罰終于來了,上帝讓一個妖精成為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于是這個妖精和這個家族,注定被結束在這一代,注定被消滅。
這樣的孩子,教會一開始就拒絕為他做洗禮。甚至有教父當場就說應該殺死他。妖精知道自己的祖父奧托為了他能活下來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奧托在教會發誓,他放棄復闢的權利,放棄整個歐洲那麼多國家的王位,將那些榮譽和財富都繼續托管在教廷——只求教廷能讓妖精活下來,能給他受洗的資格……
如今再也沒有祖父的庇護,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他自己來面對。其實原本他並不在乎這一切,究竟是生是死,是貴為皇儲還是淪為妖孽,他都並不在乎——可是現在他卻不能不在乎。因為他並不是獨身一人,他身邊多了一個Angel。
他不可以讓他的Angel受到傷害。縱然他自己是命中注定的妖孽,他也要為了保護Angel而戰!
妖精用手一頁一頁撫模完那本日記,他面上的神色由最初的憂傷、憤怒,終于恢復到平靜如水。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妖精離開那個房間的時候,走廊的大窗子已經篩落了熹微晨光進來。遙遙望著妖精的背影,猗猗赤著腳無聲打開那扇房門。
爸靳蘭泉和哥小怪獸都是不走尋常路的人,猗猗雖然是女孩子,沒有如同父兄一般翻天覆地,可是她該學的東西也一個不少。她哥找不見田歌那幾年,便也拿她當玩伴來的,教給她撬門,都是最小的case。
猗猗走進縴塵不染的房間里去,找見了那本日記。蹲下來仔細研讀,那些古老的中國文字灼疼了猗猗的眼楮。那個女子在日記里憂傷地寫︰「他們憎恨紫色,說凱撒死的時候就是身披來自中國的紫色絲綢,否則那位勇武的王者怎麼會死于幾個文人長老之手?他們說我身上帶著紫色的詛咒……可是我偏不信。如果我已經來不及,我相信未來一定會再有一位中國女孩兒走進這個被詛咒的家族,解開他們身上的枷鎖。」
「還有那些披著紅衣的樞機主教們……他們斥責我是妖邪,可是我覺得他們的內心才藏著陰謀,否則他們何必怕我一介弱女?未來的孩子,未來的那個女孩兒,如果你有機會看到我所寫的一切,請一定要記住,防備那些披著紅袍的人,他們也許不都是上帝的使者,他們其實是惡魔的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