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船艙里,一個人慢慢卷起手中地圖,泛黃發硬的紙張發出刺耳的聲音。
將地圖揣進懷里,他又從桌子上取下一卷羊皮,打開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呈現在眼中,屋子里此時昏暗,羊皮卷上字是獸血所刻,極難辨認,他仔細看了一陣,旋即起身,走到油燈前添了些油,油燈再次徐徐燃燒起來,照亮整間屋子。
燈光下,依稀看清了他的面容,白衣黑發,鼻梁高挺,眉毛烏黑,眼瞳猶如涌入黑暗一般的漆黑,牙齒微微咬著嘴唇,燈光下顯得嘴唇有些紅艷,他的胸前掛有一枚銀十字架,銀光撲朔閃耀,加之他正深思的模樣,顯得溫雅月兌俗,偏有一股自然天成的將領風範。雖然看似年紀不過二十幾歲,但深邃而博學的眼楮,卻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神秘。
忽地,他放下手中的筆,松開了咬住嘴唇的牙齒。
「芊兒麼,進來吧。」
「我進來咯,諾亞大哥。」芊兒素手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卻不是芊兒,而是落湯雞一樣,剛剛從海里爬上來的蒙特。
名叫諾亞的男子眉毛一挑,仔仔細細的打量著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的蒙特,慎思的神色好像初次看到他一樣,蒙特緊緊低頭,心里同時被諾亞盯得一陣發毛。過了片刻,諾亞漠無表情的收回目光︰「芊兒,你先出去。」
「好,那我先出去……可是,諾亞大哥你不能動手的,如果……」
「放心,我不會動手的。」
听到諾亞的這句話,芊兒這才放下了心,轉身剛剛推開門,忽然又覺得袖子一陣拉扯,原是蒙特抓住了她的袖子,再一抬頭,蒙特正擠眉弄眼的對她使眼色……
「喂喂喂,芊兒,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全然沒有了在海中那龍騰虎躍的氣勢,現在蒙特倒是如同貓見了老鼠,死死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你看你看!芊兒,那家伙還在攥拳頭呢,哦不,他居然拿出那只該死的章魚來了,芊兒,你絕不能走!!」
「蒙……蒙特,我先去……倒水。」芊兒扯下袖子,小貓一般躲閃不及的逃出門。
門才關住,電章魚 啪啪的電流聲與晃動聲同時響起,慘叫聲不絕于耳。
「混蛋,有種你空手來。」砸地聲響起,蒙特憤憤道︰「我們單挑!」
「哼,這種時候你還囂張!」
船艙內一陣翻江倒海,躲在門外捂著耳朵的芊兒,偷偷的松開手心……
「啊!卑鄙小人,你趁我不備,我不服!」
「小子,你還敢不服!」
「我才不怕你,看我再與你大戰三百回合!」
「好,應了。」
門被悄悄推開一絲縫隙,透過門縫,芊兒看到蒙特雙扣被反扣在地上,諾亞左手中拿著一只巴掌大小的章魚,章魚身上還在‘茲茲’冒出電流,蒙特被制在地上,還死不悔改的喊著︰「混蛋,你放開我先啊!」
電流,慘叫,連同諾亞嘴角勾起的弧度,宛如死神一般的笑容,芊兒被這一幕嚇得花容失色,‘砰’的一聲關上門,心頭一陣砰砰直跳,急急忙忙向遠處跑去。
「喂,芊兒看到了,你快放開我!……喂,芊兒,你回來啊……你不能走啊啊啊啊!混蛋,哦不不不不……大俠,英雄,好漢你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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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向後推延了一個時辰。
大抵正是晚飯時候,芊兒端過來一碗海帶湯,顫顫巍巍的放到桌子上,像只小貓一樣小心翼翼的看向諾亞,還有一旁鼻青臉腫,被章魚電的頭發豎直的蒙特。
「嗯,如你所說,你真的看到有海鳥復活了麼?」諾亞抿了一口海帶湯,問道。
「當然,當時海面上有很多動物的骨頭,我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海鳥復活了。」蒙特二話不說,接過諾亞手中的海帶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顯然是渴得久了,一口氣便喝了大半碗。擦了擦嘴,蒙特道︰「還有啊,我今天遇到了一只水獸,是一只水箭海蛇,被它跑了。」
「唔……」
諾亞若有深思的皺起眉頭,忽然卻又搖了搖頭,頗有些感嘆道︰「三年,繼蟲類魚類之後,鳥類也終于要復活了麼?」
瞥了眼已經被蒙特舌忝干淨的碗,諾亞道︰「你還看到了什麼?」
「沒了,這幾天雨下的大,你又不允許我帶劍……」
兩個正說的起興的人,忽然感覺有什麼古怪,一齊回頭看向愣在餐桌前的芊兒,異口同聲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想著前不久還拼的你死我活的兩人,如今居然又坐在一起聊得風生水起,芊兒一時有些應接不暇︰「你們兩個,不是要打……」
「沒錯,總有一天我要把他丟進海里喂魚!」諾亞拍桌而起。
「混蛋,你說什麼!」蒙特隨後拍桌而起。
眼見兩人又要掐起來,芊兒登時後悔自己剛才多嘴的話。一面默不作聲將飯菜端到桌上,一面小心翼翼的退到後面。
兩人針鋒相對,蒙特一掌拍在牆上,正欲發怒……
「啊啦,今天這是怎麼了,拍壞了牆壁可是要罰站的呢。」黑暗中,一個人影正慢慢走來,他的神色和藹,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皮膚有些不尋常的病態白,眼楮上戴了一個大大的黑眼鏡,即便在這種眼鏡下,也依然看得出,這一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蒙特愣了愣,低頭一陣不言。
諾亞道︰「怎麼起來了?」
「感覺身體好些了,便起來走走。」走過諾亞身邊,輕輕放下一本書,他坐下來,目視桌上道︰「今天似乎加菜了呢,嗯……芊兒的手藝又進步了,芊兒,能幫我一個忙麼,幫我……咳咳咳咳……咳咳咳!」他的臉色突變,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血色全無。
「長夜大哥,你沒事吧!」芊兒擔心的跑過來,不知如何是好。
「……沒事,習慣了,咳!」長夜忍住咳嗽,似乎覺得自己並不能在這個位子上坐下去,干脆也不再閑聊什麼,目光中浮現出少有的嚴肅︰「諾亞,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飛禽類已經復活,大陸的生態很快就會適合人類居住,我們現在正在一個名叫‘蘇牧拉里雪山’的北方,上古卷軸記載這里曾是連綿大山,而從這里一路向北……」諾亞的手指向北方︰「便是我們下一個路程,伊哈森德結界——異界之門。」
「我有在魔法書中見過異界入口的資料,傳言它曾是用來阻止異界之人涌入大陸,被神靈設下禁制,後來大陸遭遇大毀滅,人類迫不得已遷往異界,這扇異界之門不知被誰打開的,亦不知被哪個神靈以萬鈞之力將其關閉,傳言,只要利用空間魔法陣,在異界大門前誠心祈禱,我們便可以進入異人類的世界,可是……」長夜話鋒一轉,眉頭緊鎖︰「古書上只記載了如何進入異界,卻沒有記載如何歸來,也就是說,我們所運用進入異界的方法,無法用于歸途。」
「這也是我為何遲遲不願前進的原因。」兩人相視一眼,各自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擔心。
一陣莫名沉默蔓延開來,正在此時,蒙特狠狠啃了一口鳥肉,擠在兩人中間道︰「喂,別忘了,我們可是答應了那個人,一定要把人類帶回大陸,先不管能不能回來,只要能在異界找到人,我們也要去。」
一提到‘那個人’,諾亞和長夜也是一怔,諾亞苦笑著搖頭,道︰「我只是說說而已,去是一定要去的,異界的族人啊,嘿嘿,肩上的責任還真是蠻重的,也罷,任重道遠,艱難又能如何?」
「沒錯,我對異界的知識和神秘魔法,也是同樣很感興趣呢。」長夜微笑點點頭。
「還有很多好吃的野獸,很多好看的精靈,很多金銀珠寶,很多……撲通!」
兩只手將蒙特摁進了海帶湯碗里。
「你們等我說完啊,我抗議!」蒙特掙扎著抬起頭,眼中神采飛揚︰「听說異界還有很多厲害的劍士,我一定要打敗他們,成為世界第一劍豪!」
撲通又是一聲。
「先打敗我再說吧。」諾亞收回手,笑道
芊兒抿著小嘴,看著眼前這三個滿懷希望的身影,不覺間,仿佛已幻想到他們興高采烈的帶領人族歸來的模樣,人類的英雄,歸來的勇士——她看著,她想著,嘴角慢慢浮起了淡淡笑容,
「芊兒,我們要去異界,你有什麼想法嗎?」
目光齊齊投過來,芊兒在三人注視下,雙頰飛起一片緋紅,連忙低下臉龐,搖了搖頭。也許對她而言,能夠一直守候在三個人身旁,能夠看他們歡笑快樂,打打鬧鬧,已經很是滿足了,她不奢求什麼,也不盼望什麼,因為此時的她心無所求。
多麼單純的女孩啊。
「我,我沒有想……」芊兒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小的幾乎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