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大唐游記 正文 第十四章

作者 ︰ 高亞舟

便在此時,山下足音響動,若有若無,落地相差甚久,顯是此人輕功了得。眾僧心中一凜,分立兩旁。劉大牛不再說話,心知這老和尚即說能治,絕非夸口。眾人直視上山道路,遠處一個灰影緩緩而上,那人人未至,聲先至,說道︰「眾位大師齊來相迎,在下何以克當?」他話聲平和,一字一句,遠遠送來,便如在眾人耳旁所說一般,語中絲毫不顯霸氣,足見內力深厚。眾僧面色一變,那人說到最後一字,足下加快,如一道灰影,疾馳而來。半空中聲音又起,只听那人道︰「吐蕃阿里山摩訶多葉拜見諸位大師。」他說話之時身在里余之外,身法飄忽,似緩實快,說到「摩訶多葉」四字之時,人已來到十余丈外。待「大師」二字話落,人影一閃,立在丈余之外。

此人輕功之強,游刃有余,絲毫不見局促,眾僧見到如此輕功,面色又是一變。那人四十余歲年紀,身材高大,面色黝黑,長發結辯,左臉一大塊紅色胎記,幾乎覆蓋整張臉頰,好在他膚色本黑,瞧來不甚突兀。摩訶多葉左右一張,看到李雪玲之時不禁微微一怔。明念合十道︰「阿彌陀佛,想來大雄寶殿留字正是施主所為。」摩訶多葉微笑道︰「不才正是在下。」忽听遠處一個蒼老聲音道︰「阿彌陀佛,原來是吐蕃活佛座下聖火使者到了,老僧有失遠迎。」寺中走出三位老僧,身後跟著十名中年僧人。他說到最後一人,人已立在場中,身後十名僧人飛步趕上,終究修為相差許多。那老僧話聲慈和,淡淡道來,柔和恬淡,與摩訶多葉全然不同,一個凌厲,一個淡泊。

那三名老僧須眉皆白,身材一般的枯瘦,雙目開闔之間,精光閃爍。眾僧齊聲道︰「見過主持。」劉大牛拉住李雪玲,三人立在一邊。摩訶多葉笑道︰「不知大師如何稱呼?」當先那老僧合十道︰「老衲添為東林寺主持,明覺。」他指著左邊面色發青的那個老僧道︰「這位是我師弟明慧。」又指著右邊那個老僧道︰「這位明塵。」眾僧齊宣一聲佛號,明覺接著道︰「這位是我明念師弟,使者想已見過。」摩訶多葉微笑道︰「在下在吐蕃頗有一些名頭,不想主持大師見聞如此廣博。」他此話自是說明覺一語道破他身份之意。明覺道︰「聖火使者大名鼎鼎,老僧方外之人,亦有所聞。」他話鋒一轉,說道︰「不知使者所來何事?」摩訶多葉道︰「素聞東林寺為天下武林之最,在下不才,便想一睹大師神技,也好讓在下心服口服。」他此話一出,眾僧無不變色。明慧上前一步道︰「我大雄寶殿自建寺之初,從未有人闖入,使者好大的本事,說來便來,說走便走?」他這一句話大失身份,言下之意是說︰「東林寺大雄寶殿如人家後花園一般,可隨意出入。」明覺宣一聲佛號,說道︰「東林寺在武林中聲名素來不顯,使者是從何處听聞?老僧心中著實疑惑。」

劉大牛听到此刻,心中亦有同樣疑問,尋思︰「少林寺名揚天下,何時東林寺也成天下武學之最了?」摩訶多葉哈哈一笑,說道︰「在下從何處听聞,大師何必相詢?不如下場一展神技,也教在下瞧瞧,究竟是東林寺浪得虛名,還是果有其事。」他說著往前一站,氣勢凜然,凝若山岳,果有一排宗匠風範。明念飄然下場,說道︰「施主執意動手,老僧敢不奉陪?」他揮一揮手,說道︰「施主用何兵刃,這便請取。」摩訶多葉空手而來,說道︰「與大師動手,在下不敢用兵刃,便空手過幾招亦是無妨。」他彬彬有禮,眾僧面色登緩。明念道︰「如此請施主出招。」摩訶多葉大聲道︰「大師小心啦!」他右拳直擊,左拳捺落,正是一招「童子拜佛」

眾僧看的大搖其頭,均想此人威勢懾人,武功卻也稀松平常。待看到摩訶多葉雙拳緩慢,勁力凝而不發,手肘微抬之時,劉大牛心中暗暗喝一聲彩。這人手肘微微一抬,正好彌補招式不足,左肘技能打穴,又不會無法救援,乃是一招厲害殺招。明念看出厲害,雙掌一搭,自上而下擊來,正是佛門金剛禪中一招金鼎佛光。這一招乃是極普通的招式,寺中三代弟子無一不會,然此刻在明念手中使來,只覺威力奇大,居然逼的摩訶多葉不得不變招相迎。

二人均使極為普通招式,忽而緩慢,忽而快捷,忽而輕靈,忽而凝重。場中但見一個灰影,一個紅影穿插來去,勁風刮得眾僧須發飛舞。李雪玲傷勢未愈,本來體弱,慢慢抵受不住,雅不思瞧在眼中,拉著她退後丈余,站在一株樹下觀看。劉大牛但見二人拳來腳往,招式普通,招招意在力先,招招攻敵必救,拳中意境已臻極高境界。他往日百思不得其解之處,此刻與二人拳腳對照,一一豁然而解。他欣喜之余,看的眉飛色舞,明覺轉身向他望來,但見劉大牛雙目明亮,並無精光射出,顯是身無內力,不解他為何站的這般近,仍自無恙。

其實劉大牛混沌決四層即成,內力返璞歸真,光華不漏,從外表看,與常人並無兩樣,是以明覺才看不出來。二人翻翻滾滾拆了百余招,兀自不分勝敗。摩訶多葉招式忽然一變,雙拳大開大合,出手如電,招式詭異,方位刁鑽。劉大牛看到這里,心中一動,尋思︰「他這招數怎地如此眼熟?好像是混沌決中武功,又似似而非。」明念猝不及防,吃虧在意料之外,手忙足亂,登時處于下風。明覺暗道不好,但見明念雙掌揮舞,上下封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摩訶多葉攻勢猛惡,忽然一拳直擊而來,正是明念掌法中空隙之處。他于頃刻間瞧出敵人破綻,這份急智極是不凡。明念揮掌反擊,眼前拳影晃動,敵人拳法之快,直無思量余地。他危機中足下一點,往左縱去。劉大牛啊喲一聲大叫,摩訶多葉拳勢不待使老,合身猛撞,足下一起,直踢明念小月復。

小月復乃人身要害,這一腳倘若踢實,他足上灌注內力深厚,只怕立時重傷明念。這一腿極是刁鑽,明念正全力封擋敵人拳勢,待覺月復上勁風襲來,想去已不足數寸,那里還能閃避的及?他暗嘆一聲罷了,運力于月復,右掌直擊摩訶多葉面門。眾僧看到此刻,均各變色,二人拳腳不收,乃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便在此時,奇變陡生,摩訶多葉身子一轉,轉往右側,跟著右拳擊落,搭在明念肩頭。他這一轉極是高明,眾人只道二人要兩敗俱傷,渾沒料到他一拳一腿,均是虛招。明念合十道︰「施主武功高強,老僧認輸。」摩訶多葉手臂輕輕搭在明念肩頭,他瞬間收發如此自如,舉重若輕,內力幾已登峰造極。眾僧忍不住心中喝彩,他躍退數尺,微笑道︰「大師神技,實名不虛傳。」明慧上前一步道︰「使者好高明的功夫,老衲來討教討教。」他飄然下場,往那一站,足足高出摩訶多葉一個頭有余。劉大牛暗暗吃驚,適才並未注意此人,不料他竟這麼高。

摩訶多葉仰頭道︰「大師請!」二人也不廢話,當即動手。此番動手,又是另一番景象,二人功聚雙掌,全身骨骼 啪作響,以硬功對硬功。啪啪聲響,二人對過兩掌,摩訶多葉氣定神閑立在當地。反觀明慧蹬蹬蹬連退三步。如此硬功相拼,力強者勝,中間絕無取巧之機。明慧大金剛掌修煉二十余年,自問硬功縱非天下無敵,亦少有敵手,不料此人硬踫硬,仍能震退自己,瞧他氣定神閑的模樣,顯是未盡全力。明慧大喝一聲,雙足踏下,雙掌慢慢變紅,由紅轉黃,慢慢變為金色。他嘿的一聲,直擊而來。摩訶多葉喝道︰「來的好!」他雙掌一揮,啪的一聲大響,明慧身子倒飛而出,直退出三丈有余,這才站定,目中滿是不信之色。摩訶多葉足下並未移動一分,這一場顯是他又勝了。

忽听場邊一個少年道︰「你在那里學的混沌決?」摩訶多葉大吃一驚,面上不動聲色,但見那少年歪頭拱肩,面上斑駁,極是丑陋,瞧來並不會武功,當下不理會他,說道︰「還有那位大師下場?」明覺主持心中駭然,此人連敗寺中兩大高手,顯露出來那一手內力更是無人能敵,正欲認輸,那少年又道︰「你僅學過混沌決一些皮毛,便自以為天下無敵麼?」摩訶多葉微笑道︰「這位小兄弟也是貴寺中人?」明覺合十道︰「不是,這位小兄弟胡言亂語,使者貴為活佛聖使,豈能和他斤斤計較?」他見那少年不似身有武功,生怕摩訶多葉尋他晦氣,當下以言語擠兌。摩訶多葉笑道︰「眾位大師神技驚人,在下今日連斗兩場,僥幸勝出一招,不日趕赴少林,瞧瞧所謂武林泰山北斗,是否名過其實。」他語中此刻言語中已不留情面。

那少年道︰「你老老實實說來,混沌決究竟從何而來,我或可放你離去。」他這句話狂氣逼人。眾僧面色齊變,明覺喝道︰「小兄弟不可多言,這位是吐蕃活佛座下第一使者聖火鐵手,掌力剛猛無雙,你小孩兒家怎會知道?」摩訶多葉微笑道︰「小兄弟憑什麼說在下使的是混沌決?」那少年道︰「你適才一掌擊退明慧大師,內勁分明走的是混沌決一路,並非貨真價實的硬功。」

這少年正是劉大牛,他看到摩訶多葉運勁之法,頗與自己有些相似,到最後那一掌上,摩訶多葉隨手起掌,毫無運勁之象,卻將明慧擊出三丈有余,此種功法正是混沌決所記載,是以他心中雪亮,便是不知摩訶多葉就是從何學來混沌決。摩訶多葉哈哈一笑,說道︰「你說我用的並非真正硬功,不妨下場與我比試一番。」劉大牛道︰「我正有此意。」他大步流星,幾步走到摩訶多葉身前,明覺叫道︰「小兄弟快退下,我來接下使者便是。」劉大牛回頭一笑,說道︰「老方丈別急,小子若是不成,你再下場。」他轉向摩訶多葉道︰「你所學混沌決似似而非,顯是有人愚弄與你,你此刻老實告訴我,我仍可放你離去。」摩訶多葉怒極反笑,說道︰「動手吧。」劉大牛道︰「只用硬功麼?」摩訶多葉道︰「隨你便。」劉大牛道︰「好。」他話音未落,右掌直擊而去。摩訶多葉但覺勁風刮面,這少年隨手一掌,掌力竟大的出奇。此時若要閃避,他聖火使者顏面何存?無奈之下,雙掌全力迎擊。啪的一響,二人身子微微一晃,劉大牛微笑道︰「不錯嘛,殘缺不全的混沌決你也能練到如此地步。」

眾僧看到如此奇景,均各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二人一掌擊過,勁風猛烈,絕非取巧。劉大牛道︰「再接我一掌試試!」他單掌一起,中宮直進。摩訶多葉此時那敢還有絲毫輕視?運足內力,雙掌猛擊而出。但听啪的一聲,摩訶多葉蹬蹬蹬退出三步,嘴角溢血。劉大牛穩穩站在當地,說道︰「你還不說?」摩訶多葉面色慘然,說道︰「你究竟是何人?」劉大牛道︰「你從何處學來混沌決的?」摩訶多葉道︰「要我說與你知曉,亦無不可……」他話音未落,雙拳猛擊劉大牛胸口,跟著足下一點,往後躍去。劉大牛身子微側,閃過雙拳,身子緊隨而上,他千里追風習練半年有余,如今身法之快,直如鬼魅。

不過一個起落,已站在摩訶多葉面前,右掌一探,搭在摩訶多葉肩頭,運勁壓下,摩訶多葉骨骼啪啪作響,奮力上挺,但覺肩上便如一座山一般,紋絲不動。劉大牛這一手和他適才制服明念的手法如出一撤,他全身酸軟無力,那能動彈絲毫?劉大牛笑嘻嘻的道︰「我說過你所學乃是皮毛,在我手下你能跑得掉麼?」

摩訶多葉適才連戰兩場,神威震懾眾僧,此刻在劉大牛手中,便如泥塑木雕,居然連逃命亦無法做到。眾僧不禁欽佩之余,尋思︰「這人是誰?」劉大牛將摩訶多葉拉到一邊,放開他道︰「你該知道,你逃不掉。」摩訶多葉滿臉苦水,面色更黑,說道︰「我學的不是全本混沌決?」劉大牛道︰「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在問我。」李雪玲忽然走上來道︰「大牛哥,理會他從那學到的干麼?」劉大牛撫掌道︰「對啊,我倒忘了還有正事要辦。」轉向摩訶多葉道︰「你在此等候,我稍後出來。」他拉著李雪玲來到明覺身前,躬身行禮道︰「主持大師,小子劉大牛,拜見眾位大師。」指著李雪玲道︰「這位是我妹妹,適才明念大師曾道︰‘我妹妹所受之傷並不難治。’大師慈悲為懷,便請醫治妹妹,我兄妹二人感激不盡。」說著便欲下拜。

明覺忙伸手扶他起來,他適才大展神威,生擒摩訶多葉,武功修為深不可測,明覺那敢有絲毫得罪?說道︰「明念師弟既然有言在先,闔寺上下必然竭力相助,小施主不必客氣。」他眼望摩訶多葉,頗有遲疑之色。劉大牛會意道︰「大師不必介懷,此人我帶他離去,定然會給東林寺一個交代。」明覺微微一笑,說道︰「三位請隨老僧進寺。」當先拱手為禮,劉大牛忙還禮道︰「不敢不敢,大師先請。」他還沒狂妄到藐視天下。眾僧見他言語謙遜,均各欣喜。摩訶多葉獨自立在一旁,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那還有剛來之時的意氣風發?

來到寺中,明覺親自相陪,安排眾人在偏殿歇息。明念並未受傷,說道︰「事不宜遲,老衲這便替姑娘療傷。」劉大牛忙起身道︰「多謝大師。」明念微微一笑,揮手示意,李雪玲跟了上去。劉大牛與雅不思留在偏殿,明覺吩咐下去,知客僧擺上素齋,眾人坐定,明覺道︰「小兄弟武功高強,不知師承何派?」劉大牛道︰「小子不敢欺瞞大師,小子無門無派,自幼數遭奇遇,才造就這一身武功。」明覺仔細觀察劉大牛雙目,但見他雙目溫潤如玉,神意內斂,分明是內功已修煉到極高境界,心中不禁大為佩服,暗想這少年不過十八九歲,竟有如此修為,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笑道︰「今日多謝小兄弟出手,否則我東林寺百年聲名,毀于一旦。」劉大牛道︰「那人虛言欺瞞,恐怕其身不正,江湖上自有公道,誰也不會理會他。倒是眾位大師,處處容讓,實乃方外高人風範。」明覺微笑道︰「之前寺內眾僧與小兄弟頗有誤會……」雅不思插口道︰「也是小子來的魯莽,驚動諸位大師,還乞恕罪。」明覺道︰「說起寺前之事,僅是誤會而已。」劉大牛道︰「主持大師,那摩訶多葉究竟是何人?」明覺合十道︰「阿彌陀佛,說起來,此人亦是我佛門一宗。他乃吐蕃活佛座下,第一聖使鐵手多葉。在中原聲名不響,然在吐蕃,可說無人不知。老僧昔年苦行之時,曾去過吐蕃,那時此人聲名已然大遭,這許多年過去,不想他仍是如此好名。」雅不思道︰「傳說活佛座下二使者,一名聖火,一名普惠。這二人俱是武功高強之輩,負責保護活佛安全,平日與活佛形影不離,怎會來到中原的?」明覺微覺差異,說道︰「這位施主所言不錯。」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說道︰「二位請看。」

劉大牛伸手接過,抽出信封,但見紙上寫著一行字,自己工整,蒼勁有力,劉大牛並不相識。遞給雅不思道︰「這上面寫的什麼?」雅不思知他並不識字,念道︰「欣聞東林寺武功甲于天下,三日後必當拜訪。」劉大牛道︰「僅此而已?」明覺道︰「東林寺自建寺以來,從未有江湖人士前來挑戰,三日前此信忽然出現在大雄寶殿,問眾僧之時,並無一人發覺,仿佛憑空出現一般,明念師弟絕此事大非尋常,因此自告奮勇,在寺外守候。今日小兄弟忽然到來,言語頗有沖突,是以誤認為小兄弟乃是投信之人。」劉大牛道︰「原來如此。這人居然這等狂妄,東林寺建寺兩百余年,寺中高手如雲,他竟敢前來挑戰,豈非自討苦吃?」劉大牛大肆宣揚東林寺僧眾勇猛無敵,說到後來,便連明覺亦頗為尷尬。

便在此時,忽見一名中年僧人疾步奔來,說道︰「主持方丈,外面又有一撥江湖人物,說是要見你。」明覺雙目一翻,精光一閃而逝,說道︰「你先出去,我隨後來。」轉向劉大牛道︰「二位先在此處用飯。」二人忙起身道︰「方丈請自便。」待他走遠,雅不思忍不住笑意,說道︰「認識大牛兄已有半年,小弟從不知大牛兄臉皮竟如此之厚,若傳與後世,只怕能創出一套臉皮神功來。」劉大牛打趣道︰「此刻雪玲傷勢未愈,不說點好听的,老和尚豈會盡心盡力?」雅不思哈哈一笑,登時收聲,不敢太過張狂,說道︰「大牛兄臉皮神功無敵,小弟甘拜下風。」劉大牛微微一笑,忽然想起前世一個笑話,說道︰「你不知道麼?昨夜我面上死了一只蚊子,它還有遺書留下,遺書上道︰‘蒼天證明,小蚊子乃是餓到筋疲力盡,自殺而死,絕對與此人無關’。」雅不思奇道︰「蚊子也會寫遺書?」劉大牛道︰「你別插口,听下去便是。那遺書上接著寫道︰‘我接連工作一夜有余,居然仍未叮破此人臉皮,沒有力氣去尋別人喝血,因此活活餓到半死,自盡而亡。’」他說道這里,雅不思忍俊不禁,說道︰「看來大牛兄臉皮之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還是他認識劉大牛以來,首次說笑,二人不覺言笑甚歡。

忽听一人喝道︰「說來說去,你便是不讓那人出來,是不是!?」他這一喝聲音頗大,劉大牛清晰可聞,此人僅聲音威猛而已,內力殊不足道。二人相視一笑,雅不思道︰「這人乃是一個莽夫,明覺主持綽綽有余。」話未說完,但听那人又道︰「啊喲,你們這些禿驢……」聲音嘎然而至,顯是被人強行打斷。想是吃了大虧,雅不思笑道︰「看來東林寺臥虎藏龍,以前可真是小看他了。」劉大牛哈哈笑道︰「雅兄,我教你個乖,千萬別小看任何人。」雅不思正欲說話,一個小沙彌進來道︰「羅漢堂首座請二位施主去禪房一聚。」二人面面相覷,忙起身道︰「請師父帶路。」

三人穿過偏殿,來到左手邊一間精舍,那小沙彌道︰「請二位施主在此稍候。」不待他話落,明念在房中道︰「二位施主進來吧。」那小沙彌讓在一旁,二人推門而入。入眼明念端坐正中,李雪玲倒在一旁,二人滿身大汗,劉大牛吃了一驚,忙上前扶起二人道︰「大師,這是真麼回事?」明念苦笑道︰「這位姑娘內傷遠比老僧想象要重,老僧竭盡全力,仍是無法化解她貼內異種真氣。」劉大牛如一桶涼水當頭澆下,登時呆若木雞。明念接著道︰「待老僧去尋過方丈,看他有沒法子。」二人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李雪玲昏迷不醒,雅不思道︰「大師,她昏迷不醒卻是為何?」明念道︰「老僧適才以大伏魔神通替她化解異種真氣,此刻乃是真氣運轉正常之象,施主不必驚慌。」劉大牛道︰「我陪大師去尋方丈。」二人出門而去。

明念足下虛浮,老態龍鐘,全無初見時精神碩壯,劉大牛心知他盡心盡力,頗為感激。二人快步來到寺門外,遠遠便听呼喝連聲,乒乒乓乓,打斗極是激烈。二人心急如焚,搶出門外。

但見門口數十人圍成一圈,場中人影飛舞,正有二人惡斗。這些人有男友女,有老有幼,個個身負兵刃,千奇百怪。明覺、明塵站在一邊,身後仍自立著十名中年僧人。明覺見二人出來,迎上來道︰「那位姑娘傷勢如何?」他渾不將眼前情勢放在心上,第一句話問的便是李雪玲傷勢。劉大牛心中暗暗感激,說道︰「還是明念大師說吧。」明念道︰「這些人干麼?怎地都來我東林寺相斗?」明覺道︰「他們說是有一個婬賊躲入寺中,硬要入寺搜查。」劉大牛心中一動,說道︰「一個婬賊,用的著勞師動眾,來這許多人?」明覺道︰「老衲也覺他們所言不實,是以不予放行。不料這些人一口咬定,定要入寺搜查,無奈之下,只好由寺中僧人比試,敗者離去便是。」

劉大牛冷笑道︰「他們好大的膽子,敢來東林寺胡鬧,主持大師你且袖手。」說完大踏步而去,隨手抓住一人,往山下擲去。那人長聲慘呼,一路滾下,眾人一驚,但見劉大牛雙手亂抓,隨抓隨擲,慘呼不絕于耳,數十人紛紛滾下山去。場中正在比武那人看到,雙拳猛擊,劉大牛看也不看,伸手一抓,那人目中滿是不信之色,亦咕嚕嚕滾下山去。不過片刻,寺門前僅余東林寺僧人,再無旁人。劉大牛提氣喝道︰「都給我滾!」喝聲猛惡,聲震群山,四下里回聲不絕。眾武僧目瞪口呆,尋思︰「這小子行事也太過霸道。」他轉身對明覺道︰「大師,小子妹妹傷勢難愈,懇請大師施救。」明覺奇道︰「明念師弟尚無法治愈?」明念將李雪玲傷勢說了一遍,又道︰「這股內衣極是奇特,並非中原武林所有,老僧從未見過。」劉大牛心中憂急,說道︰「大師,請你定要救活我妹妹,小子拜謝。」他雙膝一軟,跪下拜倒,明覺吃了一驚,慌忙扶起。此人兩次出手相助,武功之高,生平僅見,當下道︰「好,我這便進去。」

第十回鴻飛渺渺蹤茫茫

一行人來到精舍,明覺查看李雪玲傷勢,一股內力度去,不過片刻,他搖搖頭道︰「郁結已深,老衲亦無能為力。」劉大牛心中冰涼,強忍著不哭出聲來,說道︰「多謝大師,小子告退。」他和雅不思扶起李雪玲便欲轉身離開。明覺忽道︰「小兄弟且慢。」劉大牛身子一頓,說道︰「方丈大師還有何事?」明覺道︰「或有一人,能治這位姑娘之傷。」劉大牛大喜之下,顫聲道︰「此人是誰?請大師告知,他縱然在天涯海角,小子也定要尋到他。」明覺微笑道︰「他不在天涯海角,你也不必長途奔走,他此刻正在寺中做客。」雅不思心中大喜,說道︰「還請方丈引薦此人。」明覺揮手道︰「請跟我來。」又吩咐道︰「明念師弟,你也一起來,其他人散了吧。」

待眾人離開,明覺微笑道︰「此人乃是老衲至交好友,他不喜有人打擾,你們不可喧嘩,更不可將他在寺中的消息透露出去。」雅不思忙指天誓日的道︰「小子雅不思,在此發誓,今日在寺中所見所聞若有半點泄露,教小子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他頗為機靈,誓言極是毒辣,劉大牛有樣學樣,亦發過一個毒誓。明覺點頭道︰「跟我來吧。」一路往後山行去。

走出里余,已出東林寺門,眼前地勢空曠,遠處一間茅屋,一人坐在門口,正自撫琴。但听錚錚聲響,清脆悅耳,劉大牛不懂古典音樂,仍覺詞曲極秒,聲音婉轉,幾如仙音。待看清那人,劉大牛又驚又喜,疾步奔上,納頭拜倒,叫道︰「師父,原來是您老人家到啦!」那人大吃一驚,他老遠看到眾人,並不理會,此時見這少年拜倒磕頭,口稱師父,驚咦之余,喝道︰「你是誰?老夫不認得你,那來你這等弟子?」劉大牛抬頭道︰「師父,弟子是大牛啊,劉大牛。」面前之人須發皆白,面色紅潤,精神壯碩,正是虛凌心。他听到「劉大牛」三字,皺眉沉思一會,登時想起,當年在終南山之時,曾救過一個孩童,那孩童自稱劉大牛。他道︰「你……你果真是……劉大牛?」劉大牛心神激蕩,雖說暗地里時常咒罵虛凌心,心中還是一直感激他的,若非虛凌心,絕無今天的劉大牛,他目中不禁滾下淚水,說道︰「弟子正是大牛,師父,十余年不見,您老人家一切安好?」虛凌心面色陣青陣白,袍袖一拂,說道︰「起來吧。」劉大牛但覺一股大力托來,順勢站起。這股大力頗為柔和,想來虛凌心內力又有進境。

明覺並未想到劉大牛竟是虛凌心的弟子,苦笑道︰「好家伙,瞞我十余年,原來你早已收過傳人。」明念道︰「虛施主,咱們又見面啦。」劉大牛指著雅不思道︰「師父,這是雅不思,我朋友。」他扶起李雪玲,說道︰「您還記的雪玲麼?便是當年山上的那個小女娃。」虛凌心伸手一抓,拉起李雪玲,眉頭微皺,說道︰「這小女圭女圭怎地受這等重傷?你怎麼照看她的?」口氣中頗有責怪之意,劉大牛慌忙拜倒,說道︰「弟子無用,請師父責罰。」雅不思躬身行禮道︰「前輩,事情是這樣的。」他將李雪玲如何去西北,如何與劉大牛逃回中原,如何受傷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邊,最後才道︰「此事實在怪不的大牛兄,其時形勢險惡,萬般無奈。」虛凌心嘿嘿冷笑道︰「突厥人視我漢人豬狗不如,你不也是突厥人麼?怎地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他隨手一招,手臂爆長,抓住雅不思肩頭,將他提將起來,驚咦一聲,又將他放下,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劉大牛爬在地上,並未看到適才之事,不敢說話。雅不思道︰「小子自有難言之隱,一切僅為大局著想,請前輩成全。」他說著拜倒在地,明覺忽道︰「你這遭老頭子,你我數日不見,一來你光顧著教訓徒兒,是給我顯威風來著?」虛凌心哈哈一笑,說道︰「當年臨時起意,教了這麼個蠢材出來,那比得過你,徒子徒孫數千之眾。」揮手道︰「你起來吧。」明覺道︰「這小姑娘身受重傷,我也無能為力,你瞧瞧可能醫治。」劉大牛起身道︰「師父,雪玲重傷難愈,這一路上吃盡苦頭,您一定要救救她。」李雪玲呼吸慢慢轉弱,虛凌心不敢再等,說道︰「扶她進去。」劉大牛忙扶著李雪玲進房,虛凌心偶一轉身,看到劉大牛目中溫潤之意,驚咦一聲,說道︰「你去外面等著。」劉大牛躬身一禮,退出門外,心情興奮,尋思︰「此番有師父坐鎮,雪玲之傷定然可以痊愈。」與雅不思對望一眼,二人目中均帶喜色。

明念走上來道︰「原來小施主竟是虛施主的弟子,怪不得本領如此高強。」劉大牛轉向二人一禮,說道︰「小子幼年曾發過誓言,絕不泄露師尊半點消息,並非有意隱瞞,還請大師恕罪。」明覺笑道︰「這老頭兒脾氣怪誕,定下這般規矩毫不奇怪,小兄弟何罪之有?」他哈哈一笑,說道︰「此間事了,老衲先回寺中去啦,二位施主且在此等候。」說罷轉身而去,明念對二人微微一笑,飄然而去。

雅不思望著二人背影,說道︰「想不到東林寺僧眾如此急公好義,以前從不知東林寺之名,看來我可真是孤陋寡聞。」劉大牛道︰「我何嘗不是一樣?」二人相視一笑,立在門外等候。

日漸西斜,其時乃是夏季,天氣悶熱,二人汗流浹背,又不敢隨意離去,只覺頭腦發昏,一絲微風吹來,才稍稍有些涼爽之意。忽見虛凌心走出來,劉大牛見他面色紅潤,容顏比之當年,蒼老不知多少,不禁心神激蕩,語聲哽咽,搶上去道︰「師父。」虛凌心不見明覺等人,絲毫不覺意外,面色陰沉,說道︰「大牛,你跟我來。」當先而去,也不說李雪玲傷勢如何,劉大牛跟在身後。

二人來到數十丈外站定,劉大牛心中忐忑不安,虛凌心忽然一抓抓來,手指連顫,勁風籠罩劉大牛周身數十大穴,他只覺無論往何處閃避,亦無法避過,不知如何得罪師父,當下不敢還手,呆立不動。虛凌心手抓伸到他面前,身子一頓,相去不過寸余,怒道︰「為何不閃避!」劉大牛登時拜倒,說道︰「弟子有罪,便請師父責罰,弟子不敢與師父動手。」虛凌心氣往上沖,說道︰「我在終南山之時都說過什麼?你忘記了?」劉大牛轉念一想,大聲道︰「弟子並未忘記,師父曾說︰‘不可對外人提起我師父二人名分。’然此間並無外人。」虛凌心忍不住莞爾,說道︰「這會你倒是奸猾的緊。」他接著道︰「昔年若非看著你頗為灑月兌,不拘泥世俗禮節,我才不會教你。不想如今越活越回去,也如山下那些老夫子一樣,婆婆媽媽,那有絲毫男子之概?」劉大牛仿佛中似乎听到爹爹教訓,忍不住熱淚盈眶,聲音顫抖,說道︰「師父教訓的是。」虛凌心怒氣又升,罵道︰「男子漢大丈夫,說哭便哭,那有絲毫骨氣?你給我起來!」劉大牛站起身來,足下悄悄退出尺余,虛凌心見他身子瘦弱,歪頭拱肩,面上傷處斑駁,顯是這些年來吃過不少苦頭,心下一軟,說道︰「過來,讓我瞧瞧你這些年武功修煉到何等地步。」劉大牛躬身道︰「師父考較,弟子自當從命。」

夕陽將二人身影拉的極長,一個垂老,一個瘦弱不堪,暮色迷離。劉大牛站在虛凌心下首,說道︰「師父請。」虛凌心道︰「動手吧。」劉大牛又施一禮,當下左掌畫圈,右掌回攏,手臂顫動,微微垂下,疾攻而去。他生怕虛凌心內力不濟,因此不敢全力出手。虛凌心見他將混沌不分使成這般模樣,不禁白眉顫動,便欲喝罵。忽然面前掌影晃動,劉大牛手掌之到,快如閃電。他心下一凜,側身閃避。不料左足不待踏下,劉大牛右掌直擊而至,正是他肋下空隙。虛凌心大吃一驚,足下一點,疾退尺余。他輕敵之下,險些一招便敗在劉大牛手中,成名數十年來,還是首次有人能將他一招逼退,他不怒反喜,雙掌一擊,渾然天成,混沌不分,泣血十六掌施展開來,招招猛惡,招招掌力如潮。

霎時間,只听啪啪輕響,兩條身影縱回來去,拆了二十余招。虛凌心覺他尚有留手,怒道︰「全力出手!」劉大牛初時上怕傷到虛凌心,待數十招一過,頓覺虛凌心內力渾厚,掌法巧妙,身法如電,武功絲毫沒有退步。他欣喜之余,當下全力出手,運起草原上所悟︰「渾無目的,揮灑自然。」八字決,雙掌快如閃電,渾然不記胸中招式,興之所至,隨意出手,掌力忽而輕靈,忽而凝重,忽而凝而不發,忽而怒潮奔涌。虛凌心愈斗愈奇,尋思︰「這小子掌法怪異,與泣血十六掌似似而非,偏又威力奇大。他內力只怕不弱與我,我縱拼全力,勝負仍未可知。」他想到這里,掌法一變,招招剛猛,招招猛擊。于泣血十六掌中,剛、猛、快、狠四字發揮的淋灕盡致。劉大牛登覺吃不消,掌法又變,使出後世太極之意,乃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他從未練過太極,但武功到了如今這般境界,僅需知道意境,自己完全可以揣摩的出。

虛凌心一掌打出,忽覺勁力,消失無蹤,心下大奇,咦了一聲,掌中內力登時凝而不發,心知劉大牛定有牽引內力之道。劉大牛趁此良機,雙掌畫圓,太極雲手與泣血十六掌配合使用,威力大增。斗到此刻,他心中又驚又佩,他竭盡全力仍是奈何不得虛凌心半分,大喜之余,不禁叫道︰「師父好厲害的功夫。」虛凌心罵道︰「臭小子,這些年不見,武功果然大有長進。」二人口中說話,手下不慢絲毫。

天色漸晚,月亮慢慢升起。至此二人激斗千余招,兀自不分勝敗。虛凌心斗到酣處,忍不住縱聲長嘯,喝道︰「痛快!」二人心知如此拼斗下去,不到一方筋疲力盡,無法分出勝敗,當下各自罷手。劉大牛亦嘻嘻笑道︰「弟子竭盡全力,仍是無法佔得師父半點上風,弟子拜服。」虛凌心笑吟吟的道︰「你武功不錯,不枉我當年傳你殘陽決,這一次西北之行,多加歷練,如今穩重成熟,我也可放心。」劉大牛知他心中關懷,心頭一熱,說道︰「師父,不看看弟子是誰?劉大牛啊,自然不會丟您臉面。」虛凌心臉色一變,怒道︰「你這混帳小子,剛夸你幾句尾巴便翹上天啦?」劉大牛但覺他面容一板,頗似前世幼時爺爺一般,心中驀升親昵之感,抓起虛凌心之手,說道︰「師父,弟子對您只有尊敬,知您不喜繁文縟節,偶爾和您說笑,師父寬懷大度,自然不會和弟子計較。」

虛凌心從未和人有過如此親昵舉動,見劉大牛雙目清澈明亮,不帶絲毫作偽,他心中一動,說道︰「混帳小子,死皮賴臉,你武功不成,臉皮倒是奇厚無比。」他說到這里,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顯是心中暢快。笑聲遠遠傳將出去,清亮粗豪。

二人攜手而歸,忽見一個綠色身影,那人笑顏如花,正自等候二人,笑道︰「大牛哥,你們回來啦!吃飯吧。」正是李雪玲。劉大牛又驚又喜,搶上去拉住她手,說道︰「你重傷初愈,怎地出來啦?」李雪玲臉上一紅,說道︰「我好多啦,整日呆在房中,悶得無聊。」她轉眼看到虛凌心,認出是幼時救命之人,便欲拜倒,說道︰「雪玲見過爺爺。」虛凌心袍袖一揮,一股柔和內力度去,李雪玲登時跪不下去。他道︰「那有這許多禮節?我餓的狠啦,去吃飯吧。」當即眾人攜手而入,各自落座,桌上四色菜肴,黑漆嘛烏,渾然瞧不出是什麼菜。

劉大牛與虛凌心相顧愕然,問道︰「你這是飯?誰做的?」雅不思忍住笑,說道︰「我要幫忙,李姑娘便是不肯。」李雪玲吃一口菜,說道︰「這菜不好麼?我很辛苦才弄的,爺爺快吃啊。」她雙目明亮,面上滿是期盼之色,虛凌心不忍拒絕,當下說道︰「吃飯吧。」

桌上吃飯各人表情各異,不是皺眉,便是苦著臉,誰也不說話。唯有虛凌心,神色不變,仿佛口中吃的,是絕世美味佳肴。劉大牛忽然起身道︰「師父,我去炒兩樣菜吧。」虛凌心點頭道︰「去吧。」李雪玲起身道︰「我去幫忙。」二人來到廚房,各自忙碌。劉大牛前世單身,記憶並未丟失,是以做飯仍無問題,頃刻間弄好四個小菜。

眾人吃過晚飯,劉大牛獨自一人,立在房外,看著天上皎潔月光,心下寧靜,尋思︰「此番雪玲傷愈,尋個機會撮合她和雅不思,然後我便去尋芷靈。」身後一人足音細碎,說道︰「大牛哥,還不睡麼?」聲音嬌柔,卻是李雪玲。劉大牛頭也不回,說道︰「我睡不著。」李雪玲來到他身旁,但見劉大牛面上盡是憂郁之色,沒來由的心中一痛,伸手拉住他,說道︰「大牛哥,從今而後我可只有你一個親人啦。」劉大牛听出她語中依靠之意,轉眼望去,李雪玲神色溫柔恬靜,雙肩如削,發絲隨風起舞,目中滿是期盼之色,如此一個女子,怎能不惹人憐愛?他不禁望的痴了。二人四目相對,良久也不說話,此情此景地老時,天長地久亦無悔。

情到濃處,李雪玲輕輕靠來,劉大牛惕然而醒,退開一步,說道︰「天色不早,回去休息吧。」轉身而去。李雪玲望著他背影,撲哧一笑,低聲道︰「大牛哥啊大牛哥,如此你還如何欺騙雪玲?你心中豈會對雪玲沒有一絲情意?」當下也去休息。劉大牛躺在床上,眼前滿是李雪玲嬌美笑容,無論如何揮之不去,只覺她一顰一笑,無不動人心魄,心中暗道︰「劉大牛,你千萬要克制,你是掃把星,千萬不可毀了雪玲。雅不思乃雪玲良配,你能讓她終身幸福,也算對幼時誓言有個交代,但你千萬不可動情。」想是這麼想,心中李雪玲的影子反而愈加清晰,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才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眾人吃過早飯,李雪玲看到瑤琴,說道︰「我來撫琴。」虛凌心頗為喜愛這個調皮精靈的女孩,微笑道︰「試試看。」李雪玲叮咚調好琴音,十指縴縴,靈巧之極,叮叮咚咚,彈奏起來。劉大牛不懂她所彈何曲,听的出神,不禁想到白芷靈,那日白芷靈在雪地之上,手把手教眾頑童如何堆雪人,仿佛是昨日之事,忽然白芷靈面色一變,膚白勝雪,雙目明亮,赫然竟是李雪玲。二人身影不住變幻,劉大牛如身處夢境之處,他微一凝神,耳邊叮咚聲響,李雪玲仍自彈奏。

听到此刻,劉大牛但覺琴聲情意綿綿,若情人間低聲訴苦,又如少女歡聲笑語,心神皆醉。忽听嗚咽一聲,劉大牛愕然抬頭。但見虛凌心手中一管洞簫,正自吹奏。他所吹曲子全然不同,歡快清揚,頗有游戲人間之色,與李雪玲所彈琴聲相映成趣,听來著實動人心魄。

原來李雪玲所奏乃是一曲漢時蔡文姬所著《胡笳十八拍》,她將其中十二小節自行改編,此曲曲風本來淒然,李雪玲心中淒苦劉大牛不敢表白,是以借琴抒發,更顯催人淚下,婉轉淒柔。虛凌心听出琴意,吹奏的乃是一曲王維所做《陽關三疊》。歡快曲風以洞簫演奏,沉悶之中帶著輕快,若和風煦柳,仿若置身江南水鄉,耳听吳儂軟語。又如古人離別,難舍難分之意。其時《陽關三疊》流傳甚廣,便是市井小民亦听過無數次,在虛凌心吹奏出來,其中意境又是難以描述。雅不思心潮起伏,但覺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忙收攝心神。

待一曲奏完,李雪玲久久不語。雅不思撫掌道︰「好!曲子好,彈得秒,二位神技無雙,小子大飽耳福。」李雪玲容色一整,說道︰「大家不覺難听,雪玲已心滿意足,還好你們沒罵我。」虛凌心微笑道︰「想不到你琴藝如此了得,意境深遠,頗得《胡笳十八拍》其中三味。」李雪玲嘻嘻笑道︰「雪玲閑來無事,一人撥弄已久,從未給旁人演奏過,今日尚是首次有了听眾。」虛凌心哈哈一笑,說道︰「你廚藝若能也有這般精通,老頭子可享福啦!」李雪玲臉上一紅,登時不依,說道︰「爺爺,我可是很辛苦的做了很久,你怎能取笑雪玲?」劉大牛嘿嘿訕笑,說道︰「師父所言不錯,雪玲你真該好生學學廚藝。」李雪玲鼻子一皺,嬌俏可人,說道︰「好,今日仍是我來做飯,但你不許不吃。」雅不思登時滿臉苦水,說道︰「我不算在內吧?」李雪玲雙眉一挑,說道︰「你說呢?」眾人齊聲大笑。

虛凌心道︰「大牛,你內力中尚有旁門所學,是不是?」眾人登時收聲,目注二人。劉大牛躬身道︰「是,弟子曾在雪山上學過混沌決。」他將雪山之行說給虛凌心听,說完才道︰「弟子身陷牢獄,穴道被封,無法逃月兌,無奈之下才修習混沌決。」李雪玲插口道︰「我便知道你當時騙我,卻未料到你內力恢復如此之快。」劉大牛嘿嘿訕笑,說道︰「我那時並不知是你喬妝,自然不敢輕易露底。」虛凌心皺眉沉思,說道︰「這們功法與殘陽真訣頗有相似之處,你覺察出來麼?」劉大牛道︰「弟子近來習練混沌決,頗覺二者真氣隱隱有相融之事。」虛凌心吃了一驚,抓起劉大牛手腕,一股內力度入,果決他體內陰陽二氣糾纏不清,並非激斗,而是互補不足之道。他大奇之下,說道︰「怎會有著等奇事?殘陽真氣性屬陰,而你所習練的混沌決又是陽性真氣。陰陽無法相容,自古亦然,何以你體內陰陽二氣並未相沖,反而互補不足?」劉大牛道︰「弟子也是不知,只覺近來練功,事半功倍,以往無法做到之事,如今可輕易做到。」虛凌心道︰「昨日你我比試之時,使的是泣血十六掌麼?」劉大牛道︰「是啊,弟子將其中一些變化稍作改動。」隨意更改本門武學乃是江湖大忌,劉大牛並不知道,虛凌心亦非迂腐之人,當下笑道︰「想不到你稍稍改動,威力大增,我險些抵擋不住。」他絲毫不在意勝敗之言,足見高風亮節,不滯于名。

劉大牛心下一喜,頗有知己之感,神色興奮,說道︰「我在草原上連一只野兔也追不上。它速度並非奇快,而是中途突然轉向,我全然料不到它奔往何方。那是弟子便想,泣血十六掌剛猛有余,變化不足,我何不興之所至,隨意揮灑?不拘泥于招式稜角,反而更加得心應手,不必理會招式使用是否正確。」虛凌心撫掌道︰「好,孺子可教。」劉大牛听他夸贊,越說越得意,接著道︰「天下武功,無不講求擊倒敵人,無論用何方法,只要能達到目的,又有何不可?我使泣血十六掌,誰又規定我定然要用掌使?我拿劍當掌,只要掌意仍在,我便能說它是泣血十六掌。」虛凌心大喜之下,說道︰「好小子,思維如此跳月兌,看來這些年你沒白吃苦。」二人越說越是高興,雅不思听的津津有味,李雪玲卻無聊之至,不過一會混混欲睡,當下一人走開。

如此忽忽月余,劉大牛每日向虛凌心請教武學道理,虛凌心悉心教導,閑暇時,亦會指點李雪玲、雅不思二人。他和劉大牛討論到激烈處,往往大打出手,那里還有半點師徒模樣?雅不思、李雪玲看著這一對老少頑童,只有搖頭苦笑。

這日晚間,二人罷手停斗,相攜而歸,吃過晚飯,虛凌心道︰「日後你可自報家門,別再說什麼無門無派,你是我的關門弟子,需知道我們門派來歷。」劉大牛忙起身跪倒,說道︰「弟子拜見師傅。」虛凌心並不阻攔,李雪玲笑道︰「恭喜爺爺收個好徒弟。」虛凌心忍不住笑道︰「你這鬼丫頭,又打什麼鬼主意?」李雪玲道︰「雪玲哪敢再冒犯爺爺?人家好意恭喜而已,爺爺想的太多啦。」虛凌心數次上當,瑤琴洞簫均被李雪玲騙去,當下不再理她,說道︰「大牛,你先起來。」

眾人坐定,虛凌心接著道︰「我們這一派名叫無虞堂,仔細算來,你是十五代弟子。」劉大牛苦著臉道︰「十五代?那豈非是個人都是我長輩?」虛凌心沉著臉道︰「胡說八道!我也才是十四代弟子,那有那許多長輩?」李雪玲撲哧一笑,說道︰「這麼算來,大牛哥輩分可著實不低,日後回到無虞堂,只怕徒子徒孫一大幫。」虛凌心忍俊不禁,笑罵道︰「你眼中只有一個大牛哥哥,整日幫他說話,不累麼?」李雪玲登時面色通紅,她在別的事上伶牙俐齒,舌戰群雄,偏偏虛凌心一提起劉大牛,她便說不出話來。雅不思微笑道︰「恐怕上代弟子多數作古,李姑娘所言不差。」劉大牛想也是,虛凌心接著道︰「我數十年從未回去過,現下派中如何景象,也是不知。」劉大牛忽然想起一事,從懷中掏出馴龍劍,遞給虛凌心道︰「師父,您可認得此物?」虛凌心雙目一臉,須發顫抖,顯是心中激動,接過馴龍劍,隨手一掌切下,突地一響,斬在馴龍劍上。他這一切灌注內力,不下于削鐵如泥的寶刃。

馴龍劍絲毫未損,虛凌心顫聲道︰「這是掌門印信,果然絲毫不差,你……你從何而來?」劉大牛尚未說話,李雪玲插口道︰「此事我知道。」她聲音清脆,將劉大牛如何遇到無敵上人,又如何躲藏,如何蒙無敵上人所賜馴龍劍一一說了,略去拜他為師不提,她說的繪聲繪色,口齒伶俐,其間驚險處處,又有無盡柔情蜜意,引人入勝。虛凌心听完,嘆道︰「師弟啊師弟,想不到你遠遁西北,竟而如此喪命,你我數十年相斗,又有什麼意義?」他面色沉痛,三人登時不敢說話,過了半晌,虛凌心將馴龍劍遞給劉大牛道︰「他即任你為掌門,你當不負他所望,盡快去無虞堂接手。」劉大牛遲疑道︰「師父,弟子無意爭雄江湖,這掌門一職,還是另選他人吧。」虛凌心怒氣上沖,說道︰「你說什麼?」劉大牛忙拜倒在地,大聲道︰「弟子是掃把星,倒霉鬼,尋到誰,誰倒霉,不忍見無虞堂基業毀于一旦,還請師父另覓他人。」李雪玲心中一動,此時才听到劉大牛透露心事,原來他竟如此看待自己,這便是他拒絕我的理由麼?

虛凌心又氣又怒,罵道︰「混帳!在哪里听來這等胡言亂語?什麼掃把星?什麼倒霉鬼?全是屁話!」劉大牛爬在地上道︰「弟子初時亦不相信,待後來身邊之人接連出事,不由的弟子不信。師父,弟子一歲時克死爹爹,六歲時克死娘親,姐姐離散,前些日子又差點害雪玲重傷不治,這些事絕無巧合。」虛凌心越听越怒,飛起一足將他踢個筋斗,喝道︰「這些全是有原因的,你干麼全往自己身上攬?你不去做掌門,我先打死你。」他說著便欲上前動手,劉大牛仍爬在地上,不住磕頭,說道︰「弟子決計不去做那掌門……」虛凌心手掌一起,李雪玲忽然奔到,跪下說道︰「爺爺,大牛哥他一時想不通,難道您真要取他性命?」虛凌心怒道︰「小丫頭,走開!這小子居然相信這等無稽之談,置門派大義不顧,死有余辜。」他運足內力,李雪玲驚懼交集,磕頭道︰「爺爺若信得過雪玲,便請將此事交給雪玲,我定會說服大牛哥,讓他回去當掌門。」

雅不思亦跪下道︰「前輩還不相信李姑娘之能?便請給她點時間,李姑娘定然不負前輩所望。」虛凌心目注李雪玲,見她目中堅定不移,袍袖一揮,說道︰「罷了,馴龍劍乃掌門信物,重要無比,我便將它交給你。」說完轉身而去,馴龍劍慢慢飛來,如半空中有絲線吊著一般,李雪玲伸手接過,三人這才起身,劉大牛不言不語,面色陰沉,自去回房。

次日一早,數人起來,不見虛凌心,前後一尋,那有半個人影?劉大牛來到正廳,尋思︰「難道是我氣走師父?」這一月相處下來,虛凌心即使朋友,又是師父,也是長輩,劉大牛從未如此安享天倫,不禁傷感,瞥眼看到桌上留有三字,他不必相識,也知定是「我走了」三字。李雪玲、雅不思二人看到,均各神色默然,說道︰「爺爺他走了。」劉大牛道︰「我們下山吧。」當下三人揮別東林寺僧眾,明覺等四僧直送出山門外,這才作罷。劉大牛忽然想起摩訶多葉,尋思︰「我一月不出,他恐怕早已不知去向。」他于摩訶多葉並無深仇大恨,是以也不多想。

三人來到山下,四下景色迷人,心神一震,與虛凌心離別傷感一掃而清。順著江南西道一路往北,渡過長江,雅不思頭戴斗笠,遮住面龐。這一日來到潭州,天色已晚,三人投店而去。次日一早,三人早早用飯,忽听鄰桌一人道︰「東林寺的和尚好不厲害,這已是數十波人啦,均被打回來。」另一人道︰「想那少林寺名垂武林數百年,東林寺和尚豈是善類?」先前那人道︰「听說半年前有人在廬山腳下受傷,所中掌傷乃是泣血十六掌,這掌法是虛凌心當年成名武功,誰人不知?顯是他已上到東林寺。」另一人道︰「東林寺眾賊禿護著虛凌心,若非如此,殘陽真訣怕早已被人搶走。」劉大牛听到這,尋思︰「你們兩個三腳貓,居然敢打師父主意,沖著你們如此說話,我便要讓你們吃點苦頭。」他心念一定,起身走到二人身旁,雙手分搭二人肩頭,笑嘻嘻的道︰「二位大哥,興高采烈的聊什麼呢?」

那二人只覺肩上如一座大山壓下,腰椎幾欲斷折,霎時間冷汗直流,一人苦笑道︰「少俠,少俠有話好說,先放開咱們兄弟。」劉大牛微微一笑,雙掌輕拍二人肩膀,說道︰「好說,好說。」一股內力度去,二人如中電擎,面色更是蒼白。劉大牛坐下道︰「你們剛才說什麼呢?什麼東林寺?什麼殘陽真訣?」一個年歲稍長的胖子苦笑道︰「咱們所說乃是近日江湖傳聞。」劉大牛答應一聲,說道︰「停下干麼?繼續說。」那胖子忙道︰「是是是,听聞半年前曾有人在廬山腳下受傷,所傷之處肌膚發紅,掌印清晰可辨,天下武功原無如此怪異傷勢,除了昔年虛凌心的泣血十六掌,旁人絕無如此功夫。」另一個黑臉胡子道︰「可不正是?當下便有人傳聞,虛凌心重出江湖,藏身東林寺之中,身受重傷,誰若能尋到他,必然能得到他手中殘陽真訣秘籍。」劉大牛道︰「胡說八道,他怎會受傷?」那黑臉胡子道︰「小人也是听聞而已,據說廬山腳下那人傷而不死,大非尋常,若非虛凌心力有不逮,他如何能夠活命?」劉大牛一想也是,他們不過照常理推測而已,當下微笑道︰「因此半年以來,時常有武林人士拜山,便是為了殘陽真訣?」那二人賠笑道︰「少俠果然機敏。」劉大牛不理二人,轉身而去。

三人行到路上,李雪玲道︰「大牛哥,看來東林寺和尚有麻煩,如此下去,只怕他們永無寧日。」劉大牛道︰「我也正為此事苦惱,明覺大師于你有救命大恩,我們想個法子幫他們一下。」雅不思道︰「咱們再回去?若有上山之人,見一個揍一個。」劉大牛道︰「目前似乎只能如此,只盼這些武林中人死心。」李雪玲道︰「他們若一直不死心怎辦?」劉大牛一想也是,總不能一直住在廬山腳下。李雪玲道︰「還有一個法子,禍水東引。」雅不思雙目一亮,說道︰「不錯。」他沉吟一會,道︰「這個禍水,由誰來做?」李雪玲微笑道︰「自然是大牛哥了。那幾人從掌傷推測爺爺身在東林寺,大牛哥學的難道不是泣血十六掌?只需他到別處去擊傷幾人,傳將出去,江湖中人定然又會蜂擁而至。」劉大牛撫掌道︰「好主意,如此一來徹底解決東林寺困境,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啟程。」

這一日進入河南省境,走出不足數日,來到黃河邊上,距廬山已然不近,劉大牛道︰「便是此處。」當下三人往西而去,路遇一個市鎮,問明路人,方知已入鄭州地界。李雪玲道︰「大牛哥,先去鄭州,我幫你裝扮一番,如此才能掩人耳目。」

傍晚時分,三人縱馬入城,投店而去,李雪玲出去購買所需物品。次日一早,她早早幫劉大牛喬妝,這里撲些面粉,那里抹些面膠,著實忙碌了一個早上。劉大牛自己照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但見鏡中一人須發皆白,滿面紅光,老態龍鐘,活月兌月兌便是另一個虛凌心。他不禁贊道︰「雪玲如此神技,直匪夷所思。」李雪玲畢竟孩子心性,只覺好玩,給自己也裝扮一番,扮作一個三十余歲的黑瘦漢子,嘴角寸余長一條刀疤,著實猛惡。三人嘻嘻哈哈,靠窗而坐,緊盯路人,要尋個由頭出去動手。

太陽慢慢西斜,三人茶水也喝了七八壺,那有人來生事?要尋個由頭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劉大牛道︰「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出去走走。」李雪玲早想出去,當下說道︰「好,我和你一起。」雅不思道︰「我還是留在客棧吧。」

二人來到街上,李雪玲問一個賣字畫的書生道︰「小哥,你們這里最熱鬧的地方在那?」那書生見他模樣可怖,一副惹是生非之勢,說道︰「從這里往東,直走過兩條街,那里便是。」李雪玲嘻嘻一笑,拍在那書生肩上,說道︰「你倒是挺乖。」劉大牛忍俊不禁,咳嗽一聲,李雪玲忙道︰「走吧走吧。」

轉過兩條街,但見街道兩旁亭台樓閣,不計其數,燈火已然點起,花枝招展各式女子當街而立,二人心中突地一跳,感情那書生說的乃是妓院。二人一個老頭子,一個滿臉橫肉,在人潮中還真是頗為顯眼。李雪玲道︰「大牛哥,怎辦?」劉大牛道︰「不然今日作罷,明日再想法子。」李雪玲道︰「不如我們去逛逛妓院?」劉大牛嚇一跳,低聲道︰「你胡說什麼?我這麼一把年紀,還逛妓院?」李雪玲笑道︰「妓院中最是龍蛇混雜,亦是是非之地,去去亦無妨。」劉大牛暗罵她胡鬧,當下袍袖一揮,說道︰「好,咱們便去逛逛。」李雪玲忍俊不禁,吃吃而笑,說道︰「若是爺爺知道你扮作他去逛妓院,他不打斷你的腿才怪。」劉大牛道︰「師父若要怪罪,我便拉上去,說是你出的主意。」李雪玲不依道︰「腿長在你身上,你武功又遠勝與我,你若不去,我豈能強迫?」劉大牛道︰「我不管,非要你跟我一同挨打才是。」二人說說笑笑,來到最大的一家妓院,門口牌匾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大字,燈火通明,裝飾奢華。李雪玲笑道︰「听雨軒,名字倒是不錯。」

其時太陽尚未落山,此時逛妓院,頗有猴急之嫌,迎面一個女子走來,她身穿綠裙,搖弋生姿,肌膚雪白,頗為俊俏,約莫二十余歲年紀,遠遠說道︰「大爺這麼早來啦?快里面請!」看到劉大牛,顯是頗為愕然,隨即凝定,拉住李雪玲,嘻嘻笑道︰「來到我們听雨軒,包管大爺滿意,有熟頭沒?」李雪玲哈哈一笑,說道︰「你這小丫頭不錯,便來陪我怎樣?」她聲音又沉又悶,活月兌月兌一個中年漢子。劉大牛驚奇不已,尋思︰「這般本領當真神奇。」綠意少女賠笑道︰「奴家海棠春,大爺說笑了,咱們听雨軒春梅、夏雪、雨惜、雪媛那個不是詩詞歌賦,秀色可餐?」李雪玲道︰「听來似乎不錯,爺們正想見識見識。」海棠春引二人上樓,邊走邊道︰「大爺頭一次來消遣,想必不知,咱們這里有個規矩,大凡進門,掃地、大茶壺、姑娘人均有賞……」不等她說完,李雪玲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足五十兩重,遞給海棠春。海棠春登時眉花眼笑,笑道︰「大爺果然是爽快人,快請樓上雅閣。」劉大牛生平頭一遭逛妓院,不禁心中極是好奇,左右打量,但見中間大廳一個台子,四周均有樓梯,台上擺著一個矮凳,一張桌子,四下綠葉花卉點綴,立時給人一種寧靜祥和之氣,他心下暗贊,僅此一個台子,已可看的出來這妓院主人頗費心思。

來到樓上雅間,二人坐定,李雪玲道︰「快把你們這里最好的姑娘都叫來,爺今兒高興,你們伺候的爺舒服了,全都重重有賞。」她那麼大喇喇的一座,十足一個江湖莽漢子。劉大牛大跌眼鏡,只覺這那里還是雪玲?簡直變了一個人一般。海棠春連連答應,不一會擺上點心,足七八種之多,劉大牛全然不知名稱,僅觀看外表,已引人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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