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這一連串的擊打,行雲流水一般,生猛狠辣,轉瞬就將一名堂堂的雲嵐宗練氣士擊倒,直如土雞瓦狗一般,委實凶悍。而這名雲嵐宗的後輩弟子,也實在是倒霉觸了煞星,依照他原本已然算得上登堂入室了的道法修為,若是拉開了間隔,縱然石生皮糙肉厚甚過堅石,只怕三兩個也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他卻合該悖勢,一下撞在了石生的拳頭上,石生那兩條胳膊,卻是能將山間丈二虎豹生撕活殺了的,他這麼一個練氣不俗卻差于肉身修持的練氣士,哪里能夠抵擋,簡單的幾下,就已然不是傷筋動骨那般簡單了。
那弟子噴血而倒,石生怪叫著退開,眼見那弟子就要墜落地上,那前方的居室之中,卻是倏忽卷出了一股勁風,將那弟子凌空卷了起來,挾裹了回去。
那勁風卷走了這名弟子,緊隨其後,就見一條雄壯威猛的身影從那居室之中裂牆而出!
這一幕何其剛猛,一條昂藏八尺的大漢,從室中直破木壁,裂牆而出,煙塵瞬即散去,那張張狂面容之上兩道狠厲的精芒直射過來,竟似兩口刺破虛空的利劍,直刺人心!
這人裂牆而出,一把抓住被勁風卷去的那名弟子,目中神光未移,手上卻是在這名弟子頸後至背後連按數下。
與此同時,那零落著的幾間居室之中,連續有七八名道裝年輕弟子飛撲了出來。
這雄壯大漢揚手就將手中之人扔向後方,早有人連忙接住,抱在懷里運功察看,又連忙取出精致的玉瓶來,服以丹藥。
「成安師弟!」
幾名弟子抱住這受傷的弟子,連連呼喚,見他面色如紙,神慘兮兮,口角見血,再細細察看時,就有人驚呼出聲︰「師叔!成安師弟傷了道胎了!」
那前頭的大漢如何不知,想必就是石生那最後的一記膝撞,正正砸在了成安當胸,竟是力透筋骨,侵蝕髒腑,直至中元道胎!只是他那幾下按捏已然穩住了這叫成安的弟子的傷勢,一時卻也無礙,他心頭惱火之極,不由怒道︰「無妨,呱噪什麼!」
他這一出聲,眾弟子都不敢說話。
而對面的石生,在看清了這大漢的面容之後,不由咿呀大笑起來。這人滿面虯髯,須發張揚,不是那午前方才見過一面的閆光是誰?
他終于明白,為何方才竟能見到那枚午前剛被姐姐吩咐扔了的珠子出現的剛才與他打斗之人的手中了。
原來那枚南海老蚌的珍珠,確實是稀罕之物,木軒與閆光前腳出了院門,後腳雲卿卿便命晴雯將之扔了出去,以這兩人修道練氣的多年的修為,又怎能不知?是以,那院外山下一聲震吼,想必也是這閆光惱怒之下的發泄了。
這閆光乃是雲嵐宗一位宗老座下弟子,與雲卿卿,木軒,紅鸞還有石生乃是同一個輩分之人,而這名叫做成安的弟子,卻是這閆光的弟子,也就是雲嵐宗三代弟子之中的一員。
按說以閆光的身份,贈與雲卿卿之物被扔出牆外,縱然只是為了顏面,他也不可能再去撿了回來,只是這枚蚌珠委實是難得罷了,若是就順著山溪沖出山去,豈不可惜?是以他尋回這枚蚌珠之後,因是這珠子雖難得,然而對于他如今境地的練氣士而言,卻也沒有什麼用處,便直接到了這處,稍稍煉就了一番,便將之賜予了自己的一名得意弟子,王成安。
這王成安也是雲嵐宗三代弟子之中的俊彥,風頭不小,乃是閆光昔年自山外攜回山來,自然是天資不俗之輩,否則又怎會得閆光青睞,只可惜這一遭撞上了煞星,竟連練氣士之根基的道胎都傷了,也難怪閆光此時滿面怒容,雙眼之中爆射的精芒里幾乎要燃起火來。
眼見石生竟在對面放聲而笑,簡直如同是在直接抽他的面皮一般,閆光臉上不由得憤怒之余更添羞赧。
他抬起手來,殛指石生,卻一時也找不到話來。
「你……你……」
石生瞪圓了眼︰「呀……啊……」
閆光怒色難平,卻終究不是尋常之輩,否則他適才分明就在屋舍之中,顯然是來授弟子法器尚未離去,為何卻任由弟子王成安撲殺出來?
論起輩分來,王成安實實卻是要喚石生一聲師叔的!
他哪里有這個膽氣!?
閆光心性自是不能以面相觀之,並非是像那滿面的虯髯一般粗獷。他怒視石生少時,忽而深沉了一口氣,沉聲說道︰「石生師弟,成安只是有感竟有凶獸欺近左近,出來阻擋野獸,石生師弟你還是成安師叔,何故竟下這樣重的手?!」
他說話之間,指出去的手指便直指著石生身後的三頭凶獸。
閆光言辭之間貌似甚為合理,只是合宗之人無不知曉,宗主的小姐和少爺都是不能修道練氣的,不過是凡人而已,這話說出來未免有些可笑。
然則非但如此,事實上站在他對面的是石生,卻不是雲卿卿,連機鋒手段也不會用,他根本就不甚明了對面這比岩甲蜥蜴還要丑陋的家伙說得是什麼意思,依舊咿啊大笑,待得對方將手指向自己的三個小弟,並且眼中露出自己十分熟悉的凶光煞氣時,石生當即大怒!
他當然大怒,這廝好生無理,自己分明沒有打他,他怎麼就對自己的坐騎們露出凶光了?
石生猛一抓撓自己石生被結成了一片的亂發,扯得凌亂,不免扯得疼了,便齜牙咧嘴地叫出聲來,隨即叉起腰來,沖著閆光怒聲呵斥。
他雖不能直述人言,然則這意思太過明顯,大胡子,你待怎地,打架還是如何?
閆光頰上不由連連抽搐,心下猶疑不定。他敢于讓自己座下弟子出手,以達自己一瀉忿氣的目的,然而弟子失手,自己不得不出來,卻是並不敢真個對石生動手。
不說雲卿卿在雲嵐宗所有長輩眼中甚為受寵,就是這個愚蠢如石的渾小子,也甚為得寵,他卻不敢輕易招惹石生。
閆光連連沉呼,終于目露一絲狠色,雖然不能對石生出手,然而不作些表示,如何能瀉心頭之怒,又如何能叫身後諸多三代弟子信服于他?
他伸出去的手掌驀然一收,背負于後,身軀卻是昂然而立!
剎時之間,在石生眼中,眼前這廝竟是仿佛驟然高大了三分不止,他那滿臉的虯髯,竟如獅虎鬃毛,直刺開來,凜凜然都是凶戾之氣!
閆光出手,自然是與他那弟子王成安不可同日而語。他猛然振身,負手之間,並不見動作,足下只是微微一頓,只听沉悶的一聲震響,他足下那已然斷裂成兩截的丈長石梁,就忽然震顫了一下!
這一下震得極其忽微,不及眾人細察,直覺地底轟然,如有龍蛇穿行,從閆光足下起,就有一股不可見、不可察,卻分明讓人感觸得到的巨力奔涌了出去!
就仿佛是閆光頓在石梁上的那只腳沿著山石,驟然延伸了出去,剎時生長,由地底直指向石生背後的三頭凶獸。而立于中間的石生,卻連一絲晃動也未能察覺。
地面山岩炸裂的巨響,和野獸的嘶吼咆哮一齊響起。
閆光終究是顧忌石生,但是還是要對石生背後的三頭野獸出手,只因為他已經說明,弟子王成安是因為有感凶獸欺近方才出手的。
石生猛一掉頭,頓時目眥俱裂,只見那山岩地表之上,猛烈地炸開一片碎石,隨之而出的是一道出淵巨龍一樣的石柱,狠厲上頂,就將方才還讓石生騎著過來的那頭巨羆頂上了天。
那石柱力道強猛,由巨羆月復下直*插了進去,鮮血紛揚,巨羆偌大的身軀已然被沖上了幾丈高的天空,只咆哮了兩聲,就湮滅了聲息,眼見是不活了。
石生如何不怒,眼底直欲噴火,猛然掉頭,只見得閆光足下又是一頓,石生就聞身後連續慘嘶,已然掉頭欲逃的岩甲蜥蜴和綠色巨蟒顯然在閆光這實力強大的練氣士面前,連逃的機會也不能有。
「哈呀——」嘶喊未必,石生已經合身撲了上去。
「哼!正等著你來!」閆光心頭一喜,他正等著石生暴怒之余撲上來的這一刻,「你若不先行到手,我怎麼敢就對宗主的養子出手?況且還是個螻蟻一樣的凡人罷了!」
心中如此作想,閆光腳下卻是連連退步,大驚道:「石生師弟,你這是作何……啊呀……」
他有意退讓,待石生迅猛無比地飛撲上來,生生地一爪抓在他的肩頭時,他才明白,為何僅僅只是一記膝撞,就能讓一個已經踏入道胎之境的練氣士吐血落敗,甚至連中元道胎都受了創傷,隱有不穩之象。
合宗皆知,宗主夫婦的一雙兒女各有古怪,長女雲卿卿天生不能修道,但是卻天資聰慧,參玄悟道,竟是往往能叫諸多宗老瞠目結舌,而此子石生卻是養子,連姓都不隨宗主夫婦,卻一覺八年,八歲上醒了過來,生就有一股駭人的蠻力,十分恐怖。
這一下,閆光才是真真領教到了石生的生猛!
只是縱然如此,卻也萬萬傷不得他閆光,他卻是已凝練罡氣,步入了丹元之境的練氣士,在所有雲嵐宗二代弟子之中也是不俗之輩,更遑論他猶為精擅于元身修煉,石生這一爪含忿而來,若是仍舊由那王成安的身子硬接,只怕立時就要見血,但是閆光卻是巍然不動,只是肩頭猛然一震,微頹了一頹。
「石生師弟……」閆光一面出聲,一面已經探出手來,快到極致地捉到了石生的頸下。
雖不至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石生格敗王成安那般,捉住對方脖頸提膝便撞,然而這一下捉住,把石生扔個灰頭土臉卻是必然的。
可憐石生,縱橫百里大山,向無敵手,只此一交手時,便忽而發覺自己一身力道竟是沒了半分用處!而閆光卻只是動了一只手罷了,更沒有施展練氣士最為強大的法術來。
石生正待張狂呼叫,劈來雙臂就要直搗對方頭顱時,那捉住他脖頸,就要生生舉起的閆光,卻忽而楮目圓瞪,張口結舌,十分古怪地似要呼喊卻終究未發出一絲聲響來,捉住石生脖頸的那只手卻是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石生狂怒之余,直覺自己頸項之間,一陣倏忽起來的灼熱,燙得他哇哇大叫,閆光卻已經猛地想要縮手,卻哪里縮得回去,終于哆嗦著嘴唇道︰「什……什麼東西?」
原來他伸手去時,原本只是想要動用力道,把石生扔開去,並未動用自己一身練氣士的法力神通,然而他手掌一旦捉住了石生脖頸,就覺握住了一團凸起,未及細想,一股可怕的熾熱從手上傳來!
這股熾烈的熱在轉瞬之間,仿佛就將他的手掌燃起,他方要縮手,更加令他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師……師叔,一定是師叔給了石生什麼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