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時,那摩羅道主鳩突摩,早已帶領摩羅道剩余門人,被那名喚落日的妖媚女子帶著,直驅摩羅國國都,進了皇城,並無多話,只管向國主取了璽印兵符,就徑往南去。
摩羅國早已傾全國之力,拉起數千萬大軍,半數由西面長驅直入,幾乎就要攻陷下涼茲國的國都,而在東面,巨以千萬計的大軍,也早已橫陳邊疆界線,與東雲國大軍相互對峙,戰端一觸即發。
落日與鳩突摩率近五百摩羅道練氣士,直抵邊域,持國主璽印兵符,又以摩羅道之名,叫邊疆所有大將一齊發兵。
摩羅國大軍莫敢不從,戰事終于就此開始。
這廂老妖正在摩羅道老窩大發凶威,將偌大的黑澤翻了個底朝天,所有地宮建築,數千年歷代留下的禁制,盡都砸了個稀爛,仍舊沒有發現那化骨尊者與石生、雲卿卿二人的蹤跡,不由狂怒,卻恰好一抬頭就見南方天際,沖天血光,漫空殺氣,直臨霄漢!
老妖知道是摩羅國已開了戰,怪道摩羅道老窩竟只剩下幾個土雞瓦狗,不夠他老人家一把抓的,原來盡都提早去了。
只是那戰事如何,究竟要死傷多少,都不在這老妖心頭牽掛,他目下所急切者,唯有那兩個小東西而已。
當此之時,整個傲來島,從修道練氣界,到凡俗世界,一片混亂,一塌糊涂,實是自萬年之前,雲嵐子由浩土而來,鼎立雲嵐宗,整個傲來島重新洗禮以來,最紛亂的一遭。
且只說那連老妖也未曾發現的石室之中。
雲卿卿早已連哭泣大抵也忘了,只是頹然坐倒在地,一對剪水眸中,已略無半分生氣,所余唯有淒楚。
她與石生,自幼相處一處,從每日看著自己這個弟弟沉睡著兀自不醒,一連數年,待到石生終于醒來,直至今日,他們從未曾分開過。
那種濡沫,那等親和。
她也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兩人會有分別之日。
距離這種東西,對這對份屬姐弟的二人而言,最多也不過前山,後山之間罷了。
她從不知,或是向來只知道,這世間最遙遠的距離,是天地相隔,是仙凡兩殊。
誠然,雲嵐山上,除了自己的侍女,真正屬于雲嵐宗的人,就只有自己與弟弟石生,是與眾人不相同的。別人都在修道、練氣,追逐長生,卻只有他們尋求自然安靜,心無他礙。
只是此時,她卻忽然明白,世間最遙遙的距離,原來竟是一種喚作「生死」的東西。
那幻化著妖魔一般景象的白色魔焰,照亮了整座石室,將一股透徹人身心,縱然修為有成,也不能抵擋的酷冷寒冽侵襲入肌骨,她卻渾然如若未覺。
那白色冷炎忽然急劇晃動,猛烈一震,暴散開來。
她也不躲避,更不抵擋,心中只一個念頭︰「便也去死了罷,就又近了。」
然而那白炎,卻好似長了眼楮,紛紛避讓開來,並不沾染她身上一絲一縷。
彈指功夫,那白炎便迸射炸開,消弭得干淨。
石台之上,依舊站著兩人,對立不動,各自閉目,連神情也沒有一絲。
兩行清澈如水的淚,滑落下來,便再如何也止不住。那人依舊站在那里,衣袂微拂,發束尚是自己晨間為他所束,此刻已凌亂迸開,肆意披散。
只是那人,已不是昨日之人了!
雲卿卿只垂淚兩行,猶未落地,人卻就已軟軟跌倒,昏厥了過去。
再見那石台之上,依舊站著的化骨尊者,或說是化骨尊者奪舍自摩羅道主之子鳩摩智的那副身軀,忽然像失了筋骨一般,直直地墜地軟到。
石生依舊站著,忽然睜開雙目,卻極其古怪地低頭掃視了自己全身上下,忽而開口說道︰「好軀殼,好軀殼啊!三十歲煉罡之境也算不得是天才,卻還是這副元身妙極,正合本尊所用!」
聲音依舊是石生的聲音,卻已再無半分原本的純澈憨厚,反而顯得陰慘、寒冽,就如兩塊碎骨相錯,呲呀怪響。
「當真是蒼天助我,合該本尊有此機緣!好一具天生化形的神石靈胎之軀,卻被天生禁制禁錮了元神,本尊雖破滅不得,卻只一經轟殺,就叫那禁制崩解,本尊雖受了些微創傷,到底是這小石妖承受不住,立時就元神破滅,神魂俱滅啦!咦哈哈哈哈……」這個念頭一起,化骨尊者不由放聲大笑,好不暢快!
他驀然揮臂一卷,就將地上那件黑袍卷起,而本是石生所穿的那件灰布道袍,當即就被震成齏粉,而將黑袍套在了身上,繼而仰首長嘯,長發狂卷,恣意飛揚。
原本的清秀翩翩少年,剎時之間,竟就化身成了一尊邪氣凜然的蓋世魔君!
「那老鳥妖已然掀了摩羅道的破窩,咦唏唏,看本尊如何殺了這老妖!」
他方一說罷,應手一抓,昏厥于地的雲卿卿便已被他抓到了手中,轉身之際,石室忽然劇震,上方穹頂大開,化骨尊者又揮手一收,那具鳩摩智的肉身便被他收了去,納入袖中,繼而縱身化烏光出了石室。
千羽老妖化出真身,將摩羅道老窩絞得天翻地覆,依舊尋找不到石生二人的蹤跡,便只得止住,改用元神神念鋪天蓋地地搜索,良久之後,方才發覺了一絲蹤跡之時,忽听一聲怪聲,「老鳥妖,可是在等本尊?」
這聲音,不是那化骨尊者,又是誰人?
千羽老妖張狂盛怒,定楮看去,卻見一人黑袍披發,來勢直如梟魔,說不出的邪氣沖天,竟是自己教出來的那小石頭妖,而他手中所攜,不是別人,竟是雲卿卿!
老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概,一時直氣得一魂出竅,二魂沖天,全身灰羽張立如刀,搖身化出人身,張口欲罵,卻罵不出話來。
自己本是守在雲嵐山中,只為守人待骨,哪知自己竟中了計,仍被擄走,此時更是已經被多少了元身,此無異于生生地在他老人家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記!
「你……你……我老人家不抓出你的元神來吃,就不是千羽妖王!」
老妖已經合身,如電一般撲了上去。
卻不想,這廝何其陰險,忽一把將手中人質雲卿卿拉了出來,一手扼住了脖頸,若是老妖當真就此殺了過來,且不說化骨尊者本也是返虛之境的絕頂人物,且殺不殺得了,只是他應手之間,就能將雲卿卿也殺了,而且是形神俱滅。
若是如此,他如何對得起將後輩門人托付與他的雲嵐子?數萬年的一張鳥臉,又往何處去放?
「咦唏唏,道友何故如此執著,修為到了你我這等境地,若當真爭斗起來,這什麼摩羅國、東雲國,豈不是要遭殃?這傲來島本非我地,本尊自然是得了好處便去,你我若是就此束手,本尊自然放了這女女圭女圭,況且那摩羅道已經被你滅去,自此後,傲來之地,便只有雲嵐宗一家啦。」
老妖萬料不到化骨尊者說出如此一番話來,然而他所怒者,實在是大大地丟了一番臉面,還有自己教了排解寂寞的小石頭妖竟被人奪舍了,他如何能容,至于什麼摩羅道,東雲國,卻干他鳥事,只要保住雲嵐宗不滅,便一切好說,縱然這廝將傲來島殺個干淨,他也不管。
然而眼下,雲卿卿卻也要救,老妖眼底滴溜溜旋轉,旋即便道︰「那道友便將這女女圭女圭還了我,我老人家自不管你。」
佔據了石生身軀的化骨尊者當即大喜,道︰「好!」
兩個老不死的老東西各自各懷鬼胎了一番,化骨尊者手上一按,雲卿卿便就悠悠醒轉,只見身在當空,自己被弟弟石生……那邪魔挾住,與千羽前輩對峙。
「咦唏唏,女女圭女圭,本尊得了如此一副元身,重生為人,心中大暢,這便放了你去。」
雲卿卿這才明了了情勢,眼下又垂淚淒楚,幾乎就有掙月兌了從此間墜下,死了也罷。
他們自幼無猜,相伴之際,便是攜手共枕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在被他攜住了身,怎地就變了一番感觸?原來所謂生死,也並非遙遠,最為遙遠者,不是生死,而是相面而對,我卻不能相訴,不能相擁,只因你卻已非那人。
她泣聲道︰「前輩既放我,可否將石生一件隨身之物與我?」
化骨尊者一怔,冷聲就待說話,雲卿卿已是說道︰「我們份為道侶,他既為我而死,我怎心安,只求一物,長伴終生。」
化骨尊者冷冷一笑道︰「果然是一對情人種子,何物?」
雲卿卿並未回話,已伸手去一抓!
石生隨身之物,還能有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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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寫感情橋段,終于發現果然狗血。
嗯,剛才縱橫又被攻擊了,尤其作者後台進不了。這是紅果果的陰謀啊∼求收藏和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