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還不懂,我心已塞滿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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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斗很快結束,來襲者全軍覆沒,祁連月的隨行家人護衛多半受傷,死了八個。
秦伯一個人,就斬殺了近半敵人,無一是他一合之敵,無不一劍之下,連人與兵器一齊斬成兩截,血腥慘烈。
石生看著最後欲要逃離的三個人,終于也死在秦伯劍下之後,他們的尸身里飛騰起來的一蓬黑煙,化一道流光,直投遠處的東陽城而去,他也不阻止,自顧冷笑。
「收殮了尸首,搬到後面的車上,我們入城去。」祁連月寒聲下令。
回歸東陽城本家的祁連家大小姐一行,繼續向著東陽城的方向進發,車隊的最後一輛馬車上,被扯去了車篷,只留下車座,上面擺置著八具尸體,血水淅瀝瀝地滴落沿路。
並不是為了撫恤下屬,而只是為了將鮮紅色的恐慌,帶回那座讓她內心充滿仇怨的城池,那座祁連家的府邸。
遠遠的,巍然高大的東陽城,已然在目。
東陽城的規模,比之那青平陽城又要大上一些。因為是小句末國東面關隘,又是最大的商家祁連世家的本家所在,是故東陽城不但在規模上更甚青平陽城,它的城牆更是高達十丈,沉渾堅固,甚至還開鑿了五丈寬的護城河。
祁連家富可敵國,所以在東陽城地界,城守只是個擺設,祁連家才是東陽城最大最有力的話語者。
此時的東陽城西城門上,除卻比往常更多兩倍的守城士卒,竟連日常開放通行的城門吊橋也關閉的嚴嚴實實。儼然一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的模樣。
祁連家的老二,祁連月的二叔,果然已經先一步回到了東陽城。倒不僅是因為他輕騎獨行,而祁連月一行則大隊進發,更重要的原因是祁連家的那位仙師,特意賞賜了他一枚「神行玉符」。
那「神行玉符」果然厲害,竟令他足下生風,能日行千里,迅速回到東陽城。他一面吩咐沿路設伏,又通報通往國都沿路交好的城守官員,若祁連月一行去往國都,必要攔下,一面又趕緊地向家中供奉著的那位仙師稟報。
不僅是他想得到那枚句末國的玉璽,奉送給北國,求取榮華,那位仙師也需要。
祁連老二稟報了在青平陽城,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佷女祁連月一行,甚至還收買了青平陽城城守,他大哥昔年知交宇光臨安,並請他的供奉仙師出手,誰知祁連月竟然得到了一名小仙長的幫助,把那青葉道人也擊敗了!
「青葉那廝……」
祁連老二恭恭敬敬地躬身侍奉在一旁,這東陽城上,今日能站在最中央位置的,既不是他,更不是那個傀儡城守,而是他謙卑侍奉的這位仙師。仙師道號曰,陰九公。
陰九公仙師雞皮鶴發,身形矮小而猥瑣,令人視之生厭,然而祁連老二卻萬萬不敢稍有不遜。他親眼看到了這位仙師悍然出手,斬殺了自己大哥,以及家中另外兩名仙師,每每想起,只叫他腦後生寒風,亡魂出竅一般得恐懼。
幾道黑煙從西面飛來,陰九公一手拄一支墨玉杖,另一手應手抓攝來這黑煙。他忽然嘴角露出凜然冷笑,襯著那張慘生生,布滿似乎隨時都會一塊一塊月兌落下來的枯皮的臉,分外可怖。
「行動與出手的跡象,也不過是凝氣的境界罷了,至多是個得寵的道僮。可笑青葉那廝,越發膽子小了,竟然就被嚇住了,竟還失了飛芒針!那飛芒針雖普通,倒是他用生人活血祭煉,蘊染血紋,更加通靈如意,還有這小道童的身上,必然有什麼好寶貝,否則也收不了他的飛芒……可笑青葉,竟以為是煉罡之境的高人,若真是那等境界,何須動用罡氣,彈指便能捏死了他!」
祁連老二听他低低嘟嚙,不由心驚膽戰,暗道,以生人活血祭煉法器,哪里比得上您老人家……
他直覺身上一寒,骨頭都麻木了,連忙拋開這心思。
一支車隊遠遠地從西面的林地出來,漸漸地靠近了城關。隊伍只有二三十人,三五輛車,此刻卻人人騎馬,向城前而來。
越來越近,祁連老二看到了自己的佷女祁連月,看到了家里的老僕人秦伯,卻沒有看到那日的那位小仙長。
「仙師,竟不見那日的那位小仙……小道僮,某非是跑了?」
陰九公冷哼一聲︰「二十里外時,他還在,此時怎麼會不在?」
他的聲音,像被捏住喉管的鴨子,陰沉尖利,倒仿佛凡人王室貴族家中一種專門侍奉人的半陰半陽的奴才的腔調。
祁連老二立時不敢出聲,想是那小道僮必然是暗藏在車子里。只不過,有身前這位仙師在,又有何懼?他痛快地想到那清秀的少年道童落入仙師手中的情形,倒是為老七報了仇。不過倒也要謝謝他,老七死了,也是好事……
祁連月騎在馬上,眾人在城下護城河前十丈外停住。
眼前的大城,巍峨高大,雄壯如往昔,卻再沒有了那時的感覺,有的只是陰冷,憎惡和厭棄。
她看到了城頭上的二叔,也看到了二叔側身前的那陰鷙老兒。想到曾經掃視向自己的婬褻目光,不由一陣作嘔。
祁連月深深地吸入一口氣,長聲喊道︰「二叔,我往西境販運貨物回來,二叔快快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城上的祁連老二早有應對,哈哈一笑,「月兒回來啦,一路辛苦,行商可是順利?」
祁連月沉著聲道︰「有勞二叔掛懷,除了遭遇了幾撥宵小蟊賊,一路順暢。」
祁連老二打一哈哈道︰「你七叔前去尋找你,你可曾遇見了?」
「不曾。」
「財貨既已售賣,收獲如何?」
祁連月調轉碼頭,向車隊最後行去。
石生坐在一輛車中,耳聞一切,禁不住心生古怪。這些凡人的心思,忒也詭異,明明那祁連老二在青平陽城與祁連月見了一面,親見祁連老七之死,此刻竟還能雙方問答如此流暢,叫他忍不住有些費解。
練氣士們有所求,有所需,便直接用飛劍,用法寶轟殺去奪,倒是凡人的心思,更加迂回難測些。
祁連月軟劍在手,一劍挑去最後一輛板車上遮蓋的布幕,滿車血腥。
「佷女今次行商,收獲頗豐,盡都在此!」
「啊哈哈,不錯,不錯.」
祁連月終于變了腔調,冷冽非常︰「請二叔開城,佷女進城後,自然請二叔驗看所獲。」
「嗐嗐,」祁連老二干咳兩聲,似不經意道,「月兒,听說你此次販運行商,得了一件寶貝,且拿出來讓二叔見識見識,自然讓你進城來。」
祁連月冷冷一笑,甚至不無戲謔,「二叔竟然料事如神,佷女確實得了一件寶貝,正要交給二叔處置呢。」
祁連老二急急道︰「是什麼,快些拿來!」
他只當是祁連月已然屈服了。
「昔日句末國先王的傳承玉璽!」
「啊呀!正是此物,拿來拿來!」祁連老二大喜,「快些拿來……」
「二叔想要,自己下來拿便是!」祁連月干脆地出聲打斷他的話,手中已經舉起了一物,在陽光之下,灼灼生輝。正是句末國傳承玉璽。
「拿……」祁連老二戛然而止,忽然醒悟過來,那閃閃發光之物,就是他的前程,榮華,就是他帶領祁連家走上未來一統的句末國權勢階層頂峰的東西!
她連玉璽也拿了出來,定然就是屈服了!
「開城!開城!」
「哼!」一直不曾說話的陰九公仙師,忽然冷哼。
祁連老二心頭狠狠一顫,慌忙請示︰「仙師……」
「開城。」陰九公仙師臉上的老皮,狠狠地一抖,「莫非,真是屈服了不成?」
他很慶幸,自己沒有在听到祁連老二這個廢物一說「罡氣」二字的時候,就迅速逃離。如果那個小道僮也屈服了,那麼很好,飛芒針,一個修道人的精魂元氣——即使是凝氣境界,也不可多得啊,當然,還有他能夠收了飛芒針的寶貝。
他自以為,自己的眼力,遠勝青葉道人那個廢物。
吊橋放下,城門開啟。
祁連月一行入城,城上的祁連老二和陰九公,也帶著一眾祁連家護衛和守城士卒飛速下城。傳承玉璽就要到手,祁連老二仿佛已經看到了往後的輝煌明亮。
車隊緩緩入城,祁連老二得寶心切,早已經風卷一般沖下了城頭,迎了上來。那陰九公一襲闊大的黑色道袍,別無雜飾,行動時竟足不沾地,若非是一臉的丑惡模樣和陰厲目光,再兼之滿頭銀發,倒也像個仙風道骨的修道人。
只是對于修道練氣的練氣士而言,法由心生,往往一絲氣息,就足以決定其心性。
「哎呀,月兒,此物甚為貴重,還是交由叔父保管為好。」祁連老二已經飛撲了上來。
祁連月早已下了馬,雙手捧著玉璽,緩緩上前。
「祁連不庸,此物還是由九公我來保管,更為妥當!」
祁連老二的手已經觸及到了祁連月手中的玉璽,卻忽听到這聲音,心神一抖,不由僵住。他早知道,這位仙師,似乎也對這玉璽十分得有興趣,只是他祁連不庸所求,無非是進身之階,暗忖與他老人家並不沖突,也就不曾在意。
陰九公未拄玉杖的那只手,忽然從闊大的道袍袖口之下,伸了出來,猛地往一丈外祁連月手中的玉璽抓來,竟然一伸之下,達到一丈之長,眼見就和祁連老二的手抓到了一起。
這只手出奇得和陰九公的面貌身形大相徑庭,顯得潤白,細膩,飽滿。
驚變陡起!
祁連月捧住玉璽的手,忽然一翻,玉璽納入了左手袖間,與此同時,她的右手也是一翻,一口明晃晃的彈鋼軟劍,秋水一般從她袖中彈出,颯然一劍!
這一劍,直如銀龍夭矯過空,雷霆霹靂一般,剎時晃得周遭眾人眼前一盲。
「罡氣!」
陰九公慘聲如嚎,疾速收手,然而他那女敕白細膩如同嬰孩兒的手掌,已經被齊齊地削去了三根手指!
他是修道練氣有成的練氣士,已臻歸元之境,並且眼見就要圓滿,破入煉罡之境,也凝練出罡氣來,然而眼下卻竟然被一個凡人女子一劍削斷了三根手指!
大辱!奇恥大辱!
但是他不會愚蠢到去撲殺那凡人女子,因為他深切地知道斬她手指的不是這女子,也不是她手中之劍,而是有人施展在那劍鋒之上的罡氣!
真正的罡氣,煉罡之境的罡氣!
不僅是他自己即將達到這一境界,早年他自己也確實親眼見過高明的練氣士施展罡氣擊殺凶猛精怪,是以他認得清楚!心頭暗罵祁連老二這個廢物,言語不清,竟然害得自己誤會。
他卻渾然忘了,這世間最大的不幸制造者,往往不是失誤,而是貪婪。
陰九公想也不想,失了三指也絲毫不顧,墨玉手杖往後一掃,擋開一片黑風,他一躍凌空,惶急地踏上墨玉杖上,裹住了黑煙,疾速而去,不向城外,卻疾投城內而去。
一輛馬車的車廂門被從內緩緩推開,走出來一個灰布道衣,長發微攏,並不束成道髻,一副十五六歲,小道僮模樣的少年。
石生見那祁連老二已經在祁連月的一劍之下,被削斷了雙臂,鮮血狂噴,倒地哀嚎,便不在意。微微頷首,忽然頓足一躍,扶搖衣上真氣一震,帶著他御空而飛,疾速追了上去。
陰九公偷眼回望,頓時心涼若死。
御空而行,那是丹元之境的修為才能做到的!
方圓一萬里之內,所有的練氣士他大多認得,這些練氣士之中,他陰九公以歸元之境的修為,就已經稱得上是一等高手了。煉罡之境有幾個,他知道。丹元之境,怕是只有那絳雲宮中……
他要去祁連家府中,取了自己一樣要緊東西,暗想煉罡之境固然厲害,自己卻是歸元境界行將圓滿,逃卻一命或許不難。只是這時,他已經心生不活之念了。修道練氣之士,一個境界之差,往往就不可以道理計,若是兩個境界,而且是十分緊要的兩個關隘之間,那麼就簡直不可比較。
果然,他耳聞背後生風,一道尖銳的厲芒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是已經從他胸膛透胸而過的飛芒針。
飛芒針到了石生手中,他本失了扶搖劍,正缺兵器,自然將這飛芒針祭煉了一番,生生抹滅了那青葉道人祭煉多年的烙印,歸為己用。
飛芒針在他手中,與在那青葉道人手中,所展現出來的威力,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材質太差,太少,煉制手法太爛!」即使是不通煉器的石生,在一用這飛芒針和扶搖劍相比時,也不由心生感嘆,「相差太多了!」
飛芒針一刺之後,往復一轉,又從陰九公月復下刺破,一舉刺穿了他丹元要穴。
石生疾速掠去,探手一抓!
他本以為這人已然必死,誰知這必死之人,竟忽然雙眼畢睜,目露狠色!
石生心頭一動,不及細想,已被他一把抓住了肩頭之人的當胸,忽然猛烈崩炸,直炸得血肉橫飛,血腥可怕,隨之就是一團漆黑的烏煙飛騰了出來,也不逃走,竟調轉方向,狠狠一撲!
道胎月兌離丹元,以最後心神沉入其中,作最後一擊。這是何其陰狠的手段,一擊之後,自己也必然神念飛散,與凡人所謂魂飛魄散無異。
這是赤*果果的陰狠魔功!
「陰魔噬神!」
陰慘決絕的慘嚎在耳邊,這團黑煙直指石生當胸,一下擊中。
剎時之間,一股陰歷的氣息直接爆開,直指他周身百骸,更瘋狂地侵蝕向他的丹元之中。
石生轉瞬轉入內觀之中。他早就發現,自己雖然未達煉氣化神之境,卻十分奇異地能夠內觀己身,視察精神真氣。
只見一道道帶著暴戾瘋狂氣息的黑煙,直沖他諸多穴脈,更有一股十分狂猛的,直指丹元。
丹元之中,立時迸發道道罡氣來斬,然那黑煙,卻斬一成二,裂二成四,仿佛無窮無盡一般,瘋狂擴散開來。
石生心叫不好,卻忽覺心頭一股刺痛,直覺自己沉入元身的心神意念忽然一痛,所有可視之象一片漆黑,被阻擋一清。
陰魔,噬神!
他還未曾煉化出元神,但是卻有心神意念,積于當胸中元。這邪魔練氣士最後一擊,以道胎心念施展魔功,竟是要不顧一切地兩相俱滅,吞噬滅殺掉他的心神意念!若這魔功得手,他就一樣的神念飛散……
正當他心頭一片驚惶之時,忽然視覺之內大放光明!
只見眼前,一道仿佛從天際而來的天河,滾滾奔瀉,那天河之中,忽然飛出來一條模模糊糊的影子,有著極淡的人形,明明晃晃,不能看真切模樣色澤。但是石生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這是一具人形。
這人形忽然張口,猛力一吞!
黑煙滾滾,倒卷過來,盡都被他吞噬一空。
一切恢復,那人形,那天河,消失不見。
石生回轉過神來,見自己仍舊御空而立,手抓一人,另一手里,卻抓著一枚石頭。
他大略知曉了情形,知道想也想不明白,便收了飛芒針與石頭,開始搜索手里這具已經血肉模糊了的身軀。
就像陰九公至死也並不知道殺他之人名號,石生也不知道這明顯屬于魔道一路的練氣士叫什麼。只知道這廝忒也窮得可憐,竟比那青葉道人也強不到哪里去,渾身上下,連個儲物袋也沒有。
除了那根墨玉杖,石生還在這廝胸月復衣間搜到一件硬邦邦的東西。
這東西早已被血肉沾染,石生運真氣一震,便見得了真容。
卻是一本手掌大小的書冊,似乎是某種黝黑閃亮的金鐵之物所制,十分堅硬。
這書冊只有十來頁,扉頁無字,他信手一翻,竟然都是他熟習的修道練氣界的篆文,忙翻到書內第一頁,只見首處寫道︰「太陰真經?氣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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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精神身體都不在狀態,一整天寫出這一章。
回頭作品相關里會發一個重要的單章,諸位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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