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祭奉的是什麼?莫非比我仙宮還要強大?」
莫多被抓住一只胳膊,一齊在天空飛行,聞听此問,不由嚇得哆嗦起來,慘聲道︰「小……小人不知。」
「你不知?」石生疑道,手上力道不由加了半分。
莫多哇呀慘叫,「仙長饒恕,仙長饒恕,小人真的不知啊……」
「既然不知,為何卻要祭奉?」
「許多年前起,便有一個聲音曉喻我等祭壇諸人及國中權貴,須得在奉仙宮的同時,雙倍敬奉另一處,所有祭奉之物,自然在無形無影之中被取去。我等初時一心信奉仙宮,並不听從,結果……」
「結果什麼?」
「結果祭壇所有祭主、祭司、護衛,及國中權貴,一夕之間,全部失蹤,三日之後,祭壇之上才出現一堆……一堆……骸骨!」
「哦,原來如此。」
「仙長饒恕啊,非是我等不奉仙宮,我等每歲敬奉仙宮分毫不少,不過是用同樣的祭奉之物保全性命罷了……」莫多祭主一把鼻涕一把淚,淒慘無比。
「那為何不稟報仙宮?」石生抓住他的力道又加半分。
這廝得了天大好處,卻只進境這麼一絲,委實是讓石生不滿。
一路慘聲哀嚎。
石生不知道,他突破丹元之境究竟用去了多久,但是按莫多所說,卻是日頭和月亮,分別升落了兩次。
漫漫的翰海沙漠之中,又有許多綠洲掠過,石生終于見到了人跡,大批的駝馬隊伍,有單駝的,也有雙駝的,拉著那種在沙地上滑行的無輪車,往復于諸多綠洲之間。
這就是沙漠之中,流波三國民眾的生存境遇。
流波三國地域,比西方平川之上所有列國相加起來,還要大出十倍百倍,然而人口卻不比其中之一國。在這翰海沙漠之中,只有零星點綴的綠洲之旁可以居人,可以在附近采集到一些沙地果生植被,還有就是他們的礦藏……他們有數之不盡的各類礦藏,甚至是露天的瑪瑙湖,溫玉河床……這些,幫助他們與那些列國來往,貿易糧食。
石生看到了無數這樣的商隊,在連天黃沙,洶洶惡風之中前進。即使有祭壇賜下的一些有助于行的得自仙宮的符,交易一次,也需要一年半載以上的行程……
這是一片黃沙之中求生人們在與惡劣生存環境的搏斗。
他們像所有與天爭命,逆天修真,練氣修道之輩一樣,無畏而偉大。
石生在猶疑,或許絳雲宮一怒之下,流波三國將連這樣與天相爭的機會也沒有了。
前方是一片延綿著仿佛無盡的綠色,莫多興奮地大叫︰「到了!到了!」
隨即他的聲音便立即低落下去,到了也就意味著,仙宮仙長的憤怒,即將爆發。
「這片綠洲,叫作‘仙洲’,有十里方圓,零星十幾座湖泊,是我流波上國的祭壇所在,小人也曾見過幾番仙宮仙長降臨來去祭奉之物,卻不曾見過仙長您的仙顏,想必您並不識得?」
石生暗道他識相,倒免卻了自己開口詢問。
「那你流波國國都呢?」
「國都?祭壇所在,就是國中最尊崇的所在,國主和權貴們都居住于此,在祭壇外圍處,一齊守護祭壇!」
莫多說得斬釘截鐵,倒不免有博取好感的意圖。他見仙長面色沉肅,以為祭壇將至,仙長發怒在即,不禁胸中越發難安,驚駭不定。
「那便去祭壇一看!」
不用莫多指引,這片綠洲之中,正中央處,就是一面翡翠一樣的靜湖,約莫里許方圓,那靜湖之中,一樣是中央處,卻有一座人工所成的沙洲,百丈方圓,使得周圍湖水,仿佛成了城池之外的護城河一般。那沙洲之上,築起一座高台,十丈高下,金碧輝煌,此際暮晚十分,殘陽照耀,熠熠生輝,數百里外早已親見,何須指引。
這高台,四面八稜,飾以無數金玉寶石之物,端地是燦爛奪目,高台正中,又有一座金光燦燦的宮殿,立于天地之下,十分得奪人眼目。
這高殿峨然惶惶,立于那處,竟仿佛不似一間殿宇,而是一座巍峨高山一般!
祭壇所在的靜湖四周,隔開里許之外,才有建築存在,卻都是低矮的壘沙房屋,在這做駭人的宮殿面前,竟連「房屋」二字,也不能稱得。
由此可見,至少這流波國,對于仙宮確實是十分崇敬的。想必那單駝,雙駝兩國,也是一樣。
石生帶著莫多,飛身直掠,避開下方流波國人的眼目,徑投那中央祭壇。
名為祭壇,在石生看來,倒是和什麼皇宮王城別無二致。
石生一落上去,才駭然發現,這祭壇之上,橫陳鋪墊著的,竟然都是上等的青玉!
這些玉石,全部都是整體開鑿,制成一尺見方的玉板,砌成地面,再以金粉珍寶勾芡,分外輝煌。
兩人一落上來,頓時,這祭壇之上八面方向,忽然彈開許多的玉板,騰空躍出許多道人影,金甲刀劍,石生一見,就知是那所謂的祭壇護衛。
這些護衛一見了莫多,忙都拜倒︰「莫托爾柯祭主大人!」
石生在一旁,莫多哪里敢受,慌忙讓到一旁,「還不拜見仙宮仙長!」
頓時,所有的祭壇護衛,還有那祭壇玉板之下,又騰躍出的許多人影,驚駭拜道︰「拜見仙長!」
石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抓住莫多,閃身飛掠,已然到了中央那座殿宇之前。
這宮殿,一樣的以玉石砌成,卻裝飾了更多的珠玉金銀晶石之類,簡直比石生所知的那傳聞之中的龍神晶宮還要奢華。這樣一尊殿宇,可使人間億萬帝王的宮殿失卻顏色。
也只有這翰海大沙漠之中,無窮量的金玉礦藏,才能建得起這樣堂皇的殿宇。
殿宇之中,悉悉索索涌出來許多人,有那種金甲的祭壇護衛,還有穿著和莫多一樣長袍的,祭司,祭主。
這些人早就听到了那駭人的「拜見仙長」,幾乎嚇得亡魂皆冒。
「拜……拜見仙長!」
能夠進入這座殿宇的,或許與外間的祭壇護衛不同,知道許多他們不知道的秘辛。
石生似笑非笑,莫多默不出聲。
石生舉步而入,甚至從跪在最前面一名肥胖祭主的肥手上踩了過去。
神仙之人,面對凡俗之人是,就當如此。就如凡人,往往不會因為有一只螻蟻在前,而改變自己踏足的方向于位置。
就這樣,如踩螻蟻一樣地踩上去。
石生要讓這些人知道,自己是仙宮的仙長!
「起來吧。」
「拜謝仙長!」
石生緩步走入,身後,那名被他踩了手的肥胖祭主,連捂住自己紅腫反而肥手都不敢,卻敢用眼神瞥向莫多,繼而在緩緩跟進的過程中,靠近向他,低聲問道︰「莫托爾柯祭主,你一定是在去收取單駝國敬奉仙宮的祭物時,遇到了仙長的吧?」
莫多,莫托爾柯祭主沒有說話。
石生一面移步,一面嘖嘖贊嘆。
這座殿宇,金玉為階,晶粉相芡,明珠為光,瑪瑙作案,一切一切,都堂皇到了人世之極致。
這殿宇之中,卻空空蕩蕩,只在中央有一高台,周遭八面,燃起八盆火焰。共有八名純美清麗的沙漠少女,衣著輕紗,跪坐在火焰旁,不時將一種金燦燦的粉末投入火盆之中。
這約莫就是祭台了。
見到眾人進來,這八名少女也都轉身叩拜。
石生依舊不置可否,舉步過去,幾步到了高台前,平地起風,托住他飛到了中央高台之上。
石生冷冷環視一周,之間殿宇的八面牆壁之上,各以金粉融墨,畫就了許多壁畫,其中祥雲飛天,仙妃神女不一而足,無不仙姿飄逸,不似人間。
忽然,石生一伸手,握住了一只灰黑布袋,正是莫多的那只儲物袋。
他揚手一抖,頓時,巨量的金銀財寶,珠玉琳瑯,還有許多石生不認識的晶石,被拋撒了出來,足足堆滿了祭台前好大一片地面,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金山。
這其中,不但有單駝國的敬奉,還有莫托爾柯祭主自己的私藏。
眾人無不驚愕,除了莫托爾柯祭主。
石生終于淡淡地問道︰「你們想把這些,敬奉給何處?」
啪嗒!莫托爾柯祭主狠狠地跪倒在地,膝頭撞擊在玉板地面上,發出震懾人心的巨響。
呼啦啦跪倒一片,人人埋首,渾身顫抖,驚駭欲死。
石生不無憐憫地微笑,若非來的是自己,而是絳雲宮人,他們還有跪伏下來的機會嗎?
人不會允許咬了自己一口的螻蟻活著,只能捉住他,捏死或是踩死,狠狠地踩死。
駭人的死寂,那名肥胖的祭主最先禁不住,顫聲說道︰「仙……仙……仙長……饒……」
石生知道他想說什麼,卻不允許,揮手一掌,讓他像幾日前的莫多一樣,飛卻十七八顆大牙。
石生並無沉重的仙凡心思,但是一群凡人在他身後,他一樣不能允許有人敢竊竊私語,對他不夠敬重。
石生把手一抓,頓時,七只布袋到了手中。
包括莫多,此間一共有八名祭主,人人都有一只儲物布袋。
石生依樣抖開,卻發現,莫多在收了單駝國的敬奉之物後,儲物袋中的珍寶,竟然還沒有其余七人任何一人的儲物袋中多。
嘩啦嘩啦,祭台四周八方,對其了連綿的金山,光芒刺得人睜不開雙目。
「莫非這翰海沙漠之中,黃沙之下,全部都是金礦玉石礦?」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涌上石生的心頭。
他知道絳雲宮為何要流波三國敬奉這些。金銀財物,在修道練氣之士眼中,毫無一用,但是他們卻也需要。
他們要煉制飛劍,要作符書簡的玉石,等等等等。
千斤金鐵,熔煉不出半兩庚辛精金,煉制一口上等飛劍,所需金鐵之物,何止萬斤?而只有這些精純的上乘金玉,才足堪進入練氣士的法眼,用以熔煉。
若說所料不錯,那些平川上的列國,所產金玉為少,必然每歲也要敬奉許多鋼鐵之類的給絳雲宮。
還有就是許多晶玉,對于修道練氣之士而言,一樣重要,其中極品之物更是殊為難得。
石生感覺到,自己眼前的這些變節之徒,開始劇烈的顫栗,前所未有,無比強烈的顫栗。
這大約就是凡人的恐懼?
石生靜靜地等著,終于見到莫多也在顫抖,比所有人都強烈。
「莫多,你們知道恐懼了嗎?」
只有莫托爾柯祭主知道仙長問的是他,他顫抖這牙關,許久乃道︰「仙……仙長……」
他依舊說不出話來。
石生好笑道︰「我不殺人,不,是不殺凡人。你們不用恐懼,只說,是什麼人,什麼緣故,讓你們敢于悖逆仙宮,這些東西,你們又是準備敬奉給誰的?」
「仙……仙長……」
「嗯?」石生不禁有些惱火,「說!」
莫多哇呀一聲嚎哭出來,幾乎以五體投地之姿,趴在地上,慘聲喊道︰「仙長,他要來了!他要來了!」
石生一驚︰「他要來了?誰?!」
「他要來了!」
莫多喊出聲來,除卻莫多的其余人,也都瘋狂起來,伏地哀嚎,一股慘烈的恐懼之意蔓延在整個殿宇之中,若非石生在此,只怕他們就要逃竄出門去。
石生一把抓出,抓住了莫多的衣襟,「你不是說,你也不知是什麼人什麼東西要你們獻祭,只是因為懼死才不得為之的嗎?到底是誰要來了?」
已經一只腳入道胎之境,神情清明的莫多,此時卻滿目恐光,慘聲道︰「仙長把祭物拿出來,他就會很快到來……」
一種只有凡人看到死亡在即時才會有的恐懼之光,在莫多的眼底散開。
一股不妙的念頭,在石生心底升起。
「我們懼死,開始獻祭,卻從來不見收取祭物的是什麼,只有黑風掠過,祭物便消失了。初次獻祭之時,所有在場的祭主、祭司、護衛,全部死無全尸……後來我們才發覺,只要祭物被取出來,他就能夠發覺,立刻來到……仙長,他要來了……」
石生以為,這逼迫流波三國其二背叛仙宮的,必然是那絳雲宮三宮主口中的玄冰天窟,畢竟有句末國之先例。然而,沒有理由連獻祭的凡人,也一並殺死。
石生明白了過來,原來是自己取出了這些祭物,那個「他」就要來了。
「他要來了……仙長救命……我們快走……他要來了……」莫多開始語無倫次。
石生卻冷笑一聲,「來便來吧。」
他的眼底,忽然迸射出激烈的光火,依舊回身到了祭台之上,「恐懼什麼!他若來了,我一劍殺了便是!」
仙長手持一柄仙劍,寒聲喝罵,眾人盡都一攝,卻終于抵擋不住死亡的恐懼,依舊嚎哭不已。
石生揮手一劍,擊在玉石地面,頓時,一條深壑延伸出去,直抵殿宇門外,延伸到外面的祭壇……
「再有嚎哭者,亡于此劍下!」
卑微的凡人們終于失去了嚎哭的勇氣,像受了驚的鵪鶉,畏畏縮縮著脖子,跪伏在地上。
一股異樣感在石生心頭涌起,忽然,整個殿宇,包括祭壇,以及周遭的湖水,甚至整個綠洲,都狠狠地震顫了一下!
滾滾翻騰的濃雲,在翰海沙漠上空匯集,涌動,滾壓向流波國祭壇所在的綠洲。
黃沙開始騰起,因為有劇烈的卷風襲擊,騰起巨大的風卷,遮蔽天穹。黑雲烈風滾來,石生的目光射過殿宇之門,直投向遠方的天穹。
這個「他」,來了。石生手中飛劍,寒芒濺射,一絲一絲地逸散開來,開始劇烈吞吐。
他要殺了這來者,投名給絳雲宮!
換取歸路。
或許這樣才算公平,他才能心無滯礙。
綠洲里,祭壇所在靜湖周圍,所有流波國人,上自國主,下至百姓,紛紛跪地,祈禱仙宮護佑。
國主權貴們卻知道,祈禱仙宮大抵無用。
他們知道來的是什麼。
烏雲遮蔽了綠洲上空。
忽然,一條濃雲,烏漆墨黑,如同某種巨大惡獸的觸角,猛地從雲端之上伸了下來。
其速極快,快到了極致,一下探入祭壇中央,殿宇的門中。
一片黑色覆壓過來,忽然從門中涌出。
那些祭主、祭司們,紛紛嚎叫,甚至直接暈厥,嚇死的也有之。
黑雲一下卷住了這些祭物,剎時掃蕩一清,往回收縮而去。
果然,那黑雲散開,靠得近的人,立即被沾染,竟然就那麼詭異得化作黑煙,消散了。先前燃火的八名少女,則一瞬間隨著這些財物消失。
石生凜然一笑,忽然一劍刺出!
翻騰的真氣、罡氣暴涌而出,化作無匹的劍氣,明光仿佛透過了殿宇,將整個烏雲下的天地,都照耀一亮。
劍氣分化開來,赫然有十數道,竟如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樣,抓向那卷來欲去的黑雲!
一團黑雲被劍氣一下撕裂,祭物財寶崩散下來大半。
殿宇外的天空之上,似乎有一聲劇烈的痛吼傳來。
石生得勢不饒,把劍祭起,分化開劍光,更加猛烈地斬去。
烏雲立即被斬裂開來,石生不但听到了斷裂的脆響,還有天空中更加猛烈的痛吼。
那烏雲煙霧瘋狂地退卻,石生疾速飛身掠去,沖出門外,就見這烏雲已然收攝回天空,一團巨大的烏雲黑煙,向著一個方向,飛速逃去。
「怎容你逃得!」石生縱身而起,飛速到了高天之上,猛然一劍,就如當日當日那玉劍閣主持此劍,一劍殺去,斬裂銅花一般!
石生一劍之下,斬裂煙雲!
煙雲裂開,石生絲毫不懼地飛身掠起,繼續揮動劍氣刺殺。
煙雲之中忽然一陣翻騰,一條黑雲,仿佛天外神鞭,劈頭打來!
猛烈的風聲呼嘯將烏雲撕裂得更加豁開,石生矚目看去,忽然滿面驚異之色。
那烏雲之中,居然不是什麼人厲害的練氣士,而是一頭……
一頭巨大的,足有百丈體形的黑色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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