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祖,這蠍子是什麼精怪,竟然煉出十七八顆妖丹……」
石生恍然之間,有一種古怪錯覺,自己實在算不得一只稱職的妖……他一直耿耿于自己並不符合妖的慣性,不修練妖丹,反而如同人修一般,練道胎,練丹元……這世間,本就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了。
然而,此時在他眼前,一只未成妖的精怪,竟然凝練出十六、十七、整整十八顆妖丹!
石生甚覺無顏面對千羽老妖,簡直愧對老祖教導,愧對自己腦子里烙印的那一篇《不動妖王經》。
他晃了晃腦子,自己手中抓了一枚妖丹,迎面卻有整整十七枚劈頭蓋臉地砸來。
連化神境的高手都要暫避威能,石生自然不蠢。
石生疾速飛退,揚手就是十七八道劍罡去擋,果然那妖丹厲害,只一撞來,就盡都撞成粉碎。
石生暗暗心驚,暗惱不曾習得上乘斗劍之法,也不曾跟隨雲嵐宗人學過幾手精妙道法,早知當日陰了那玉劍閣主,或許翻上一番,也能翻出什麼劍訣也未可知。
當下卻不是惱火悔恨之際,眼見那妖丹來得甚疾,緊隨其後的大蠍子撲殺過來更是凶猛,巨口開合,駭人的口器仿佛一對旋風卷刀,閃著殺人的寒光。
石生無奈,忙收了劍,揚手又祭起一口飛劍,卻只有兩寸七分,色作乳白溫玉之色,方一祭起,就迸發一片迷蒙劍氣,如一片大幕,擋在身前。
砰!砰!砰!砰
劍幕方起,如雨一樣的妖丹已然砸了過來。
一連串的鏗鏘鳴響,震得石生全身巨震,前所未有得顫栗,幾乎有一口逆血涌了上來,要噴口而出。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如雷霆轟擊。
石生怪聲大叫,仰頭就倒。
臨落之際,他一把抓住了玉劍,目露冷芒,忽然身影詭異地消失在原處。
他像一片輕羽一般,滑落下去,落到了沙地之上,卻再次猛地飛身而上。
轟!
石生一拳轟在巨蠍月復下!
繼而猛張雙臂,一把掐住一支粗如天柱一般的螯足,狠厲飛騰!
嗷!這吼叫讓石生無比痛快。
他一把扯斷了一根巨蠍的螯足,生生地從巨蠍的月復下撕裂下來。
黑血紛灑,如同墨雨。
石生揮手撐起一幕罡氣,隔開這血雨,嘿聲冷笑︰「傷我一分,十倍報之!」
玉劍閣主的玉劍符中,還有一頭凝練妖丹的赤角銀蟒,可惜不能取出,眼前這頭巨蠍,比那赤角銀蟒猶要恐怖,也猶為厲害。
黑雨紛飛中,清秀少年模樣的石頭妖舌舌忝上唇,一如他昔日面對霽月與晴雯做好的一桌糕點,姐姐卻不準他動手時一般。
這頭蠍子,渾身皆寶,不可走月兌。
石生一手抓著那到手的妖丹,感受著其躍躍欲去的力道,心下冷笑。
石頭妖化身悍然不畏死的勇士,一次一次地撲殺向百丈巨獸,每一擊下,都在巨獸身上,砸起漫天血水,裂甲紛飛。
十七顆妖丹的漫天飛砸,也追不到他半根毫毛。
巨蠍嘶吼狂叫,忽然大嘴一張,十七枚妖丹全部倒飛,就要被收回。石生啊呀大叫撲了上去,把手一抓,兩道長虹卷去,好似兩只大手,各抓住兩枚妖丹,就要攝拿回來。
兩道若隱若現的紅光照射,石生恍然之間,仿佛看到了一絲譏誚的意味。
一絲不安升起,他猶未及反應之時,忽然劇烈的轟隆響起,五枚已經被他奪來的妖丹,轟然爆開!
狂暴劇烈的勁氣炸裂,像汪洋之中激起的海嘯,劈天蓋地地壓至,從身軀至心神深處的壓制。
這巨蠍的每一枚妖丹,都堪比一名煉罡極境練氣士的丹元,同時五枚爆開,簡直可比五名煉罡極境的練氣士舍卻一身修為與性命,自爆丹元的轟擊。
石生忙不迭地飛退,卻哪里來得及,任他連連揮動扶搖衣大袖,蕩開劇烈翻騰的勁氣,也是無用。
勁氣肆虐在面頰之上,仿佛鋼刀刮過,身上有扶搖衣擋住,卻如同有千百只拳頭,在每一個瞬間各轟擊在他身上每一處每一分以千百次。
他像原本被他擲出去的巨蠍一樣,被巨大的力道推得飛拋出去。
這一下,飛出去不知幾十幾百里,惡風遮住了眼,滿身劇痛,許久強制睜開眼時,七八支天外神鞭一般的螯足,一對鋼刀似的口器,已在眼前。
鏘!石生揮拳打在一支螯足上,使之倒退,同時卻有更多的螯足掃在他身上,一時五內俱如重錘轟擊,丹元一陣激蕩。
石生手中死死抓住了玉劍,一時無法,便胡亂劈擊了幾下,振起丹元真氣,抽身又是暴退。
他想不到,這怪物竟然有此心志,直接自爆了五枚妖丹,使得他一時不察,落得如此狼狽。
瘋狂暴戾的光在他雙眼之中迸發,丹元之中的真氣,罡氣如長江大河,不值錢地灌進手中玉劍,迸發出十丈長的劍罡,猛烈劈殺開來。
這柄玉劍,在那玉劍閣主書中,曾輕輕一擊,就斬斷赤角銀蟒的獨角。
石生祭煉之後,初次出手,怎容無功而返?何況此刻更是危急關頭,大有性命之虞,他實已爆發出了丹元之中十二分的真氣與罡氣,務必要斬殺這巨蠍精怪。
喀嚓!喀嚓!喀嚓!
玉劍果然不負他望,一劍斬斷三支螯足。
石生不趁此機急退,卻反而欺身猛進,強忍元身之上股股劇痛,十丈劍罡直刺出去!
一劍沒入!
磣人肌骨心神的聲響中,劍芒直直刺入了巨蠍頭胸與前月復分節交接出,一沒而入!
「嘿嘿,還不就死?!」血水傾盆而下,他卻不再阻擋,直直淋了滿頭滿面,運真氣一震,分散開來,面頰之上卻留下一抹慘厲可怕的笑。
曾經出現過的那種殺戮之際的快慰之感,再次出現在心頭,以一種不可阻逆之勢,蔓延開來,洶洶烈烈燃燒著他的胸膛,心神,腦海。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猛烈的咆哮出口,十丈劍芒猛然暴漲,從巨蠍背後猛地突出!
石生頂住這巨蠍,振身而上,往空飛騰,隨著口中咆哮,混雜著巨蠍的慘烈嘶吼,開始狠力攪動手中玉劍,那劍芒也自劇烈攪動,頓時血肉碎甲崩飛開來……
「 ! ! !」
劍芒一下分開,石生與巨蠍錯身開來!
百丈巨蠍,被他這一劍之下,生生斬成了兩截!
後月復尾部,狹長足有身軀一半,劇烈抽搐著墜落了下去,巨蠍剩余的螯足卻瘋狂張開,暴戾的嘶吼直沖霄漢,半截殘軀在天空翻騰,攪動煙雲。
石生此刻,只想亂劍之下,將這方才讓他狼狽痛楚的怪物斬成粉碎,然後掏出剩余的十三枚妖丹來,作為自己受傷不小的補償。
石生冷冷地注視著,看著瘋狂扭曲的半截巨蠍,他在等待著巨蠍的最後一擊,最好是將所有的妖丹全部吐出。
他終于等到了。
巨蠍背後單眼已然被他毀去,此刻一對紅瞳放射最後的死光,驀然張口!
十三顆妖丹被一氣吐出,以一種詭秘之勢逆轉撞來。
所有的妖丹之上,放出幽深的寒光,就如魚兒吐泡,將至水面,行將迸裂。
顯然,這怪物動了一樣心思,想要最後發動瘋狂暴戾的一擊,自爆所有妖丹,一舉轟殺石生,同歸于盡!
石生怎會容得,猛地張開雙臂,兩只大袖如同一對兜天巨兜,卷起烏煙,猛烈罩去!
「收!」
大袖如同兜天之網,鋪天蓋地地籠罩過去。
他要抓的,不僅僅是十三枚妖丹,還包括巨蠍的半截殘軀。
石生心中稍定,眼見得手,忽然之間,那十三枚妖丹卻突然爆發出強烈的黑光,一陣迸裂聲響傳來,石生大驚,袖如乾坤之網,疾速罩下!
呼啦!呼啦!
妖丹被收入他袖,石生運轉真氣,狠狠壓下,生生逼住了這些已有爆裂之勢的妖丹。
十三枚妖丹仿佛被一股巨力拉扯,忽然倒掠,硬生生地從石生袖中,被拉了出去。
石生眉頭狠狠皺起,這絕非是那巨蠍的力量!
眼前忽然閃現彩華,一瞬間迷惑了石生的雙眼。這彩華美麗,絢爛,七彩斑斕……
「絳雲宮三宮主!」
石生怎會忘記,句末國清風山中,絳雲宮三宮主的那條七彩琉璃絲帶,生生地困住了一名丹元之境的高手!
此際七彩炫光忽然一閃,頓時所有被他收攏的妖丹,巨蠍殘軀,還有那沉重的壓力,都消失一空。
石生看到了一片彩雲飄來,卻是一群宮裝妙女,身披錦衣闌衫,七彩絢麗,足下翩翩仙鶴,約莫十數人,每人都有歸元之境的修為,鶯鶯燕燕嬉笑而來。
那眾仙子之前,簇擁著的卻是一個翩翩公子,一樣得立于一頭仙鶴之上,手中輕搖一面銀骨折扇,另一手卻抓一條七彩琉璃絲帶。
那條七彩琉璃絲帶,石生一下辨認出來,就是當日持于絳雲宮三宮主手中的那一條。
此刻手持七彩琉璃絲帶的那位翩翩佳公子,一面手扶折扇,一面揚手輕抖,立時那絲帶連連震蕩,就如漣漪**,將那巨蠍纏繞住,捆縛得極牢。
與此同時,他將手一招,便將十三枚妖丹凌空攝拿過去,抓在了手中。
原本行將迸裂自爆的妖丹,立即被收攝得完好無損,連通體幽光也消散了去,被他取出衣間一只香囊模樣的小布袋,裝入其中。
巨蠍在七彩琉璃絲帶捆縛之下,原本就早已被石生傷得元氣耗盡,此時未過須臾,果然被這偏偏佳公子一指點出,一點絳色明光打在雙瞳中央,立時就死。
石生心神之中,狠狠一震!
「這廝分明只有煉罡之境,怎地如此厲害,卻是那絳雲宮何人?」
石生未及細想,那公子取出的香囊之中,已然射出一片燦燦光輝,把那巨蠍的半截殘軀一裹,連帶已然墜落下去的後月復部長尾也收攝了上來,一起卷入了香囊之中。
石生的眼角在狠狠地抽搐,他拼死追殺兩日,眼見的手,竟然橫空殺出來這廝,把什麼好處都收走了!
然而,就是那一條七彩琉璃絲帶,卻是讓石生識得,此乃是絳雲宮中之人,倒不好得罪。
石生心中心思電轉,正思索之際,就听那廂那翩翩公子嘻聲笑道︰「多虧了三姑姑的七彩琉璃絲帶,否則竟不能得這樣大的一樁好處!嘖嘖,這只蠍子竟然是異種,凝練了十三枚妖丹,卻不知究竟是何種屬,倒是要帶回去,叫爹爹和娘親分辨分辨。」
那一群駕鶴的宮裝女子聞言,便都咯咯嬌笑起來,「少宮主要去那流波三國,還有其余列國繁華之地玩耍一番,莫不是這時就要回去?」
那公子聞言,收了絲帶並手中折扇,抵住額頭,哎呀一聲︰「正是,正是!這十三枚妖丹,倒是可以讓娘親煉制一件好法寶與我,我正求取而不得,否則也不用借三姑姑的絲帶了,唔,諸位姐姐,你們說,我們是繼續去那流波國,還是先回絳雲宮?!」
石生遠遠听著,果然得以證實,他們果是絳雲宮中人,並且听其言語,那三宮主是這人的三姑姑,有被眾女子呼為「少宮主」,則無疑此人乃是那絳雲宮大宮主,抑或二宮主之子了。或者絳雲宮的大宮主與二宮主本就是一對夫婦,此人是他們之子也未可知。
石生的臉色不斷變幻,牙關緊咬,格格不止。
還從來沒有東西讓他如此狼狽,連那摩羅道化神境高手戮莫虎,甚至返虛高手化骨尊者也未能,如今卻在這只臭蠍子處如此狼狽,他恨不得奪了其妖丹,將其真身戮成齏粉,也不能消他憤怒。
然而,他將將要得手之際,卻被這廝佔盡了便宜!
竟然有人,敢在他石頭妖口中奪食!
玉劍握于他手,微微顫抖不止,顯示著他心中的憤怒,以及殺意。
這些人,半路奪人獵物,竟然將自己這個受害者絲毫不放在眼中,兀自在一旁言笑不忌,仿佛奪了他的東西,不過天經地義一般……
這種憤怒,尤其是他所不能忍受。
然而他還是強行壓住憤怒之火,運轉真氣,震去渾身血污,收攝了心神,緩緩飛掠了過去。
石生道衣飄搖,面容清秀,更擠出了半分笑意,此際御空而去,放在任何練氣士眼中,都是修為了得的高手模樣。
他幾步掠去,就到了這一行人之前。
這一行人之中,以為首那位少宮主修為最高,卻也不過煉罡之境,余者一眾女子,借歸元之境罷了,實在入不了石生法眼。
然而,石生卻忌諱他們的身份,以及那少宮主手中的一條七彩琉璃絲帶。
他面容帶笑,卻不揖手,無他,他的修為高過對方,按照修道練氣界的規矩,便算是前輩。
「這位道友,你們可是絳雲宮門下?」
這些人早見了他,見他終于過來,那位少宮主卻未說話,早有隨從女子答道︰「我們正是絳雲仙宮門下,你這道人,又是哪里來的?怎麼在這里與這東西爭斗?還不快快謝過我們少宮主的援手!」
這女子當先說完,頓時,所有女子紛紛咯咯嬌笑著應是,一時花枝亂顫,好不嬌艷。
石生卻面色一沉。
笑話,你石妖爺爺我眼見就要得手,何須你們的援手,你們奪了石妖爺爺的口中食,竟然還敢來討謝!
石生跟得那千羽老妖久了,一時惱火已極,心中禁不住大罵︰「真真放他娘的屁!」
然他心有顧忌,卻一時不好發作,只是沉下了臉色,冷聲說道︰「這位道友,你奪了貧道之物,還是拿了出來,交還貧道罷。」
頓時,那少宮主,以及所有女子臉色大變,仿佛看到了某種極為不可思議的情形一般。
那位少宮主倒是生得一副豐神俊朗模樣,白衣飄搖,玉帶當風,十分的瀟灑倜儻,這時臉色頓變,如同肝紫,仿佛收到了極大的侮辱一般,忽然在仙鶴背上頓足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敢跟我稱道友!?」
一股煞氣涌至心頭,不可抑止,直氣得這石頭妖三魂暴跳,氣魄沖霄,把手中玉劍一展,一道颯然劍芒直射而出。
他仗劍芒立在那處,瞬時渾身煞意︰「小東西!你家宮主猶要與我道友相稱,還不將你石爺爺的東西還來,免得壞了性命,我與你家宮主面上,須不好看!」
石生放出如此狠話,果然嚇到了對方。
這位少宮主,不過是個二世之祖,修為泛泛,大抵未出過宮門,以為絳雲宮何其厲害,便無法無天起來。
舉凡二世之祖,面皮深厚過實力,口氣硬過拳腳。
他縱然知道了石生不是易與之輩,卻不信石生所謂「壞了性命」之說。他只知,絳雲宮所向無敵,無人敢于違逆。
更何況,到了他手的東西,豈有交還回去之理?
「此間是我絳雲宮地界,所有之物,自然歸屬我絳雲宮所有!至于你,不是我絳雲宮人,怎敢在我絳雲宮地界里獵殺靈獸,還是隨我回絳雲宮,听我爹爹與娘親發落!」
石生听這小子惡人先告狀,不由失笑︰「你爹爹與娘親是誰?」
少宮主傲然一笑,「我乃是絳雲宮少宮主,紅眸公子是也,你說我爹爹與娘親是誰?」
石生早知如此,穎然微笑起來︰「原來絳雲宮大宮主與二宮主是你雙親,那絳雲宮三宮主又是你何人?」
「正是我三姑姑!」紅眸公子不屑道。
石生暗笑,這是個未出過山,不曾見過市面的雛仔,「原來是故人晚輩,竟然如此不尊師長,貧道便抓了你去,去你雙親與姑姑處,討一公道!」
說罷,叉手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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