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渾身一顫,手上的帳幔滑落而下,遮住了榻上之人的半邊臉。
她驚呆了,難道,他的身殘,不是天生的麼?
心,不由自主地顫栗著,卻說不清是希望還是絕望,帶著希夷,破釜沉舟也要問個明白︰「他……他什麼時候被害的?是誰,害了他?」
腦中浮現出皇甫鈺每一次見到誠王和她一起時的語帶不屑的冷言冷語,渾身,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他終是,轉頭睜眼看著她略微蒼白的臉和驚惶失措的眼眸,緩緩啟唇,用最輕的聲音說出了最殘忍的答案︰「聰明如你,已經猜到那個答案了,不是麼?」
雙手,不自覺地握拳,她忍著眼淚,半響,才艱難地擠出那句話︰「果真,是因為退婚麼?」
「那場秋獵,他失了雙腿和一臂,嫡長子,卻丟了性命。」
「本是同根生……」她含淚低語。
「最是無情帝王家!」皇甫鈺大聲打斷了她的話,「皇家從來只有,成王敗寇!」
游走在權力頂端的人,是沒有骨肉親情的,有的,只有強弱。
誠王,就是最好的教訓。
事到如今,他如果還不明白這個道理,那麼,新帝登基之時,便是他們母子葬身之日。
這日夜里躺在床上之時,她怎麼也睡不著,自始自終,她都不敢相信。
他受傷那一年,就是她,退婚後不久。
也許,皇甫鈺說的沒有錯,他接近自己,絕不是那麼簡單。
可是,她能理解他的想法,和做法。
不,她必須要理解的。
只是,看皇甫鈺的樣子,怕也是,半分也不會想讓了。
不管皇甫鈺願不願意,他的傷無礙了,也就回了皇子殿,去忙那些大事去了。
虞兮推門入了正殿暖閣,聖上卻匆忙將手里的東西塞進了廣袖中,神色有些慌亂。
她有些詫異,卻只能裝作不知。
如往常般侍奉他歇下,侍立在側。
他雖然躺著,卻仍是緊鎖著眉頭。她知道,他心里擔心的事。
前朝後宮的暗潮洶涌,就連她,都清楚地感覺得到,他必然,也是清楚的。
她甚至,有些同情他。這個高高在上的老人,在他白發蒼蒼,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卻依然享受不到絲毫的平靜。
呵,虞兮自嘲地笑了。
她自己的性命就在這個老人手里,甚至于,整個西蜀皇族的命運,都捏在他的手中。
而她,竟然想著,同情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皇帝的聲音︰「虞兮公主。」
虞兮一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叫的是她。
既而,低眉順目應承︰「奴婢在。」
皇帝的目光落在虞兮精致的臉頰之上,緩緩滑下,暗自點頭,不愧是母女,她和她,真是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