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怎樣才肯說？」他既然找來了，既然開了口，就定然是，早就想好了條件。
呵，他這個皇長兄，也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淡然啊。
「听說，聖上當年，曾賜了皇長兄一塊，免死金牌。」見他輕蹙眉頭，他忙笑著解釋道，「不是做弟弟的貪心，實在是，弟弟勢單力薄，一切，保命為上。」
「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皇長兄還不知道吧？父皇過世之時，將遺詔，留給了虞兮公主。」
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聖上，也親口承認了。
皇甫璃見他要走，忙拉住他的輪椅，急切開口︰「那皇長兄知道，公主並沒有把遺詔交給聖上，而是，給了皇後吧？」
任皇甫策平日如何深沉，這會兒，也是震驚不已，一臉錯愕地看向皇甫璃︰「你…你從哪兒听來的？」
皇甫璃有些後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之後，才湊近他，壓低了聲音︰「這事，是太後，親口說的。她听說公主被皇長兄送去了天子殿，冷笑不已，說公主是天底下最蠢的女人，拼死救下的男人，卻親手將她送上了敵人的龍榻。」
皇甫策不露聲色，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半響，才穩定了心緒，沉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太後親口說的，那還有假？」皇甫璃冷哼一聲，朝他耳語，「太後可說了，那遺詔之上，可要賜你黃金酒啊。」
‘咚’地一聲，皇甫策只覺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中了般，所有的疑惑，豁然開朗起來。
是以，她才會搶著喝下，他手上的那杯御酒。
是以，她才會中那合歡散，可他，明明知道，卻眼睜睜看著聖上，將她帶入了天子殿。
她為了他，連命都拼上了，可他，帶給她的，除了算計，除了傷害，又還剩下什麼？
心里的痛，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襲來，將他淹沒。轉身，急速朝偏殿回去，定國，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他……
身後，傳來皇甫璃不依不饒的提醒︰「皇長兄答應送弟弟的禮物，可不要忘了。」
定國剛出門，準備去接他，卻見他神情陰霾，一臉悔恨交加的神色，急沖沖回來，見到他，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進了房，他慌忙跟上去，門‘砰’地一聲，在他面前合上。
定國心里‘咯 ’一聲，主子定然是，知道了。屈膝，跪在門口，他不願听，可他，依舊要說︰「公主犧牲了那麼多，費勁心思，為的，不就是主子好好的麼？既如此，主子就更應該好好的，才不會辜負了公主的一番心意。」
回應他的，是‘砰’的一聲，有東西扔過來，砸在房門上，碎了一地。
*
虞兮隱于假山後的梅林中，遠遠地看著白玉亭，那熟悉的身影，一直，都沒有出現。
皇甫鈺說，他明天，就要離京，前往錦州封地了。
封地的王爺，不奉詔，不得入京。此一去，只怕，從此天涯，相見，遙遙無期。
遠處的皇甫策，靜靜地看著梅花林中，那熟悉的身影，白衣勝雪，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五指，握緊了手心的白玉瓶，那樣美好的女子，他如何，舍得……
微風吹過，桃花片片隕落如雨，她伸手接在手中，心底，涌上淡淡的憂傷，花開花落，終是空。這皇宮，她是一輩子，也出不去了。
回眸再看，亭中，端坐著那熟悉的身影，長發，隨而飄零，溫文儒雅的五官，俊美得讓人，感覺不到真實，忍不住，嘆息一聲。
看他好好的，真好……
「公主，我家主子請你，到亭中一敘。」回眸，定國立于身後，看她的眼中，是滿滿的戒備。
朝他投去，淡淡一笑，轉身，朝白玉亭走去。
很快，皇甫策也看到了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入亭同坐，親手，為她倒了茶，推至她面前。
她朝他，漾起明媚的笑容，輕聲道謝。
伸手，模了模茶杯，那模暖意依舊，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小小的幸福感朝她襲來，眸底，忍不住漫上霧氣。
他看著她，心口，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讓他，幾乎快要不能呼吸。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給他，安慰的笑臉。
他一把，抓住她模著茶杯的指尖，月兌口而出︰「虞兮，你好嗎？」
猶豫了一晚上，才下定決心，找她來，好容易問出口的，竟然是這個，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好麼？
她重復著他的問題，在心里問著自己。
她能給他的答案，只能是好。
可是，她怕自己眼里的淚，忍不住滾落下來。
她只能，回避他的問題，縮回手，朝他，淡淡一笑，開口道︰「听說，王爺明日離京，錦州天高水遠，王爺，保重身子！」
這個時候，她關心的，依舊是他。
一把，抓住她往回縮的手，忍不住月兌口而出︰「虞兮，跟我走！」
虞兮一愣，隨即笑了，伸手，拉開他抓住她的手，嘴角僵硬︰「王爺忘了麼？先皇說過，只有，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才有資格，要虞兮。」
走？
如何走得出去？
這一世，皇甫鈺是絕不會，放她走的。
「那我呢？虞兮，要忘了我麼？」他止不住，顫栗著，沖口而出。
還有希望，就不能絕望，不能絕望，就還還有希望。
還有希望，就不能忘記，不能忘記，就不能重新開始。
她要他，好好的，重新開始。
暗自，透了口氣，再抬眸之時，眼中，平靜無波，神情淡淡︰「從今往後，再沒了公主虞兮，有的，只是宮妃虞氏。」
「你……」皇甫策到底，錯愕不已，排山倒海的心痛一波強過一波，朝他襲來。
曾經，她是他的，仇人。
可不知何時開始，他認定了的這個仇人，卻成了他心底，揮之不去的影子。
直至，皇甫鈺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他們中間，他才，一點點的意識到，他對她的在意，早已遠遠超過了仇恨。
那日，皇甫鈺抱她如殿，他瘋了般就要沖上去，是定國，將他打昏。
他又何嘗不知，這一切，都是皇位之上的那個人，設下的局。
只是，他雖看透了，卻沒有辦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