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姑姑從暖閣出來，不冷不熱道︰「虞庶妃，太後她老人家說，身子不爽，不想見人。虞庶妃來請安，也是一番孝心，就在門口，磕個頭，也就是了。」
虞兮抬眸看著她，淡淡一笑，道︰「既然太後娘娘身子不爽，那嬪妾，改日再來。」
轉身，朝宮門的方向走去。
太後亦是，愣住了。
她不見她，她難道，不該跪在門口，苦苦求她召見，以示誠心麼？
難道，是她錯了，她來，並不是，有事相求？
「虞庶妃來給哀家請安，難道，就這點兒誠心麼？」
虞兮回身，循聲望去，廊下圓柱旁站著的，不是太後，還能有誰？
上前，微微屈膝行禮，淡淡開口︰「嬪妾，給太後請安。」
「好一個不識尊卑禮儀的虞庶妃！」太後沉了臉色，冷冷開口，「你一個無品無級的庶妃，見了哀家，竟敢不行跪拜之禮。實在，無禮至極！」
虞兮抬頭看著她，淡淡笑了︰「嬪妾知錯。可太後娘娘讓嬪妃好找，嬪妾，可從來沒听說過，東元歷朝，有住在寧壽宮之外的太後呢！」
太後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雙目，緊緊地盯著她的臉，沉聲道︰「哀家，也沒想到，還能在東元的後宮，再見到虞兮公主。噢，哀家說錯了，現在，應該叫虞庶妃。」
虞兮抬眸，直直地看著太後的雙眸，一字一句道︰「想必，嬪妾平安回宮，傷了不少人的心啊！」
太後聞言，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東元後宮，能在他和姚貴妃的算計中存活下來，已是不易。
而眼前的女子，竟還能周旋在誠王和聖上之間，並得到了先皇的信任，手握遺詔。
「虞庶妃深得聖上的寵愛，平步青雲，寵冠六宮，指日可待，六宮嬪妃，銀牙咬碎，暗自傷心者，自然，不在少數。」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太後輕輕一句，看似捧著她的話，便四兩撥千斤，避開了她的試探。
虞兮，亦是笑了，接口道︰「嬪妾，就借太後娘娘的吉言了。嬪妾今日來，就是想跟太後您老人家敘敘舊，尋找許久，才知太後娘娘竟然，還住在這鸞鳳宮。要嬪妾說，那寧壽宮，才是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太後心下一動，眸底，閃過一絲欣喜，她心里始終放心不下的，不就是聖上，一直未提遷入寧壽宮一事。
那件事，聖上並未說什麼，但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如今，聖上親自，將眼前的女子，又從皇陵接了回來。她不由，松了一大口氣。
聖上雷霆之怒，算是，過去了。
哼，她就說了，無論如何，她也是正兒八經的嫡母皇太後，即便是聖上，也不能拿她怎樣。
面上卻不動聲色，平靜開口︰「哀家與虞庶妃，也算是舊相識了。說話，也不拐彎抹角，虞庶妃，想要什麼？」
虞兮的神色，依舊是淡淡的，眸底，一片淡然，輕聲開口︰「嬪妾為何回宮，嬪妾，又究竟，想要什麼，太後的心里，明得像鏡兒一樣。」
「那件事，哀家，說得很清楚了。虞庶妃不信，哀家，也沒有辦法。」轉身，慢慢朝暖閣走去，「芷蘭，送客。」
回去的時候，路過白玉亭，虞兮遲疑片刻，終是，走了進去，坐在石桌前，陷入沉思之中。
白玉亭里，那個人，幫隨她，渡過了在東元，最艱難的時光。
她曾經也以為，他是她，最後的歸宿。
到最後，才恍然驚覺，這一切，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
是她，太天真了，迷在其中，看不到真相，才會，以為那就是真實。
她的心里，忐忑不安著，她不知道，若然有一天，果真，證實了那個揣測，她，要如何去接受。
久久站在亭外，抬眸，看著亭中女子，一臉淡淡的憂愁，滿是矛盾的神情。
心底，涌上淡淡的心疼。
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上天，為何要讓她，經歷那麼多的，痛苦。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本能回頭，轉角處，有嬪妃打扮的女子，緩緩行來，那衣著打扮，一看，就是個不得寵，份位也不高的嬪妃。
久久微微屈膝，算是行禮，女子，越過她，朝亭中走去。
虞兮回眸，看向來人，輕蹙眉頭，印象中，她，並不認識她。
女子絲毫也不在意，徑自開口道︰「虞庶妃，這是胸有成足呢，還是不知死活？回宮第一天，便同時惹惱了太後、皇後和宸妃三人，竟還悠然自得的在這兒觀賞風景。」
虞兮微微挑眉，反問道︰「你以為呢？」
女子走上前去，在她對面坐了，看著她，面容含笑，輕聲道︰「看來，虞庶妃是胸有成足了。只是，庶妃就是庶妃，無品無極，如何斗得過那些位高權重的人？」
虞兮抬眸，直直地看向女子，腦中，有一閃而過的影子，終是，淡淡開口︰「雪嬪，你知道，第一庶妃和普通庶妃的區別麼？」
女子，終是，怔住了。
她沒想到，她竟然，能開口，叫出她的名號來。
對庶妃還要分第一和普通的說法，更是，聞所未聞。
看她錯愕的神情，虞兮不由笑了，眸底，是淡淡的漠然︰「雪嬪不知道麼？那就等著看吧。」
起身，大步出了白玉亭。
獨留下雪嬪，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皇甫鈺慵懶地歪在鏤空雕花紅木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專心致志用著晚膳的虞兮，仿若，今天才認識她一般。
她今日的種種作為，定然，會一字不落傳到他的耳朵里。
那帶著探究，帶著新奇，如同發現了新大陸般的目光，讓她如坐氈子，只能低頭，努力吃著碗里的飯。
耳邊，傳來他低低的，帶著戲謔的調笑聲︰「虞庶妃今日的表現，可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啊！」
這個老狐狸，她今日的作為，不正是如他所願麼？
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他想惹惱她，她偏偏，就不讓他如意。
抬眸，對上他不懷好意的笑容，平靜開口︰「在聖上面前，臣妾蒲柳之姿，不過，雕蟲小技，不足掛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