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風雪滿雕弓
信都城內內的情況明顯出現了意外變化,根據那軍營內都尉的說法,信都城的倉庫因為年就失修已經不能使用,糧草和物資大都被運進了兵營。這樣雖然易于狂瀾軍探听具體位置,可是因為軍營內全是敵軍,卻也增加了破壞的難度。
而且,段末坯不相信那校尉會如此放心他們,肯定要派出人馬暗中監視自己和手下。
因此,段末坯為穩重起見,他將手下人分成數部,一部分留守營房,一部分在營房內與信都守軍ji o談,分散他們注意力,又派十幾個身手好的,在營房內尋找存放物資的所在。
很快,眾人回來復命,都言軍營內戒備森嚴,那些軍營內的匈奴漢國士兵到是正常,ji o談中除了流l 出對神出鬼沒王烈大軍的畏懼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正常的情況。
但值得注意的是,眾人發現,在他們居住的這個營房的周圍,都是其他信都守軍的營房,眾人已經隱約被包裹在最中間,而且的確如段末坯所想,四周忽然增加了數道崗哨,可見那個羌胡校尉對幾人還是有很深的戒備心理。
段末坯一听,與眾人商議半天都沒有結果,有的軍官建議什麼都不做,一到夜晚就殺出;也有人建議現在就殺出去,免得被敵人所害。
段末坯听了這些建議卻更加焦慮起來,他雖然有勇有謀,但並不是那種有急智的人,面對這種情況一時間有些難以決斷。
「大人,現在四周情勢不明,我們需xi o心謹慎行事,但萬不能猶豫不決、坐以待斃,主公還在城外等候我們發出信號,此刻當斷則斷,殺人不過頭點地,何況我軍在暗,敵軍在明,怎麼也有八成勝算!」
一個相貌英武的青年拱手對段末坯進言道。
說話的卻是荊展,這次王烈和段末坯奔襲長樂郡,大戰在即,白文必須統籌這情報工作的全局,所以白文特意把跟隨自己一年的荊展派來協助王烈他們,因為荊展已經完全掌握了狂瀾軍在冀州的主要情報網絡的情況,有他跟在王烈身邊,就可以隨時幫助王烈收發情報,並在當地建設情報網絡。
而這次潛入信都,王烈又特意讓荊展跟在段末坯身邊,就是看中他心思細密、頭腦靈活的的原因,希望他能協助段末坯為攻佔信都出力。
見荊展這樣說,段末坯卻是點點頭,他早就知道白文這個手下現在已經是整個狂瀾禁衛的第二號人物,而且素以頭腦靈活著稱,剛剛一直荊展都仔細在听,卻並不是說話,此刻忽然發表意見,當是有所建議。
所以卻是虛心請教道︰「荊副隊長有何建議?」
荊展卻道︰「既然敵人還對我們不放心,我們索x ng大方在營地內埋鍋造飯,暫時不要輕舉妄動;飯後,盡皆安心休息,這信都守軍雖看似戒備森嚴,但依展剛才出去觀察所見,卻是外緊內松,軍紀並不嚴,甚至士兵和軍官中對如此森嚴管理多有怨言。
至于如何詐取城m n,我卻建議遼西公您可以請他們營內的那個都尉和軍主以上的軍官都請來吃酒,我們不是還有從平舒帶來的火龍燒麼?先拿下這個都尉和他們的高官,以他的職位當有出入城m n的虎符,然後再議其他。」
段末坯聞言,沉思片刻,喜道︰「好,荊隊長果然多謀,這件事情就依你的意見,兒郎們一會都給我打起j ng神,不要暴l 了身份。一會等那都尉來了,都看我眼s 行事,我們可是身在虎x e,都別嚇ni o了k 子,莫丟了我們騎軍的威風。」
一干士兵笑了起來,卻是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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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信都城內,那羌胡校尉早就回府邸飲酒作樂,自是不肯和這些低級軍官和士兵同食。
而那個都尉因為在信都沒有府邸,也只好住在軍營里。
到是那個羯人的縣令中間來過一次,要看看自己來自棗強同族,卻被段末坯和荊展等人xi o心應對過去。
不過,雖然信都的夜生活沒有什麼,但卻自有他的好處。
在信都這種城市,守著堆積如山的物資,只要稍微懂得變通一點,從中克扣一些就可以吃喝不愁,就算一個xi o兵,每日也能分到足夠的口糧,甚至每隔幾日還有些r u食。
這在其石勒控制的其他城市,包括襄國城都未必能達到,衣食無憂,對于這些士兵來說也是一種滿足。
當然,吃飽有余,質量卻未必好,而北地男兒、尤其是軍人都喜歡的烈酒卻是肯定沒有。
今年冀州的糧食雖然豐收,但因為前些年一直減產的原因,總量還是不足。
因此,石勒卻是嚴禁自己掌控的境內s 自釀酒,所有酒業都需官辦,而且嚴禁軍內在戰時飲酒,因此這吃酒就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信都城的校尉自然能克扣出很多糧草用來釀酒,然後自己享用。
只是這種獨享是輪不到其他人的,但今夜,這軍營內的都尉大人和三四個軍主,卻是享受到了連那羌胡校尉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因為白日里從棗強趕來的那一部潰軍竟然要請他吃酒,而且還是現在中原公認的最好的美酒「火龍燒」。
火龍燒,這在信都乃至整個冀州都是有錢都難吃到的美酒啊。
因此,一得到這個消息,那都尉和幾個軍主卻是早早的就來到了棗強潰軍所在的營房,一進m n,就看見營房內早就擺上了酒甕和烤r u,滿營房都是一股濃郁的酒香。
那都尉的眼楮頓時就亮了起來,連連拱手道︰「幾位實在太客氣了,哈哈……」
段末坯假扮的羯人軍主卻是熱情的把那都尉讓到了首位,幾個軍主也依次落座,一落座,這幾個家伙就迫不及待的拿起酒樽。
段末坯卻舉起酒樽道︰「xi o弟m ng難,被狂瀾軍偷襲,僥幸從棗強月兌離,幸得諸位收留,心中感j 不盡。而所謂相遇就是有緣,這酒是我們從路過的客商那里買來的,今日借hu 獻佛,與諸位痛飲。」
幾人聞著那香氣撲鼻的好酒,早就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酒蟲,此刻听段末坯這般說連忙點頭稱是。
那都尉卻暗中心想︰「這等好酒若hu 錢去買要多少銀子?肯定是他們劫掠來的,說什麼賣來不過是讓我們多感j 你罷了。不過你們這些羯人一貫倨傲,今日卻能想起請我們喝酒,也算你們懂事,一會多分你們些糧草,還是要得。」
想到這些,那都尉卻是連連稱謝,然後舉起酒樽,迫不及待的一干而盡。
這火龍燒入口,還不覺怎樣,可是一旦如喉就變成一道火線,直接竄進胃部。
但這酒雖烈,卻並不辛辣,在胃中卻變得的溫和綿軟起來。
眾人也都喝盡,幾個信都城的軍官都是連贊好酒,他們大概能有一年多不曾喝過這樣都沒美酒了,卻是對段末坯他們更是好感大增。
一連吃了數樽,幾個人吃的爽快淋灕。
但這火龍燒後勁極大,那都尉幾人又長時間沒有吃酒,卻是很快就有了些醉意。
借著酒勁,那都尉大著舌頭,攀著段末坯肩膀道:「兄弟,謝謝你今天的酒啊……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們羯人有些傲氣,看不起我們這些人。但今日一見兄弟,才知道你們也是熱情的好漢子,咱們都不是漢家出身,自當同心協力,將那可惡的漢人殺光,還有那鮮卑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明明是我輩一樣,竟然感謝為漢f 兒的豬狗,真是可惡,殺了,殺了才解恨……」
段末坯听他這般說,心底怒火升騰,暗罵豎子找死,但卻笑道︰「都尉大人好酒量,你我今日也屬一見如故,來,喝!」
這頓酒,足足吃了兩個時辰,這期間,段末坯也順利從幾人口中套出了那些軍用物資和糧草存放的具體地點,以及兵營內和城m n處的布置情況。
這信都城共有大xi o六個城m n,平日只開南m n和北m n。
段末坯他們入城的北m n卻是有四百五十人的一幢的兵力駐守,北m n也同樣有四百五十人駐守,其余幾m n則已經完全用各種物資封堵,各有一隊兵馬駐防。
而其余人馬,除了城內的數百人的巡邏隊外,其余全在軍營內駐防。
而那個羌胡的校尉,則是單獨呆著一幢的人馬住在校尉府邸,那一幢人馬也是他自己的親衛,不在信都城守軍的編制。
因此,也就是說,段末坯他們一百余人,需要面對的是城內五千五百余名守軍,而且王烈他們隱藏在北m n外,若進攻也只能選擇北m n,其他城m n雖人少,但挪動堵m n的東西就要耗費半日,得不償失。
得到這些情報後,段末坯就開始給幾人灌酒,最後那都尉和幾個軍主都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段末坯對荊展等人一使眼s ,十幾個狂瀾軍士兵上前兩人一個,架起這些人就開始拔下幾個軍主身上的衣服,然後換到幾個相同體型的狂瀾軍士兵身上。
荊展等人換好服裝後,也不管幾個昏睡的軍主,直接扶起那個都尉直接向他的營房而去。
路上遇到巡邏的士兵,一看是自家的都尉大人喝多了酒,身旁幾個軍主相陪著,也無人敢問。
等到了都尉住的地方,卻直接進去,很快就在他的住處里找到了可以叫開城m n的令符。
拿到軍令,段末坯等人分成兩部,一部由荊展帶領在軍營內喬裝破壞,四處埋放點火、爆炸之物。
另一部則由段末坯親自帶領,拿著那都尉的軍令直奔城m n。
雙方約定兩刻鐘後,軍營內就開始點火,而在這期間,段末坯他們必須詐開城m n。
路上遇到幾支巡邏的匈奴漢國騎兵,一看令符也都沒有懷疑,直接放行。
很快,段末坯等人就到了城m n處,當值的守軍早已經歇息,只有十幾個值崗的軍卒,一看對方是白日里的棗強駐軍,忙把負責的幢主叫來。
那個幢主卻正是白日被羌胡校尉斥責的雜胡,因為在軍營外收了段末坯的好處,此刻一看段末坯等人,也沒有太多警惕,卻笑道︰「幾位這麼晚怎麼來這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你們?」
段末坯已經從那軍營中的都尉口中得知,這北m n處足有一幢的士兵,可以說是戒備森嚴,強行沖擊肯定會在攻破城m n前就吸引來大批敵軍,而且自己身邊這三十幾人也會盡皆命喪。
段末坯也不著急,笑著掏出得自那都尉的令符道︰「兄弟,我們幾個有重要情報要向上邊匯報,因此要先行趕回襄國城,麻煩兄弟開m n放行。」
那幢主一愣,接過令牌一看,的確是有出城權利的都尉的令符,令符上的紋路在燈火下清晰可見。
把玩著冰冷的令牌,這幢主心下卻有幾絲猶豫,畢竟白日里剛被自己的長官責罵,這些人雖然是那校尉自己驗證說沒有問題的,可真若出了事情實在承擔不起。
但要說真不放眼前這個軍主出城,他又有些忐忑。
這幢主雖為一個低級軍官,但不過是一個從西域xi o國因為戰lu n而被奴隸販子賣到中原的可憐人,又因為是後期加入石勒軍中的,地位在實在不高,也沒有什麼靠山,否則也不會被那羌胡校尉如此折辱,並打發到城m n,一守就是一天一夜。
而眼前的軍主卻是石勒手下地位最高的羯人,就連那平日里傲氣沖天的羌胡校尉表面上都對這個羯人軍主客客氣氣。
而白日里這羯人大方的給了他一袋銀錢,看似溫和,可他們喜怒無常,誰知道一會會不會動怒殺了自己。
一想到這一點,這幢主卻是做出了決定,在段末坯越來越冷冽的注視里暗道︰「縣官不如現管,既然他們有合理的軍令,這些士兵也都看得明白,我放他出城也與我無干才是。」
想到這里,那幢主的臉上卻是堆起了一臉笑意,用生硬的匈奴話道︰「我馬上就開城m n,不過現在天冷路滑,這幾件棉袍幾位大人帶在身上防寒!」
說完,叫人遞過幾件上好羔羊皮做的嶄新的棉皮襖,又命手下去打開城m n。
段末坯詫異的看了一眼這笑眯眯的幢主,但現在也不是感慨的時候,卻笑道︰「你不錯,一會好自為之吧!」
你幢主听了一愣,但此刻城m n已經緩緩拉開,冷風瞬間從城m nd ng灌了進來,m n前的十幾名匈奴漢國士兵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楮。
今夜的風好大……
就在此刻,城內軍營方向忽然穿來一陣陣急促的喧囂聲,接著火光沖天而起!
那幢主向軍營方向一看,嚇得臉s 都變得慘白,哆嗦道︰「敵人,是敵人攻進城池了嗎?」
而在這時,街道里忽然想起一陣馬蹄音,接著一隊百余人的匈奴漢國騎軍急沖而來,領頭的的將領喊道︰「不要開城m n,有ji n細!」
原來,剛剛段末坯在城內遇到的巡邏的匈奴漢國騎兵,雖然放他們離開,但其中一支恰好路過縣衙,那個羯人縣令是個怕死鬼,竟然這麼晚還沒有睡覺,在院子里來回走動,听到街道里有馬蹄的聲音,就開m n關瞧,見是巡邏隊無意問起城內治安,听那巡邏隊的隊主說起段末坯等人的帶著令牌去了北m n。
卻是立刻意識到了不對,一面叫人去城m n處攔截,一面親自去找那校尉,趕快抵抗。
而軍營那邊的荊展也是因為敵人忽然來到,被迫提前放火,通知段末坯等人加快速度。
一看火光信號騰起,和那只有狂瀾軍才熟悉的火y o罐的爆炸聲,段末坯就知道事情出了意外,此刻又見敵軍巡邏隊殺來,卻是呼嘯一聲,和三十幾名狂瀾軍士兵直接沖到了城m nd ng里,十幾人瞬間將m n口處的幾個匈奴漢國士兵砍翻。
然後段末坯高喊道︰「我等幽州狂瀾軍,爾等速速投降,否則殺無赦!」
接著,三十幾人迅速豎起了盾牌,依托城m nd ng布置起了一個密集的防御陣型。
而他們身後,就是已經d ng開的信都城北m n。
而為段末坯等人打開城m n的那個雜胡幢主,已經是驚怒ji o加,他心知自己剛剛犯了什麼錯誤。
自己的行為等同于給敵人打開城m n一般,除非能解決段末坯和他的手下,然後收復城m n,否則將來就算能僥幸逃回襄國城也是要為那羌胡校尉頂罪,是死路一條。
身後的士兵焦急道︰「大人,下令啊?」
那幢主眼看幾百外的袍澤的奔來,臉現矛盾,忽然對站在自己對面的段末坯開口道︰「你究竟是誰,可敢對我說?」
段末坯回道︰「幽州段末坯!」
那幢主聞言,心下一震,卻道︰「幽州軍一虎,段末坯?」
段末坯忍不住笑道︰「錯,現在是狂瀾軍一虎,怎麼你也听說過我的名號麼?!」
那幢主猶豫了下道︰「敢問遼西公大人,剛剛你說要我好自為之,可是實話?」
段末坯聞言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這幢主是有意投誠?
卻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乃狂瀾軍一虎,說話豈能不算?」
那幢主又道︰「可能保我身後兄弟平安?」
段末坯道︰「歸順協助殺敵者,無罪有功!」
那幢主卻立刻跪倒道︰「大人,xi o人寒林,願歸順上邦天朝!」
此刻,那匈奴漢國的巡邏騎兵已經沖到了幾十步外,不斷喊道︰「攔住他們,不能放敵人進城!」
此刻,城內火光沖天;城外,風聲正烈。這夜黑風高之夜,有些人注定能活下來,而有些人也注定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