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狂瀾禁衛暗組的斥候一見被跟蹤的目標走進了烏衣巷,頓時猶豫起來。
烏衣巷不比其他地方,乃是如今聚居在江左一流世家、士族的聚集地,如河東裴氏、安平崔氏都在這里建有府邸,當然名聲最盛的正是那天下第一士族瑯琊王氏。
至于後來的王謝堂前燕,用王謝代指烏衣巷,乃是說這里的土地後來基本就被瑯琊王氏和陳郡謝氏佔據了。
但這時陳郡謝氏剛剛興旺,家還在會稽山下,還沒有來這里,所以這里卻是以瑯琊王氏為主,並且那瑯琊王氏能有今日之盛名,也絕對不是什麼隨意欺壓其他家族之輩,就算王敦專權跋扈,可是只是針對政敵,並不是對普通百姓和其他家族大動干戈。
因此,這烏衣巷巷口並沒有設置什麼禁行的規定,更不會禁止百姓穿巷而過。
但就算這樣,除非有急事,否則尋常百姓路過這邊仍然會繞路而行,畢竟那高牆大院和門口站立的護衛,看起來都是那麼肅穆壓抑,百姓多有避禍的心理,自然不想多事。
所以,平日里除了居住這里世家出入的車馬,就是一些送米送面送菜的輜車,還有拉出泔水、馬桶的車馬,偶爾有好奇的文人雅士會來這里轉悠,但也不會多停留。
而且這巷子外送內緊,那家沒有幾個專司打探消息的探子,而若為了跟蹤他人,行止上肯定會有疏漏,到時候就會暴露目標了。
這巷子兩邊雖有樹木,但只能勉強遮擋住人形而已,那中年男子又十分寂靜,因此幾個暗組的斥候猶豫了下,就停在了街口,悄悄的注視著那男子前行。
費辰就在百來步外,知道消息後很快趕了上來,此刻那個中年男子已經進入烏衣巷內近百步,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眼看身影漸遠。
「難道他只是從這里穿巷而過?」
費辰想了想,叫過幾個斥候,吩咐他們抄近路卻烏衣巷的另一頭守候,他這邊則道︰「上百醉居樓頂」
前文說過這百醉居是狂瀾禁衛暗組設在建康的秘密據點,緊鄰烏衣巷,背倚秦淮河,共有兩層,上了二層樓頂,費辰在窗後細看,果然這里雖然看不清烏衣巷的全貌,但卻可以清除看見巷子里的景象。
費辰仔細看去,終于掃到了那個錦衣中年人緩緩前行的身影。
這也是烏衣巷少有人走動,他們一路走去目標十分明顯。
烏衣巷並不長,只在三、四里,而其中瑯琊王氏的府邸就佔據了將近一半。
只見那男子帶領兩個手下一直向內,最後在巷子面東一側的一幢高大門樓前停下,然後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這才走了進去。
費辰再想細看,但那院落和宅院的大門卻被其他房屋和樹木遮掩住,費辰一看叫過一個斥候吩咐幾句,那斥候領命而去。
又過了一刻,那斥候返回,一臉緊張道︰「大人,他們進入的是瑯琊王氏的府邸,而巷口另一側的兄弟也沒有什麼發現。」
費辰一听,面色一沉,喝道︰「你看清了麼?」
那斥候忙道︰「小的看的明白,絕對沒有錯,現在還要跟下去麼?」
費辰搖搖頭,揮手讓那斥候下去,心下卻已經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瑯琊王氏?那男子果然是王氏的人,怪不得能指揮得動江左水軍,可他們難道真的是王敦指使的?王敦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既然他想和主公撕破臉皮,為何還要假意為盟?難道他真的覺得自己所作所為不會被人發現麼?這個瘋子究竟想要做什麼」
費辰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時候他是那麼盼望王烈或者謝艾能在這里,以他們兩個的智慧當可尋出蛛絲馬跡吧?
那邊賀葆卻問道︰「大人,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費辰想了想道︰「用加密急件把先生遇襲的消息傳回幽州,這邊我們繼續監視,令狐先生他們不能白死,我一定要給他們報仇主公那邊應該快與石勒分出勝負了,只要主公月兌開身,無論是王敦,還是其他什麼人,主公都不會饒了他們的。」
費辰的眼楮死死盯著遠處那處佔地廣闊的庭院,那庭院代表了這個帝國最有權勢的一個家族,盡管他們不是皇家,卻勝似皇家,無人可小覷。
就算他們做錯了什麼事,也依然有很多甘心來幫助他們。
只是,如果被王烈知道,這個庭院里的某些人參與了謀害自己兄弟的事情,這個庭院是否還能存在,而王烈又是否真的會不顧天下的眾口,而將這里變成一片廢墟。
費辰相信王烈能做到,那個男人的心中只有大道,至于這等是非過錯,全憑恩怨。
瑯琊王氏,你是天下第一高門士族不假,可和這天下第一的鬼神比起來,你們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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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令狐艾一行在京口縣被襲?下落不明」建康大晉丞相府,瑯琊王司馬睿一臉錯愕。
劉隗深深看了司馬睿一眼,想從自家這個主公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但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劉隗在來之前仔細分析了這次令狐艾被襲殺的經過,根據他所能得到的情報分析,怎麼看都覺得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主公所為。
因為令狐艾若是在京口被襲,那邊現在是為王敦控制,兩岸還有駐扎有王敦的水軍,所以王敦除非是別有他謀,否則斷然不會選擇在京口動手的,因此這件事最大的可能是別人嫁禍給王敦。
劉隗想若是如此,就一定是刁協所進的讒言,因為這個小子目光短淺,最怕自身利益受到損失,而王烈一旦居中調停司馬睿和王敦,那麼江左無戰事,他刁協的權利就會大減,而且刁協本身對北地勢力多有提防,一直反對與北地勢力結盟。
但劉隗現在一看司馬睿的反應,去是心下嘀咕︰「主公心思沒有這麼深沉,看樣子也不像作偽,難道操控這件事情另有其人?那麼這樣說來,被算計的就不緊緊是王敦,而且還包括主公了?」
這時,司馬睿卻問道︰「大連先生,若令狐艾他們真在江左遇害,那王烈又是個暴烈的脾氣,他若提兵來攻打江左該如何?」
劉隗搖搖頭︰「主公放心,王烈雖暴烈,但不是傻蛋,他若敢來打江左,等于公然謀反你一般,莫說幽州上下肯不肯與他一起謀反,就說這一路前來,其他勢力也斷不會坐視不理;況且,現在王烈還未與石勒分出勝負,他哪有心思管這些。」
司馬睿聞言稍安,又道︰「可是這樣一來與王烈的盟約該當如何?」
劉隗一看司馬睿一幅心疼不舍的模樣,就知道司馬睿其實是在意王烈能帶該他的那些經濟利益和新式的軍械。
劉隗卻寬慰道︰「主公可親不修書一封,派一可靠的人先行去幽州,講明這里的情況,以王烈的見識當可明白這件事與主公無干,結盟的事情也自然不必憂慮;到是這個害了令狐艾的人實在不能不防,若是王敦做的還好,他自與王烈交惡,與我們無干,可若不是王敦所為,那我們恐怕都被人算計了。」
司馬鄴一听,面色也是一變︰「會是誰在背後策劃這件事情呢?」
劉隗沉吟片刻道︰「主公若真想追查,可從軍營入手。」
司馬鄴聞言道︰「你是說王敦控制的水軍麼?先不說他們知曉不知曉什麼,就算知曉他們怎麼肯告訴我們,那樣豈不是打草驚蛇?」
劉隗道︰「主公可還記得那個與令狐艾結怨的中軍軍主令狐靜。」
司馬鄴道︰「你是說令狐艾的那個堂弟麼?他不是王敦的人麼?」
劉隗道︰「他在王敦麾下不假,可那日王敦並沒有吩咐他去找令狐艾麻煩,他卻急匆匆去了,就算他與令狐艾有舊怨,他一個中軍軍主又憑什麼可以在令狐艾一入建康城就知道消息,所以臣下以為必然有人暗中指使他這樣做,而指使他的這個人很有可能與在京口襲殺令狐艾的是同一人。」
司馬鄴聞言,連連點頭︰「大連說的有理,那把這小子給我找來。」
劉隗忙道︰「不可,叫他來就會驚動他背後的人,我听說這小子嗜酒如命,每日必去百醉居,明日我們可以讓人去百醉居,悄悄控制住他後,利用幾個時辰撬開他的嘴巴,然後再說。」
司馬鄴點點頭︰「就依先生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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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城外,王烈斬殺近三萬匈奴漢國降兵,一場行刑下來,血光遮天蔽日,充塞河流。
至于石勒,王烈卻沒有在當日一起斬首,因為王烈覺得給石勒一刀實在太便宜這個韃虜頭子,他選擇了在集體梟首三日後,在瀚海城對石勒千刀萬剮,而當日更是引起了全城居民的圍觀,很多百姓得到消息後,甚至從數百里外趕來,為的就是分得石勒的一塊肉,以解被壓欺壓的家破人亡的仇恨。
石勒被千刀萬剮,三萬俘虜一個不留,而後王烈下令,用三萬顆人頭壘成了三座巨大京觀,矗立在韓海成掘鯉澱邊那座石勒曾經佔據的高台之上。
並豎下一面石碑,名曰殺虜碑,石勒的首級則高懸十幾米高的石碑之上,雙目圓睜看著這個他曾經肆虐的世界。
殺虜碑後則是八個大字︰「殺盡韃虜,光復中華。」
然後,王烈更命擅長文書的裴憲寫下一片殺虜書,以檄文的形式遍傳天下。
文中詳細解釋了韃虜這個新名詞的含義,並直接表明︰以殺止殺,殺盡韃虜,如漢之霍冠軍那般將韃虜徹底逐出中原,才能斷絕他們的野心,否則萬般懷柔都是養虎為患。而華夏各族,只要和平相處者皆為帝國子民,若是如羯胡、匈奴等族一般欺壓漢家百姓和其他各族百姓,則為韃虜,而那些助紂為虐的漢人也一樣在清剿之烈,狂瀾軍上下將以他們為敵,不死不休。
王烈殺俘立下三座京觀的消息隨著這片「殺虜書」傳遍天下,華夏震動。
不但是群胡驚駭莫名,就連一些協助過韃虜,或者在韃虜中為官的漢人也是膽戰心驚。
而王烈殺人魔王的稱呼徹底傳遍四方,甚至達到了小兒止啼的作用。
這件事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邊估計除了王烈自己來打破,也不會有來者。
但王烈絲毫沒有後悔,在他的那個時空,從來都是漢人被韃虜和異族屠戮,五胡亂華、嘉定三屠,揚州十日,乃至後來那個東洋小國制造的金陵屠殺,而那些韃虜的史學家和右翼分子,卻可以睜眼不正視歷史,不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麼,王烈今日殺掉一群雙手沾滿和普通百姓鮮血的儈子手,只會有長出一口惡氣的感覺,又怎麼會有心理負擔。
殺一人為囚,殺千百人為惡魔,殺萬人則為雄。砍盡韃虜頭,大仇方言休。
從這一刻起,群胡震懾,韃虜喪膽,天下皆驚。
提起王烈,誰不稱上一聲︰漢家殺神
從這一刻起,這執刀行刑的三萬狂瀾軍戰士心底再無阻礙,人人都是驅除韃虜,興建漢家帝國的先鋒。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祖狄更在日後感嘆︰「繼承我華夏大鼎者,乃王明揚也,當殺則殺,以殺止殺,不惜自己的名譽而為大晉謀福,王明揚雄心壯志,無人可比」
百姓們知道這個消息,基本都是齊聲稱贊王烈是漢家英雄,尤其是北地百姓更將王烈視為再生父母、萬家生佛一般,很多地方甚至給王烈建起了生祠。
但一些士林中的文人騷客得到這個消息,卻是反響各異,有人贊賞王烈忠勇,卻也有人指責王烈濫殺。
更有人搬出什麼︰「天朝大國當善待四夷,萬不可殘暴無度,有損大國之風,否則日後都學王烈這般,豈不是讓大晉成為商紂一般的殘暴國家。」
這種說法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抨擊,如果說王烈那片「殺虜書」沒有出現,很多百姓和士林眾人都不太理解王烈為何要殺這些韃虜,但隨著那「殺虜書」的流轉,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接受王烈所說的「以殺止殺,殺盡韃虜,如漢之霍冠軍那般將韃虜徹底逐出中原,才能斷絕他們的野心,否則萬般懷柔都是養虎為患」的道理。
畢竟,大晉開國以來,對很多韃虜實行的就是懷柔之策,如匈奴漢國的劉聰之父劉淵,就曾是晉朝官員,後來還被派出去應對胡人作亂,結果反而給他機會自立。
所以,前車之鑒猶在眼前,而這些年韃虜又如此殘暴嗜殺,只要不是迂腐的文士,基本都不會再相信他們可以被改造。
但士林的輿論畢竟是強大的,王烈的檄文「殺虜書」可以在民間流傳,造成巨大的影響,卻很難改變一些人根深蒂固的觀點。
不過,隨著半個月後,長安至尊司馬鄴的一道聖旨,所有的質疑都被壓了下去。
司馬鄴的聖旨很簡單,只有幾十個字︰「鎮東將軍奉朕旨意王烈剿滅石勒逆賊,屠戮害我百姓韃虜,實乃揚我國威、長我華夏黎民志氣之壯舉,因此高,特封烈為武功侯,賞帛千匹,贈邑三萬戶,狂瀾軍上下有功之臣各有封賞,普通士卒皆升一級。」
至尊對王烈的肯定,迅速給王烈此戰和殺俘行動定了性,就算士林內有反對,但也不敢再拿到明面上來指責,只能暗地里中傷而已。
更何況,那些百姓為此也更堅信王烈行為的正確,在這些百姓眼里,司馬家正統至尊的話,可比什麼幾個酸腐儒生的夸夸其談更有力度的多。
而王烈在二十一歲的年紀就被封侯,比之那大漢的霍冠軍也不容多讓,一時間天下誰人不識君?
至于某些士林酸儒的中傷指責,王烈當然是毫不在意,也沒有時間去管。
甚至有幾個儒生直接跑到他在平舒城的府邸外大罵,氣得胡大海讓們要痛毆這幾個人,都被他攔下,用王烈的話說,就是︰「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罵讓們的,只要不影響到我們的行動,我們何須為他們髒了手?」
王烈雖沒處理那幾個儒生,但得到王烈好處的平舒城百姓卻憤怒了,一群百姓集合起來,將幾個儒生圍在城中一頓狂扁,事後這幾個儒生在成內求醫,竟然沒有醫館和藥店肯醫治他們,而他們想乘車離開,也沒有車馬行肯租車給他們,這事後他們才明白王烈在幽州是如何的得民心。
這些事情王烈听後也只是一笑了之,他現在關心的是如何處理戰後的各種問題,如怎麼繼續讓盤踞在襄國城的王陽等人失去抵抗之力,然後如何將去年俘虜的石勒的兒子石弘送回襄國城讓他自立,再逼他遠走左國城,未來好能禍亂整個匈奴漢國,卻又不引起敵軍懷疑;還有就是如何找到理由正式入駐江左,又如何取得至尊司馬鄴的支持。
前一件事,一直按照計劃進行,在石勒失敗後已經可以說是十拿九穩;後一件事,王烈入駐江左不但是要制止司馬睿和王敦的內斗,更有心找瑯琊王氏的麻煩,為自己父親報仇的心思。
而且,王烈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父親王抗會這麼就死在他鄉,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父親還在江左。
這一切,都需要他親自去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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