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敵軍至
解決了江都縣官吏和豪強心中的憂慮,眾人皆大歡喜。
這些豪強和官吏更是慷慨捐獻軍資,然後各自散去,策劃了這一切的江都縣縣令馮y 隨後也告辭離開。
見王烈看向馮y 的眼光一臉炙熱,謝艾搖著羽扇道︰「主公,你真想收服此人?」
王烈下意識的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此人如此能干,卻絕非我同路,而且有些東西必須解決,不是我個人喜好來決定的」
令狐艾也是捏緊了拳頭,仿佛間,時間又回到那夜長江之上,從江都縣的碼頭傳來的陣陣撕殺喊叫。
動手的雖然是龐毅和他的手下,但指使這一切的卻絕對另有他人,而這些人絕對不會被王烈他們所原諒。
馮y 離開後,卻在一個時辰後就去而復返,表示自己已經聯系好城內的糧草商人,為王烈籌集了大約三萬石糧草,更主動要協助王烈等人處理渡江事宜。
王烈听了,連贊馮y 能干,拍孫安和青州軍的徐邈帶人去接收糧草,並給那商人結算銀錢。
而馮y 能協助狂瀾軍渡江,王烈更是卻之不恭。
因為渡江本來就是個繁復的工作,正需要馮y 這樣嚴謹細心、又和碼頭上的水軍比較熟悉之人在期間負責聯通。
王烈遂讓馮y 負責渡江時的輜重營渡江的協調安排,避免一窩蜂的上船引發擁堵。
當然,白文那邊也率領狂瀾禁衛維持秩序,避免這時有人搗lu n,影響渡江的速度。
果然,有了江都縣縣令馮y 的配合,有了白文他們在一旁的嚴厲監管,王烈手下大軍調度、過江都順利了很多,甚至可以用一帆風順來形容。
而這馮y 做事的確嚴謹細致,王烈所能想到的事情他幾乎全部想到,而很多王烈他們想不到的事情他都無一遺漏。
而且馮y 一旦做起事情來,身上反而沒有了平日里文士的那種傲氣,不但身先士卒,甚至有些重活還上前搭手。
其時,正是七月末的天氣,江左早已經進入炎夏,這一日又是y n陽高照,馮y 的衣衫很快就被汗水浸透,卻絲毫不見疲倦與懈怠。
一直看著這一切的謝鯤和令狐艾等人都是頻頻點頭,謝艾卻是一臉凝重的看著馮y ,手中羽扇虛扇不停。
王烈卻不吝嗇自己的贊美,對馮y 道︰「馮大人如此能干,為一縣令實在是屈才了。」
馮y 卻只是用袖管ch 了ch 額頭上的汗水,並不接話。
如此分批四五次,從辰時一直運送到申時,眼看日頭開始向西滑落,三萬狂瀾軍騎士和一萬青州軍才全部渡過長江,抵達京口縣。
而最後一批則是狂瀾軍的給養輜重,以及大部分的戰馬。
只待將這些物資和戰馬全部運送過來,大軍就可以在京口縣安營休息,然後按照計劃在明日啟程趕赴建康。
在大軍度過長江後,大多數的狂瀾軍將領也隨著最後一b 狂瀾軍騎士上船。
江都縣這邊只剩下王烈、程翯、冉瞻、謝艾等少數將領,和五百負責斷後的狂瀾軍,還有負責押送輜車的一千五百名青州軍,以及剩下的三萬多匹戰馬。
那邊王烈並不著急渡江,先讓一千五百名青州軍押著所有輜車一次上船,看船起航後,這才對馮y 拱手道︰「有勞馮大人了,一會等將全部馬匹渡江後,我們就該別過了,敢問先生真不想和我們一起過江麼?」
馮y 笑了笑道︰「將軍客氣了,我亦知將軍的心意,但我即為江都令,就要恪盡職守,為官一任,固守一方,來日方長,我們江湖再見。」
王烈點點頭,贊道︰「馮縣令的確是值得托付之人。」
馮y 客氣道︰「但盡力爾。」
王烈看著船只慢慢駛向對岸,輕聲對謝艾道︰「謝參軍,這個時候他們還不動手,他們是不是決心放過這次機會了?」
謝艾搖搖頭︰「不會,這是我軍抵達建康前,他們唯一的機會,否則我軍一入建康,他們憑什麼阻攔我們?主公可是至尊的代表,名正言順;而且主公這次的y u餌下的這麼足,自己都不曾渡江,只要陷了物資、害了主公,就是北地與江左開戰之日,他們能舍得不咬鉤麼?」
王烈點點頭,沉y n道︰「我還是有些搞不懂,究竟是哪些人如此大膽,想促使我們與王處仲相斗,難道他就真的以為我是這麼好糊n ng的麼?」
謝艾卻笑道︰「這種自以為聰明的人多的很。」
正說話時,只听得遠處對面江都縣碼頭附近山頭,面對出海口的瞭望塔上響起一陣號角。
那號角聲與平時的出兵、收兵都絕對不同,而是急促不停,似乎要撕裂耳膜一般,就算碼頭距離那邊足有千余步,仍然是清晰可聞。
王烈臉s 一變,一把抓住那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江都縣的水軍校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校尉已經是面s 一變,急忙道︰「大人,這是海匪出現的警報。」
已經渡河的狂瀾軍將士更是一陣嘩然,對岸的人馬現在由謝鯤和蘇良統帥,但王烈才是他們的主帥,如今敵人出現,主帥卻和他們有一江之隔,萬一敵人是奔王烈而去,王烈身邊只有五百親衛,至于那一千五百名青州軍,狂瀾軍將士現在根本不覺得他們會有什麼戰力。
蘇良對著對岸狂吼,但相距數千步,王烈怎麼可能听見。
此刻,王烈在對岸並沒有顯現慌lu n,反而冷笑道︰「怎麼,我一到,這各路魑魅魍魎就全出現了,難道真當我王明揚好辱麼?」
眼前這幫海匪的目的明顯是要摧毀王烈他們的給養,甚至就是沖他王烈來的,所以特意選擇這個時候出現,用心極其險惡。
若說沒有人通風報信,打死王烈也不相信。
此刻江都縣縣令馮y 一臉凝重的快步走來,沉聲道︰「將軍,海匪勢大,請去縣城一避」
王烈聞言,一咧嘴笑道︰「馮縣令有所不知,我狂瀾軍只有撤退的士兵,沒有逃跑的主帥,我身為他們的統帥,我若第一個撤退,全軍軍心必喪」
說完,卻是對身邊楊彥之道︰「彥之,豎旗」
楊彥之眼楮一亮,充滿崇拜的看了王烈一眼,扯下背後包裹,從里邊掏出一個布卷,接著抖開,將那寬大的旗幟掛在了另一個親衛遞來的長桿之上。
只見一面紅底黑字的大 迎風而起,上書五個大字——武功侯王烈。
原來王烈的大 平日就由楊彥之背負在身後,隨時可以豎起,鼓舞全軍士氣。
果然,這一方大 一起,就連數千步外的對岸都可看見,頓時兩岸歡呼聲一片。
這情形落在馮y 和江都縣的水軍眼里,面上都l 出驚訝之s ,也暗自欽佩王烈軍心可用,士氣之高。
接著王烈對那個他剛剛提拔的江都縣水軍校尉道︰「孟校尉,你可敢帶兵與海匪一戰?」
那校尉猶豫了下,王烈這邊卻對他道︰「難道你們江左水軍都是一群娘們不成。」
一旁的程翯聞言,冷哼一聲,不快道︰「就算是nv人也比膽小鬼好」
那校尉聞言,卻是臉s 羞紅,一t i ng膛道︰「王大人,不是在下不敢戰,只是我以前不曾指揮這麼多人馬,而且很多人我都不相識,耽擱我自己事下,耽擱將軍事大,末將斗膽進言,請王大人能釋放我們家龐將軍,他才是真正的水戰高手……」
說完,一臉忐忑的看著王烈。
王烈點點頭,忽然對謝艾道︰「龐毅的囚車可曾過江?」
謝艾眨巴眨巴眼楮道︰「不曾過江,我們這些人不習水戰,大人可是要用他指揮這場戰斗?」
一旁的馮y 聞言,臉s 微變,忙道︰「王大人,不可,這龐毅狼子野心,大人萬不可以他為將」
王烈看了一眼馮y 道︰「可我狂瀾軍初來,不明此地地理,更不習水戰,不用龐毅能用何人?」
馮y 一咬牙道︰「某願代替將軍出戰」
王烈忙道︰「這不行,先生是文人,豈可帶兵上陣,軍情緊急,諸位請不要多言。」
說完,也不管馮y 再說其他,一揮手叫冉瞻去帶龐毅。
不過十幾息,龐毅就被冉瞻帶來,此刻龐毅臉s 多少有些灰白,明顯是一夜沒有休息好,加上心理負擔過重造成的。
他一見王烈,有些心灰意冷道︰「王將軍是要殺我麼?」
王烈笑了笑︰「龐將軍,我知道你委屈,但昨日的事情你根本解釋不清楚」
龐毅听了,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這時候再無諂媚的心情。
王烈也不管他態度,繼續道︰「不過這里有個機會可以讓你戴罪立功,眼下有海匪來犯,龐將軍若肯帶兵剿匪,我就相信你的清白。」
龐毅眼楮一亮,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心志多麼堅定的家伙,昨夜被抓後,心下已經有了絕望。
因為他知道自己能爬上今日這個位置,是多麼的不易。
別人看他諂媚,只道他是個小人,卻不知道他也是擅長水戰,立過戰功,但因為出身卑微,一直不得重用,最後明悟,認王敦手下的咨祭酒、長史刁協為干爹,這才一步步升上了裨將的位置,但再向向前已經幾乎沒有可能。
可是,龐毅很清楚,如果自己真得罪了王烈,王烈又一心想要他的命,那麼刁協那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家伙,是絕對不會為他出頭的。
就在他陷入絕望的時候,王烈這個幾乎一手讓他墜入深淵的男子卻伸出了手,告訴他只要他肯帶兵殺敵,就相信他的清白。
龐毅雖在江左,卻也听說過王烈的為人,也听人傳言他那「一諾千金」的名言。
但此刻心下多少有些不舒服,忍不住道︰「將軍就不怕我趁機投靠海匪?」
王烈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說,就算你投靠海匪,你覺得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麼?」
龐毅無奈,人為刀俎,他為魚r u,卻沉聲道︰「某願領命」
王烈點點頭︰「這才是我大晉的好男兒,你的手下還是歸你管轄,只是一部分艦船和你的部分手下已經運送物資出發,你只能指揮剩下的這些人馬了。」
龐毅看了看港口停靠的船只,因為這次運送的是輜車一類的重物,所以那些作戰用的快船基本都留在了港口,所以說戰力猶在,只是自己手下兩千多兵馬,約有千人卻隨艦船了對岸。
龐毅卻道︰「無妨,對付海匪,我手下這些健兒足夠了。」
因為被收監的時候,盔甲和武器都被扒下,王烈卻月兌下自己的盔甲遞給龐毅,又從楊彥之身上接下一把環首刀遞給龐毅,正s 道︰「今日出戰,就仰仗將軍了,當然就算將軍不敵,烈也就對不會再怨恨將軍,到時我自會接應將軍」
望著王烈清澈卻凜冽的目光,那目光和以前他遇到的大人們的冷漠、戲謔、不屑都不一樣,里邊全是信任和鼓勵。
龐毅身子一震,也正是從這一刻起,龐毅心底再也生不起一點違抗王烈的念頭,拱手道︰「謝將軍信任」
說完在一旁水軍校尉孟林的幫助下穿戴好盔甲,手執環首刀,大喝一聲,開始整軍登船。
他是個諂媚的小人,但他更是一個軍人,他雖然為了更好的活著不得不卑躬屈膝,但也有自己的尊嚴。
這些北軍不習水戰,今日就讓他們見識下江左水軍的威風,這一刻龐毅心底沒有絲毫的猶豫。
那些水軍一看龐毅被釋放,開始那股灰頭土臉的模樣頓時為之一變,都齊聲歡呼起來,顯然龐毅在他們心中威望很高。
王烈見了,暗自點頭,心道︰「看來此人可用。」
就連一旁的冉瞻看到龐毅如此表現,也收起了一直以來的輕視,嘀咕道︰「這樣看,這家伙到也是個好漢子。」
王烈笑道︰「怎麼,你以為天下就只有你不畏死?」
冉瞻尷尬的m 了m 腦袋,湖人呢奇怪道︰「大哥,就算我們不習水戰,海匪不畏懼我們;可這江都縣的水軍也足有兩千余人,大小戰船四五十艘,這海匪如何這般大膽敢來偷襲?」
王烈道︰「偷襲是假,給我們制造麻煩是真。」
此刻,那些護送狂瀾軍渡江的江左水軍已經集合起來,但明顯是長時間沒有經歷過如此大規模的戰斗,尤其是這種敵人的突然襲擊,慌lu n下一陣手忙腳lu n,看得王烈等人眉頭皺起。
「勇氣尚可,可這樣的戰斗力也可配稱為軍人麼?」冉瞻不屑道。
一旁的江都縣令馮y 听了也道︰「這些水軍的戰斗力怎麼能和狂瀾軍相比,若是將軍親自出陣,怕是能很快就d ng平海匪。」
冉瞻听了,一張黑臉上浮現出喜s 道︰「還是你會說話。」
謝艾听了,卻毫不留情的譏諷道︰「喔,原來冉將軍可以如此英勇無匹啊」
冉瞻一听謝艾這個調調,心生警惕道︰「沒有,我沒有說我英勇無匹,我可比不過主公」
說完,得意的看了謝艾一眼,那意思是我才不會上你當。
謝艾呲笑一聲︰「好說,既然不是英勇無匹,那將軍憑什麼橫掃這些海匪?敢問冉將軍是會駕馭艦船,還是會統領水軍?又或者將軍其實天生擅長水上戰斗?」
冉瞻聞言,老臉一紅︰「這個,某是騎軍,為啥要統帥水軍,區區長江我度過去一樣可以縱馬江南?」
謝艾卻一指四面︰「冉將軍,你眼中只看到這一條長江,卻可知這江南水道縱橫,十幾里一條河叉,數百丈就是一道橋梁,大面積的平原丘陵之地甚少,你這騎軍可曾練得水上飛的功夫,若不曾習得這般法術,那又憑什麼看不起人家水軍?」
冉瞻這次听明白了謝艾的意思,論斗嘴他可不是謝艾對手,黑臉漲得通紅道︰「那總有能跑馬的地方,我把敵人引到能跑馬的地方在打也一樣;再說這是馮縣令說的,我還能反駁不成?」
王烈聞言,笑罵道︰「屁,是好話你從來都不是照搬全收,不會謙虛的,好了,你做好準備,一會萬一龐毅將軍有所不敵,你也不能閑著。」
冉瞻一听,喜上眉梢,和大多數狂瀾軍將士一樣,無論王烈怎麼說他們都行,只要最後能讓他們出戰,他卻不想自己根本沒打過水戰,今日出戰是不是趕鴨子上架,而且還是一支旱鴨子。
謝艾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他可不屑于和冉瞻辯解什麼,現在在狂瀾軍中,如冉瞻這樣對水軍懷有輕視的將領不在少數,甚至可以說是大多數武功高強、能文能武的將領幾乎都對水軍十分輕視。
尤其是那些原來的騎軍將領,如蘇良、段文鴦等人更是一萬個看不起水軍。
也因此王烈組建水軍的時候,不得不強行任命一批他覺得有單獨統軍能力的將領為水軍暫時的將領。
然後就是從中低層軍官中進行選拔,並表示將來一概給予重用。如此恩威並施下,才算選拔出了可以組建一支兩千人水軍隊伍的軍官梯隊。
隨後,王烈又讓他們跟隨陶侃派來的水軍將領學習一段時間後,才算有了一批勉強合格的水軍將領。
這次狂瀾軍出征江左,他們那支兩千人的水軍也沿海岸南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抵達江左。
所以,不要看現在這江左水軍在軍紀和戰斗素質等方面,看似比狂瀾軍低,可若真到了水面上,狂瀾軍還真不是人家的對手。
這一點謝艾清楚,王烈一樣清楚,所以他才任命龐毅為將,剛剛更是月兌甲贈刀收買人心。
這些事冉瞻也自然清楚,卻如此嘴硬,只能讓謝艾暗自感慨這人心難改。
至少,現在看冉瞻他們都不會成為優秀的水軍將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