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10月20日黑色的雨天
我對于這個世界的意義,也許僅有一個——關在籠子里的動物。
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看客,冷眼旁觀這個世界上的一切。而如今我才知道,其實,我只是關在籠子里的一只動物,就像動物園里面那些失去自由的生靈,只是一個個活著的陳列品,僅此而已。
而我的命運,比那些生靈還要悲慘。
我被關在籠子里,可是,沒人來看我,我的身上沒有一絲目光。我是一個被遺落在世界角落里的孤魂。
我是一個陳列品,一個被遺忘的陳列品。我連被人觀看的權力都沒有,我被遺忘了。世界的目光散落在所有人身上,唯獨缺少了我。
可是,我無力沖破這個牢籠,我只能委身于此,脆弱的雙手緊握著束縛我的鐵籠,看著黑色的雨滴打落在我的身上。
那是這個世界給我的唯一的禮物。
16歲10月21日墨色的濃霧
感謝所有傷害過我的人,你們用行動一次次地對我說明,我是一個被世界拋棄的人,我沒有權力獲得什麼,我只有權力承受這一切。不管我多麼憤慨這個世界的不公。
無數的憤怒過後,是悲傷,無數的悲傷過後,是哭泣,無數的哭泣過後,是麻木。
我已經麻木了,所以,求求你們,別再來了好嗎?我知道我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我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我已經投降了,請你們不要再來了好嗎……
影,我是不是已經沒有權力愛你了?是不是因為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你,所以才會承受這一切?我放棄了一切,換回了短暫脆弱的安寧。可是,我卻因為一不小心遇見了你,所以又要承受這一切嗎?
也許,我不該愛你,不該觸動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所以,我受懲罰了。你高高再上,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孤魂,所以,愛上你是一個錯誤。所以,今晚那一抹紅色,是對我的妄念的懲罰嗎?
影,再看我一眼好嗎?
前面幾篇日記都很正常,可是到了這兩篇,卻是急轉直下。又是「黑色的雨天」,又是「墨色的濃霧」,看到這兩個對天氣的描述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情。而日記的內容都像是一個受盡了傷害的女孩子對這個世界苦苦的哀號。我似乎看到了一個傷痕累累的女孩子,蜷縮著身體,癱坐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任憑雨水的沖刷。
我合上日記本,無論如何,我是看不下去了。
***
我掙扎著醒過來,卻發現眼前又是無比熟悉的一幕——我被捆在一間小房間里,雙手被捆綁在椅子上,睜開眼楮一看,面前有一扇門。
我低頭一看,我胸前的衣服一片紅色,那不是我衣服本來的顏色,是被什麼東西染紅的。我環顧四周,卻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順著味道傳來的方向,我再一次低下頭——一瞬間我明白了,那股血腥味,是從我身上散發出來的。
染紅我衣服的,原來,是鮮血……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我開始驚慌起來,我扭動著雙手,大聲呼叫著︰
「救救我!」
突然,椅子在我劇烈的晃動下失去了平衡,我身體一歪,整個人隨著椅子倒在地上。
我看到在我倒下的地方,我的頭部下方,滴落了幾滴紅色的液體。原來紅色液體的來源,是我的臉……
幾秒鐘後我確定了,那是我的血,從我的臉上滴下來的血。
那一陣陣劇痛再次襲來,那是一種被刀刃劃過的痛,而且不止一下。我只覺得從我臉上的各個地方都傳來了刀刃劃過的疼痛,一下一下直達我的大腦神經。我痛苦地扭動身體,不為了掙月兌,而是因為恐懼和害怕。
我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了,恐懼已經擾亂了我的思路,我說不出任何話來。任何完整的言語經過我的喉嚨,都成為了一片模糊。
突然,我感覺到椅子月兌離了我的身體。在我劇烈的扭動中,有一根繩子斷了。看來捆綁我的人並沒有把我綁緊。很快,其余幾條繩子也斷了。我的身體自由了。我試著站起來,可是恐懼的慣性讓我重新倒在地上。
還好旁邊有一個箱子,我扶著箱子,慢慢站起來。在我站起來的過程中,又有幾滴血落在箱子上。
我顫抖著雙手,輕輕踫了踫我的臉。一瞬間,我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種濕漉漉的溫熱,除此之外,還有被觸動的神經末梢,傳遞到大腦的痛覺。
「啊……」我痛苦地轉身,蹲來,用顫抖的身體緩沖剛剛的那一陣劇痛。而後,我睜開眼楮,抬起頭,看到剛剛觸踫過臉部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啊……」我發瘋似的慘叫著,一頭撞在那扇門上。門上也沾上了我的鮮血,一陣劇痛過後,我發現,那扇門並沒有關上,而是虛掩著。我一把拉開門,一陣刺目的光線涌進來,一瞬間灌滿了我狹小的視線。
等到我的眼楮從光線中適應過來,我發現我來到了一條走廊上。我知道我真的自由了,擺月兌了可怕的束縛。我來不及顫抖,邁動脆弱的雙腳,向前狂奔。
我跑得很艱難,有好幾次差點摔倒在地。當我再一次停下的時候,是因為我撞到了什麼東西。我听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抬頭一看,原來剛剛我撞上的是一面鏡子。
鏡子安裝在走廊的拐角處,剛才我卻沒有發現。我看到鏡子上有一個地方凹了進去,幾條裂縫輻射出來,像是海洋中布滿了劇毒的海膽一樣。我突然意識到,那是我剛剛撞上的地方。
在那個凹陷下面,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那張臉如此可怕,那是我從未見過的一張臉。那張臉布滿了傷痕,一條一條地瓖嵌在柔弱的皮膚上。而鮮血,從傷痕里不停涌出,滴落在我的身上。
我突然意識到,那張臉,是我的臉……
這時候,鏡子里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個人注視著鏡子里我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一點表情都沒有。
那個人,是秦雨婷……
……
我再一次從夢中被驚醒,睜開眼楮時,我感覺到額頭濕漉漉地,腦海里還在盤旋著我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臉並沒有什麼不適,但我還是沖到鏡子前,仔細看了鏡子里的那個我好幾分鐘。鏡子里的我很正常,一點破損的地方都沒有。
剛才的那一切,的確只是一個夢。
我躺回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了。我發現最近我做的夢都很連貫,像是一個個破碎的片段,拼湊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當然,還有很多碎片,我還沒有撿到。但是目前,我手頭的碎片,已經能夠拼湊出一個片段了。
在這個片段里,我被困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臉部血肉模糊,渾身是血,還有秦雨婷的臉。
在另一個片段里,我在淡黃色老房子202房間里,躺在床上,在我身邊,是何遠影的臉。
這兩個片段一直在我的夢境里交織出現,讓我目不暇接。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也許不是普通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