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譚大爺是一個年過八旬胡子斑白的老大爺,他做木匠的手藝一流,但是脾氣古怪,不畏權勢財富低頭,很多人想請他做工藝卻都被他拒絕了。
「龍先生有夏小姐這樣的妻子,真是龍先生的福氣啊!」
夏曲然听著他說,並沒有為自己和龍御影的關系解釋什麼,只笑笑︰「什麼福氣不福氣的啊,難不難,苦不苦,該生活的還是要生活。」
譚大爺怔了怔,看她,多精致的一張臉孔啊,怪不得龍御影為她發了瘋!可是女人活一輩子,就只靠著一張臉嗎?不,不,她很美麗,她一直笑著,可是那雙眼神,世界上竟有如此愁苦的眼神?如此無助的眼神?如此黯然的眼神?這樣的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呢?
他若不是因為這笑容,若不是因為這眼神,他真的不會去幫她做這根拐杖。
譚大爺又低下頭,繼續去做手中的那根拐杖。
「其實啊,要我說,龍先生不需要這根拐杖。」
「是嗎?那他需要什麼?」
「夏小姐你看,雖然這根拐杖選用了最好的木材,可是這材料再好又如何?龍先生已經擁有一把世上最好的拐杖了。」
夏曲然忽然明白他想說什麼了。
「其實人活著,每個人都需要一把拐杖。人生路途坎坷,誰都會犯錯,能扶著心愛的人走過一生,是自己的幸福;能扶著身旁的路人走過一程,是路人的幸福。」
他這意有所指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位老人,他像是一個智者,更像是一個謀略者。
夏曲然看著他,仔細的看著他,忽然覺得他的眉宇之間,很像一個人……但是她想不起來,到底是像誰……
就算她是一個心理醫師,但她研究別人的眼神,被這老者一眼就看穿了。「丫頭,別這麼看我,我沒有什麼目的。幫你做這根拐杖只是因為,你需要一跟‘拐杖’,而不收你的錢則是因為,我這個老頭子不靠手工賺錢過日子。你用心求這根拐杖,我用心做這根拐杖,但願龍先生能夠早日站起來!」說完,他把已經完工的拐杖遞給她︰「夏小姐,請慢走!」
夏曲然謝過,但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這位老者是什麼意思,或者說,她不理解他是所指何事。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站起身,卻發現面前站著兩個人。
是一對夫妻。
也是林雨霏的父母。
夏曲然訝異的回頭看老者,他背對著她,只說︰「雨霏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法理難容,她應當受到制裁。所以,即使夏小姐不肯幫你們,你們也絕對不可以傷害她。……談完話,離開時幫我把門關上,人老了,總是想多睡會兒。」說完他就進屋了,再沒出來。
夏曲然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工藝一流的師傅,但沒想到,他居然是林雨霏的外公。
剛剛的話,是對這對夫妻講的。雖然夏曲然被龍御影密密的保護了起來,但是陰差陽錯,她居然走到了林雨霏的家里。
轉向面前的兩個人,她平靜的開口︰「兩位盡可以放心,你們的女兒不會有危險。她雖然故意殺人但殺人未遂,龍御影沒有生命危險,他不會為難林雨霏。」
「那為什麼,還不放了她?」
「放了她是我們說了就算的嗎?」夏曲然冷冷一笑。她就算是不怪林雨霏,但是林雨霏讓龍御影躺在床上動不了,她怎能原諒?「回家等著吧,只要龍御影可以下床走動的時候,你們的女兒相信也該回家了。」
「夏小姐,你就行行好吧!我們就這一個女兒,我們會看好她的……」
「會看好她,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林先生,林夫人,真的愛女兒,就不要讓她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那不是她的幸福。真的愛女兒,就不要明知道她要去犯錯,還不去制止。我言盡于此,請兩位不要再阻擋我的去路。」
說完,她離開。
林家兩老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看不看的好女兒別人管不了,但夏曲然,她必須要看好自己的男人,最初她以為,沒有什麼風雨可以擊倒她了,她一樣可以為他撐起天空……可是現在,離開醫院回到家里都快三個星期了,他的腿毫無起色,她……
茫茫然的往家的方向走著,她精神有些恍惚,忽然感覺好累好累。
龍御影還可以撐多久?
她還可以撐多久?
她真的沒有信心了。
如果龍御影再也站不起來,她還能站起來嗎?
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看著不遠處家的大門,她忽然就失去了繼續向前走的勇氣。在路邊的台階上坐了下來,雙臂環抱著身體。
今天的冬天似乎來的特別早,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的許多。
空中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雪花。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吧?
夏曲然抬起頭,看著天空,風雪彌漫了她的雙眼,她感覺不到冷,滿眼都是潔白的雪花,還沒有覆滿大地,卻好像先覆蓋了她的整個世界。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里?就算你不冷,不怕有人會心疼嗎?」
夏曲然悠悠轉頭,看著身旁一身白色的俊逸身影,她心酸酸的,喊了一聲︰「大哥!」
「傻丫頭!」他月兌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有好一會兒沒說話,就站在她面前,看著她。那雙溫柔漂亮的眼眸里盛滿了太多太多的內容,他小心翼翼的隱藏著,不讓她發現,只對她伸出手︰「地上太涼,起來吧,我送你回去。」
夏曲然慢慢的把冰涼的手放到他手心里,在他握住的那一刻,她猛地起身撲向他,緊緊的抱著他的腰,臉伏在他胸前︰「大哥!大哥!我想哭,你讓我靠著你,哭一下!一下就好!」
「……」
季楚凡不說話,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她,給她一個沒有風雪的世界。
她不想訴苦,不想抱怨,這一刻,只想靠著一個肩膀,大哭一場。
好久好久,
風雪的襲擊,眼淚的熨燙,季楚凡掙扎在水深火熱之間,臉帶著笑容,溫柔安慰︰「傻丫頭!哭什麼呢?大哥不是還在嗎?」
「大哥,我怕,我好怕……」
「怕影撐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