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上倏地降下幾道巨大的閃電,霎時整個懸崖之上亮如白晝。幾聲巨雷伴著閃電轟隆隆響起來,震耳欲聾。
我原本想伸去抓容風衣擺的手猛地一顫,腳下不穩。方才騎在馬上還不覺得,因為當時滿心滿眼就是要找到蘇凌塵。可是這時候冷靜下來了,意識也漸漸回籠,我想起來自己還有個生來就有的弱點。
每個人都有弱點,我的弱點就是驚雷。
我怕打雷。
剛才那突兀地一聲雷嚇得我腳下一滑,懸崖邊上本就土石松垮,我這一滑,剛好就將那些本就要落不落的小石塊踩碎了。
那一瞬間,我腦海突然閃過很多念頭,比如伸手拉住容風。而實際上我的左手離他的衣擺不過幾寸距離。可是腦間一猶豫,手上終是一緩。
隨著土石松落的聲音,我身子向後一滑,就這麼跌下萬丈懸崖。
跌下的瞬間,我看見容風將赤血一遞,終于壓上任先生的頸子。我看見任先生眼里的沉痛,他沒有在看容風,他在看赤血。我看見蘇凌塵……我看見他望著我,臉上有驚慌一閃而過。但是,也只是一閃而過。
他沒動,他沒有動。
然後,我閉上眼,放任自己跌下去——
萬丈的懸崖,跌下去會是什麼感覺呢?我沒有觸覺,也沒有痛覺,連從前容風拉住我的手的時候,我甚至都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這就是我活著的代價。
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在我來說,不過是桎梏而已。
我不會死。只不過,會以魂魄的姿態從這副身體里飄出來。沒關系,只要找到師父,我就可以再「活」過來。畢竟,身上刻了司命封印的我,是死不了的。
陷入黑暗的瞬間,我仿佛听到容風的一聲驚喊。
容風容風,為什麼總是容風?
為什麼……就不能是蘇凌塵呢?為什麼我滿心滿眼掛念著的那個人,眼里卻從來沒有我呢?
……
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以為魂魄已經月兌離身體了。一直以為我的魂魄很容易就能從身體月兌離,沒想到一向做事喜歡偷工減料來偷懶的師父,這一次竟然真的下了不少功夫。
這時候,天光正是蒙蒙地亮。
可是讓我感到意外的,卻是我正躺在一個人的懷抱里,半伏在那人的身上。這人緊緊抱著我,像是要把我揉進身體里一樣。
我的視線所及是頭頂幽黑的岩洞,天光從洞口透進來。我借著光線打量,才模糊辨認出那個人竟然是容風。他竟然跟著我跳下來了。
這時候他靜靜闔著眼,似乎睡得正沉。就像我那一次在山洞中見到的他一樣。我看著他,真的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想法。
就像我一直認為的,沒有人天生就應該無條件地對另一個人好。就算是父母兄弟,也只是因為那一層血緣關系,除開那些,也不過是陌路。
我不懂容風為什麼處處對我扶持相助。或許是我想太多,或許是我太過冷情。我不懂。
如果對一件事想不通,有些人就會不由自主一直想下去,然後就鑽進了牛角尖。可是一般我想不通的時候,就會自動放下那些想法。可以說我太懶不想去考慮太多,也可以說我不喜歡太過復雜的事情。
所以當我對容風的這些行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我的注意力已經被容風的睡臉吸引過去。
如果……
我突然清醒過來,我不知道那一瞬間的迷思是什麼,但是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手離他的臉不過一寸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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