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愣了愣,又愣了愣,再愣了愣,終于道︰「干什麼這麼問?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他哎。」
「是麼,」滄海垂下眼簾,眼珠轉了轉,「難不成……真的是‘相由心生’?」
你也不用覺得不甘,所謂「相由心生」,我雖初次見你,但也知你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我喜歡你,也並非只愛你的顏色。
我喜歡你……
神醫蹙眉撇嘴道︰「你干什麼擺出這種表情?好惡心……」
滄海將溫馨懷念的眼光投向神醫,見到他的鄙視立馬回神,斂了笑容。「那也許就是他壞事做多了,改變了原有的良善容貌吧,最後就連他那麼親近的父師都認他不出。所以說,人不可以做壞事,而且‘相面’之學必有其理,不是說唐朝宰相裴度一心修善改變了少年時潦倒的面相嗎?」
神醫挑眉道︰「我又沒問你這個。哎,照你這麼說,你應該長得很弱智才對吧?那我這麼帥就一定是個大好人了!」
滄海端詳了他一陣,道︰「帥也分很多種。」你屬于最找抽那一種。「濟世救人的中醫一直秉承‘天人合一’的理念,醫術精湛者,也多是道德高尚、胸襟博大與懷有愛心之人。如果你依舊不知悔改,‘神醫’之‘神’必將被他人所超越,‘神醫’之名必將為他人所取代,而你早晚有一天會變成……」
神醫不耐打斷他道︰「行行行,變成丑八怪是吧?唉,一說起這個你就沒完沒了,真招人煩。」還是哭的樣子可愛啊,或者給我吸吮手指的時候,雖然看不到,但是觸感豈非更加敏銳了?
滄海不明顯的嘟了嘟嘴巴,輕輕道︰「澈,你什麼時候搬來這里的?」改跪坐為坐,攏了攏絲被,「澈你冷不冷?」抓起一個小被角搭在神醫腿上。
神醫擰起眉毛,不知道這一點點能起什麼保暖作用。「什麼時候搬來的啊?這個……十一月三十?三十一?三十二?記不清楚了。你是不是終于意識到我的好處了,開始關心我了?」
滄海道︰「你從哪里過來的?」
神醫道︰「什麼叫從哪里過來的?我以前住在函谷關的嘛。」
「不是,我是說你有沒有取道‘渤海’?」抬起眼來看著他。
神醫瞄了眼闔起來的火漆卷宗,鳳眸微迷,「問這個干什麼?」
滄海眉心微蹙,道︰「最近渤海倭寇泛濫,我在船上的時候還被他們打劫,你那麼熱衷于跟蹤我,應該知道我沒有說謊。」
神醫別扭道︰「什麼‘跟蹤’啊,我那是關心你嘛。」
滄海淡淡道︰「我只想問你,有沒有踫到那群倭寇?」
神醫搖了搖頭,「我走陸路的。」
滄海點了點頭。思索一會兒又道︰「那你有沒有查查那群人的底細?」
神醫愣愣搖頭,忽然覺得他有點興師問罪的語氣,不禁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查啊?」
滄海垂眸沒有看他的眼楮,低聲道︰「看看是什麼人要傷害你關心的人,不是很正常嗎?」
神醫一下子啞口無言。半天才道︰「你說這麼多就是想證明我一點都不關心你?」
滄海點了一下頭,抬臉看著他的眼楮。
神醫心頭火忽的竄起老高,卻還極力平靜的望著他,所以只是稍稍有一點猙獰。「那好,你跟他們正面交鋒過,你看出了什麼?」
這次換成滄海啞口無言。
神醫哼了哼,道︰「這麼糊涂?是不是有什麼事牽扯了你的精力啊?嗯……」盯著滄海的表情,道︰「女人。是不是有女人讓你分心了?」
滄海立刻反駁道︰「才沒有!」
神醫獰笑道︰「沒有才怪!你是不是有一個帶鉤不見了?是不是送了給那個女人啊?她送了什麼給你呢?」
滄海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神醫繼續悠然道︰「啊,該不是什麼金鈴鐺銀鈴鐺之類的東西吧?」說完還挑了挑眉梢。
滄海急了,「你……你……你翻我東西?!」
神醫嗤笑道︰「那還用翻啊?就你這點破事——哼!」
「你、你查我?!」滄海眼楮紅了。「你懂不懂什麼叫個人私隱啊?你有沒有點道德啊?!你……你太缺德了!真是氣死我了!」紅著臉拍打著床褥,把臉扭向一邊。
神醫看了他一會兒,嘆口氣,道︰「本來我不想說的嘛,誰叫你總說我不關心你。」
滄海喘了好幾口氣,最後還是道︰「你以為不說就不缺德了嗎?!你——唉算了!對牛彈琴!」
兩個人一齊撇著臉對坐了一會兒。
滄海偷眼看了看他,眼珠轉來轉去的。又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撅著嘴巴小聲道︰「你別告訴他們行不行?」
神醫嘆口氣,卻痛快道︰「行。」這家伙,真是沒法弄。
滄海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後話了,忽然大大笑了一個。
神醫忍不住樂了。
滄海又默默垂下頭,輕輕道︰「澈,你說做只兔子會不會快樂得多?那樣,是不是就不會難過了?」
神醫微微皺起眉頭,心內酸楚,卻道︰「你覺得,做一只我養的兔子會快樂嗎?」
滄海想起那些聞久了薄荷味就會瘋掉的兔子,打了一個寒顫。「可是,我覺得身邊每個人都在騙我,瞞我,算計我。」
神醫心里清楚得很,忽然覺得有點幸災樂禍。
滄海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笑,你也算一個,容成澈。」
神醫笑得眼淚快流下來,「白,我們都很在乎你。」
滄海大大嘆了口氣,苦惱道︰「就因為我知道,所以才討厭啊。」
神醫垂眸望著他皙白伶仃的手指,慢慢伸過手去拉住他內袍的袖子。「那你打算怎麼辦?」
滄海目光定在爐內的炭火上,緩緩搖了搖頭。半晌,又道︰「有時候我想管的事情偏偏沒有頭緒,不想管的事情又自動有線索送到我的手心里。」他翻過神醫抓著的袖子內的手。手心粉紅。
神醫道︰「我替你查過葉深了。」
滄海靜了一下,忽然抬眼看他。什麼也沒說,但急迫之情溢于言表。
神醫憐憫的望向他,輕輕搖了搖頭。「我只听說葉深在雲台山下的鎮子上出現,往北而去,之後就不知所蹤了。」
滄海愣了一會兒。極輕的點了點頭,攏緊絲被。「澈,我想為羅姑姑……」
神醫點頭,「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