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來墊背的
有著一雙黑曜石般眼瞳的人影,還是忍不住站到熟睡的他的面前。以至高的角度凝望那不清晰的唇的與眼下的傷。
他的睡顏如此惆悵。在夢里夢著了?
黑曜石中滿載的哀怨,沉甸甸的皺起了他的眉。
是否夢到是思念的山鬼?痴痴等待都忘記了歸去,如花美眷也難抵似水流年在山間采擷著益壽的靈芝,岩石磊磊,葛藤四處像你的身影我的心緒纏繞。
我的心偷偷的怨著你,我在此地徘徊,悵然忘歸。你是否也在思念著我是否萌生悔意?你是沒空到來,還是根本是我一廂情願?
思君的你便如山中杜若般芳潔。可卻心念著獨自黯然,呵,你是否思念我,是否如我的心一般真?還是如這風雲變幻一般作偽?
直到雷聲滾滾夜色沉沉,我依然沒有放棄沒有歸去。
還在這里獨自傷悲。盼你早歸。
小殼枕著手臂翻來覆去,想不通可疑或是有戲;瑛洛從白出莊至晚未歸,不知是棘手或是漏;識春照舊天雷雷打不動,宮三認床好容易入夢鄉;余人高枕夜不閉戶,唯有紫幽,睡了一天,此時瞪著雙眼,坐盯他的蚊帳。
世界好像有個易碎的,光做成的沫,就在深藍色大桑樹的樹下。里面睡著一只夢中憂郁的精靈。世界與他無關,沫才是他的全部。他努力維護著世界,世界脆弱發光。
有一只溫暖的手探入薄薄沫薄薄的膜,世界沒有破碎,面頰忽然溫暖。
滄海睜眼。依舊是黑乎乎的夜,粗糙的大桑樹。卻有一只溫暖的手輕拍在微涼的臉。滄海一愣。一切比夢境還不真實。
他猛的拉住來人衣袖,「……澈,我見到小石頭了」輕輕說著驚訝的語調,雙眼還在迷離。
「你睡在這了?」神醫訓也不是氣也不是,扯起他的胳膊,道你夢游啊?」
「澈,小石頭真的在這里,他沒有走」那人痴痴的睜著眼楮,慌亂似的誠懇的祈求信任。
神醫一直蹙起的眉心又緊了緊,懷疑著四下望了望,嘆道起來,睡。就你會亂跑的。」
「你不信我?」滄海似乎疲憊的濕了眼眶,「剛才他真的來過,他就站在這里看著我……我想叫他,但是很累,累得不想動……但是他真的……」跪坐在地眼珠絕望的逡巡,也不肯起身。
「我信。」神醫抓住他冰涼的手,攬緊瘦削的肩膀,「我信你。」
「小石頭剛才跑到你的夢里去了,是不是?」
「不是的……」
「你只要乖乖睡覺……」
「不是、不是……」
「他還會出現的。」
「不是的澈他真的來了不,他沒有走他沒有走」含淚的雙眼驚慌失措,傷口殘留的血漬益發可憐,雙手緊緊揪著神醫的衣襟,揪著他的胸口,揪痛了他的心。
「白,你是在做夢。」
「不是他剛剛就站在這,就站在你現在站的這個地方,他那麼傷心的看著我,他還模著我的臉……」
灼熱火焰炸開,在心頭,碎片飛濺。
「那是我」
吼聲壓抑,懷抱霸道如烈火,冰雪消融的那個身體也覺疼痛。他的聲音又低沉微弱下去,卻輕易听出顫抖與哽咽。
「……那是我啊白。」
「是我站在這里,是我傷心的看著你,是我模著你的臉……」
吼得他愣愣的跪坐在神醫懷里,張著口眼,枕著神醫的肩頭。
「白,是我啊……從頭至尾,只有我一個……」
深沉的情感早已從小小的細微的幾乎不可感知的裂縫中緩緩滲入,卻忽然在脆弱與空虛的此刻沖毀堤壩洪水決堤,浩浩湯湯,無際無涯。沒過整個頭頂。
「澈……對不起……」
神醫的心猛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低喃撼動,他等的不是這個,卻似乎應得之余又有意外收獲。懷里安穩的呼吸,順從的偎依,仿佛是他恆久以來最大的期盼。難以置信的半蹙著眉心,側過頭,稍微拉開溫暖的懷抱。
安穩的呼吸,順從的偎依,原來他已在肩沉沉睡去。
神醫愣了愣,臉黑了。無奈卻輕柔的抱起他,仍從窗子把他塞進去坐在窗台,也如法入內,再抱他下來。
後擺一掃,「嗒」輕響,有個從窗台掉落。
神醫先把滄海抱床,月兌去中衣鞋襪蓋好被子,才回過頭來關窗,撿起掉落之物。
那是一個不到半個巴掌大的桑皮紙包,里面包著一撮碾得粉碎的黑珍珠粉。
神醫轉頭看了看這麼大動靜都沒被吵醒的熟睡著的滄海,他嘟著深深血口的唇翻了個身抱住棉被的樣子,緊緊抿了唇,使勁捏了好一會兒的桑皮紙,仍舊包好丟在窗台,大步而去。
窗外孤月寒影,流光徘徊,時而雲隱,時而寂黯。漸漸星淡月移,彤雲洗了重露,雄雞一聲,天下又白。
為。為天下人頭頂著同一個日頭,卻心懷千異。有人得子,便有人死爹;有人新婚,便有人爬灰;有人高中,便有人中風;有人吃不下,便有人吐不完。那麼為?
為有人笑口常開,又為有人愁眉不展;為有人衣食無缺,又為有人倒斃于途;為有人一見如故,又為有人相見如敵。為有人難難迎刃而解,又為有人事事都難如意。
「這到底是為呢?」
直到天已大亮,紅日高升,滄海已托著右腮呆坐了一個時辰,他還是想不明白這些問題。
于是他只好聳了聳肩膀,從石宣房間的床站起來,忽然一愣,又問了一個為。
為我會睡在床?
……我天這鞋襪是誰給我月兌的?
我天這衣裳是誰給我月兌的?
風風火火沖到窗前推窗一看,一截黑黑粗粗的樹干。探出頭去。看不到。探出半身,看到高高的大桑樹的頂。頂著同一個太陽。
第六十九章來墊背的
第六十九章來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