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晨早上鍛煉回來,開始按部就班地進行物理科目的復習,心思卻怎麼也靜不下來,腦子里不由自主就會浮現出昨晚跟父親去吃飯時的情景。
宴請華思忠的飯局整體氣氛還是很融洽的,但馮凱的所顯露出的那一點苗頭,卻讓張若晨心里的弦再次繃緊。如果不能妥善解決這件事,那麼重生以來所做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義。
上次暫時化解了馮凱的圖謀之後,張若晨就一直在等著他的後手。每天吃飯跟父親聊廠里的事,一方面是想多了解一下紅星廠的狀況,這樣寫出來的發展建議才能更具有實用性。而另一方面就是想探听一下馮凱的情況,看看這家伙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可疑動向。
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賊,而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這種被動防守的日子並不好過,總讓人提心吊膽的不知哪一天是盡頭。現在總算看到點苗頭,按說是件好事,但張若晨又怕是自己太敏感了,因為知道曾發生過的事情,所以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往那方面聯想。
有句話叫關心則亂,又有句話叫不識廬山真面目。面對三十年人生經歷中家里最大的那場變故,張若晨實在沒辦法以平常心處之。他知道自己這種狀態極有可能會使判斷出現偏差,如果貿然采取行動而導致打草驚蛇,再想抓馮凱的把柄恐怕會困難十倍。但這件事又沒辦法找人商量,讓廬山之外的人幫著參謀,于是只能自己糾結。
眼看都快九點半了,筆記才翻了七、八頁。張若晨有點煩躁地站了起來,突然很想抽支煙。在屋里轉了一圈,卻沒看到父親的香煙,只得作罷。
客廳里的電話響了起來,張若晨過去提起話筒說了聲「喂」,就听到小白菜柔和的聲音︰「你在干什麼呢?」
「在復習功課啊。」張若晨說著看了一眼桌上的台歷,後天才是開學的日子,她不會今天就要來給我搞測試吧,這一回可是真沒復習完啊!
「你最近幾天有寫那個故事嗎?」小白菜又問道。
「寫了一些,但還沒寫完。」張若晨忍不住笑了笑,原來是在催更新啊。
「你要不要到我們這里來復習功課?」小白菜發出了一個奇怪的邀請。
張若晨不由愣了一下,知道小白菜跟悍妞已經在外面同居了,這是讓自己去她們那里?輕易涉足悍妞的地盤,會不會落下個身殘志堅的下場?只听小白菜又說︰「順便帶上稿子,讓我們先看一下後面的故事,好不好?」
「好的。」張若晨沒怎麼猶豫就應了下來。悍妞敢來我的地盤,我難道還不敢去你那踩踩場子嗎?
小白菜說了一個地址,張若晨記下後掛了電話。
就聊了這麼幾句,他感覺心境平復了不少,心想說不定出去逛一圈,能把腦子里那一團亂麻給理清爽了。帶上小白菜的物理筆記和剽竊的手稿出了門,地方稍有點遠,走過去恐怕得四十多分鐘,打的屬于高消費項目承受不起,只好坐幾站公交車,再換11路了。
……
……
華夏國78年開始房改探索,88年正式推廣並逐步深化,到這時已經有些年頭了。秦州最早建起的商品房小區,大多位于人口密度較低紀水河南邊,主要是出自市里的規劃,同時這片區域開發成本比較低。後來一些大型國企不景氣,開始轉讓部分地皮用于房產開發,地價也不怎麼貴。所以這時的房價還算不上很高,至少是不離譜。
但例外總是有的。像位于人民公園東邊不遠處的東華園小區,就屬于相當貴的樓盤,房價是別處的數倍,每平米單價超過了三千。這在普通職工月平均工資只有幾百元的秦州,算得上極為高昂。
張若晨對東華園小區也有所耳聞,但那是多年之後的事情。這個小區是秦州第一個房價破萬之處,現在說出去根本沒人會相信。
來到小區大門,入眼便能看出些不同,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筆挺地站在大門一側的圓台上,那架勢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里面是什麼機關駐地,也不知道這里是不是秦州第一個不用大爺而用小伙看門的小區。
門衛見了張若晨,禮貌地詢問了一下,而後從口袋里拿出個電話撥了個號碼,說是有客人來訪。
這又讓張若晨大大驚訝了一把。門衛手里拿的是個子母機的分機,撥的應該也只是預裝的小區內線電話,事情本身不奇怪,但出現在96年的秦州,這就相當稀罕了。
得到確認後,門衛微笑請張若晨進入,並告訴他應該怎麼走。
張若晨道了聲謝朝內走去,見小區里不僅有綠化帶、水池假山之類的景飾,還有一些健身器材,並且每棟樓前都有停車位。這種布局可謂相當有超前意識,便是放在十多年後也不落伍,加上堪稱黃金地段的地理位置,怪不得後來房價會漲得那麼高。
小區並不大,只有五棟住宅樓。張若晨走到中間的一棟,上到三樓敲響了門。
開門的是卓思慧,臉上帶著讓人一看就很舒服的微笑。張若晨進去站在腳墊上,見屋里鋪著光可鑒人木質地板,便裹足不前了。
「哎呀!」卓思慧輕輕叫了一聲,「沒有準備你的拖鞋。」
「沒鞋就光腳嘛。」里面傳來秦書瑤的聲音,一付不以為意的腔調。
張若晨心想也只能這麼著了,月兌了鞋光腳進了屋,見右手邊是餐廳,再往里是廚房。左邊的客廳非常寬敞,足有他家客廳兩個半大,再往外就是陽台。兩廳之間並無隔牆,只有一個鞋櫃做半隔離。像這種格局的房子,五六年後倒是很常見。當下的商品房,很少有這麼大面積的客廳。有人說00年之前的房子,光看客廳大小和樣式就差不多能估算出建築年份,倒是有一定道理。
客廳里的陳設跟一般住家明顯不同,西面是佔據了一整面牆的大書櫃,書櫃前擺著一個長轉角沙發,圍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區域。在沙發後面是一個大紅木書桌,桌上散亂地放著些書籍、筆記。東面的牆上瓖嵌著一塊很大的玻璃黑板,上面寫著幾大段英文,看上去有點眼熟。北邊靠牆放著張電腦桌,秦書瑤正坐在電腦前敲著鍵盤。進門時有牆擋著,看不到她。
與其說這是間客廳,倒不如說是一個書房。像電視機這種東西,都被移到了餐廳。大概也只有悍妞這種人才,才會把這麼好的房子折騰成這個樣子。不過這布局倒是不錯,是個看書學習的好地方。
「坐啊,站著干什麼?」卓思慧說。
「參觀一下豪宅啊。」張若晨笑著說道。見書櫃上只放了十來個格子的書,數量其實也不算少,但這麼大一個書櫃,就顯得太空蕩了,也不知道悍妞是怎麼想的,大概哪天她會到書店去進行一下大采購把這里都填滿?
秦書瑤鼻子里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麼意思。
張若晨在書桌旁坐下,面前是幾個本子和一本,看上面的名字知道是悍妞的東西,這大概是她之前坐的位置。將這一堆東西來了個整體挪移,騰出一塊地方,放下手中的東西,將《悟空傳》的稿子交給在對面坐下的小白菜。這個故事原本就是抄來給小白菜看的,所以他把全部寫好的都帶來了。
卓思慧接過來翻了翻,找到上一次看到的地方,目測了一下後面稿子的厚度,欣喜說道︰「又寫了不少嘛!」
張若晨說︰「還好吧,主要是寫字時間長了手有點受不了,不然還能再多點。」這兩天他寫了兩萬多字,平均每天一萬加,手都快寫殘了,放在將來的網絡小說時代,這種產量也算是有人品了。
卓思慧嘻嘻笑道︰「辛苦你啦!復習的進度有沒有因此落下?」
張若晨說︰「當然沒有。」
卓思慧說︰「那就好。」提高了點聲音說︰「瑤瑤,來看書啦!」
秦書瑤頭也不回地說︰「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了。」
張若晨說︰「她不愛看,你自己看唄!」只听悍妞重重哼了一聲,手上敲擊鍵盤的聲音也大了些,心里就有點好笑。他知道悍妞對《悟空傳》的喜歡程度應該不在小白菜之下,幾次小白菜都是說「我們」等著看下文,從未見悍妞有異議。
卓思慧沖張若晨擠了下眼,輕搖了下頭,意思是你不要老去惹她。張若晨笑著點了下頭。卓思慧又指了一下秦書瑤,指了指手里的稿子,意思是要和她一起看。張若晨聳了下肩,表示無所謂。他不介意兩個女孩去分享這個故事,因為本來就不是他的東西嘛。只是偶爾逗弄一下悍妞,覺得挺好玩的。
兩人在這邊打著啞語,突听秦書瑤有些興奮地說︰「好了!慧慧快來看!」
卓思慧走到電腦旁,張若晨也回過頭去看電腦顯示屏。只見秦書瑤鍵入三個字母,然後敲下了回車,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彩色畫面,但畫面顯示到一多半時就不動了,跳出了一串串字母。
「咦,這是怎麼回事?」秦書瑤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