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顏喀拉山山脈,積雪數尺,每一步下去,積雪都沒到膝蓋之上,尋常喧鬧的森林在這個冬季,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偶有樹冠之上的積雪簌簌落下,將正在下面行走的人澆得雪白這不是一個在深山之中行走的季節,但此時,卻有一支數百人的隊伍在其中艱難跋涉
最前面,一個身高近一米九的大漢手執陌刀,努力地將矮小的灌木劈開,這些灌木平常也算不得什麼,但現在結上冰凌,一從灌木幾乎結為一體,砍將起來便格外的費力費功夫,也虧得陌刀鋒利之極,而這個大漢又神力驚人,這才能勉力在林間開出一條路來,這人,自然便是傻大漢蔣旭,但即便是他,也最多支持一頓飯功夫,便氣喘如牛,于是便換上另一名陌刀手,這一次出來,除了蔣旭,還有另外三名陌刀手,一個是蘇定方,另外兩人卻是蘇定方精選出來的兩名士兵蘇定方勉強可支持一盞茶功夫,而另外兩人,則遜色多了
在他們的身後,雲昭牽著烏雲踏雪,沉默地前行,此時,說話都顯得極為浪費力氣,眾人都將每一份力氣用到了趕路之上
雲昭這一次帶了三百人出來,除了他自己挑選的近二百人外,蘇定方又從安慶城中挑選了一批精銳,三百人準備繞道巴顏喀拉山,繞到蒙軍身後,給蒙軍的後勤輜重以致命一擊,在這個季節中,失去了後勤輜重的隊伍根本無法再支持作戰甚至連生存也會成為問題那樣,蒙軍將不得不後撤,再也不會成為安慶的威脅,而熬過了這個冬天春暖花開之日,巴顏喀拉山便將再一次將安慶與益州連接起來,那條道路雖然險惡,但卻是安慶的生命通道,而保有這條通道,大越軍隊便會有一條出兵的捷徑
他們已經在山中艱難跋涉了三天,與安慶以及石堡的所有聯系都已經斷絕,不知道這幾天蒙軍又發動了多少次進攻,又有多少兄弟倒在了城牆之上安慶有岳銘,石堡,雲昭在出發之前則將指揮的權利托付給了蔣豐蔣豐雖然遠離軍隊多年,但畢竟是當年的正規軍出身,比之屠龍屠虎自然要強得多,以石堡的險峻,守住應當沒有問題
此時的雲昭自然不知道因為石堡之下的慘敗,拉卡錫氣得急火攻心,以至當場吐血,身體出了大毛病已經撐不了幾天了,而自家人知自家事的拉卡錫此時已經顧不得進攻安慶與石城一心一意要在自己倒下之前為兒子月兌月兌鋪平道路就在雲昭等人進入巴顏喀拉山脈之際,蒙軍大營之中已經展開了一場清洗
無數支火把將蒙軍大營的中軍大帳照得一片透亮,在這一片透亮之中,積雪早已被鏟去,露出下面肥沃的黑色土地,但此時,黑色土地早已被鮮血染成了紫色,十數具尸體整整齊齊地倒在地上,一個個都被雙手反綁倒在地上,腦袋此時早已掛在了旗桿之上,而在這些尸體一側,是七八名小部族的首領們,此時他們雖然沒有被限制自由,但卻一個個簌簌發抖地跪倒在地上,五體投地,不敢有所稍動
拉卡錫的大帳簾門被高高地卷了起來,擁著重裘的拉卡錫臉色臘黃,但眼神之中的殺氣卻似乎從大帳之內透了出來,郭絡部之中,有能力威脅到月兌月兌的重要人物此時都已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們的親信,親屬此時就在這些跪倒在地上的部族首領們所在的地上,上百人被生生地活埋進了地里,跪在上面,這些人似乎仍然能夠听到身下那些人的哀嚎聲
沒有絲毫征兆,拉卡錫突然便發動了這場屠殺,似首他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今天一般,這些人一去,郭絡部將成為月兌月兌的掌中之物
看著這些小部族的首領們,拉卡錫的眼神慢慢地暗淡,揮了揮手,疲憊地道︰「你們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們下去,只要你們信守承諾,那麼,郭絡部也不會虧待你們」
首領們爬起來,心驚膽戰地退了出去,他們的部族從這一刻起,便已徹底消失,他們將成為郭絡部的直系下屬,在延續部落和活下去兩者之間,他們都選擇了後者,他們的部族勇士被打散分入到了郭絡部軍隊之中,他們亦失去了對軍隊的指揮權利,拉卡錫從他們部族之中挑出了一些身份低微,但卻勇名素著的人,大力提拔,以前的軍官們則被剝奪了所有的權力,這看似很隨意的一招,卻徹底地使這些部族首領們失去了對軍隊的控制,那些被從天而降的幸運砸昏了的幸運兒們一個個興奮地跪倒在拉卡錫面前,向他和月兌月兌宣誓效忠,從今天起,他們將成為蒙族之中又一批的貴族,當然,前提是他們必須依附在郭絡部的前提之下
「父親,您躺下歇歇」月兌月兌扶著拉卡錫,道
躺回到榻上,拉卡錫看著月兌月兌,道︰「月兌月兌,我已經給大王寫下了這一次行事的請罪折子,所有的過錯都將由我來承擔,大王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們整合了這三萬余人的部隊,實際上對大王而言,戰力是提高了,所以,大王也許會嚴加斥責,但卻不會將懲罰降臨到你的身上,而我,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大王總不會將我拖起來鞭尸」
拉卡錫嘿嘿地笑了起來,臉上泛起一陣病態的嫣紅
「父親,先別說了,您還是先休息,等養好了精神,再說話,兒子還指望著您將我扶上馬後,再送我一程呢」月兌月兌道
拉卡錫嘆了一口氣,「我能將你扶上馬,卻不能送你走一程了,以後就靠你自己了,月兌月兌,我們蒙族一向強者為王,只要你手中握有強大的武力,就會得到尊重,但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了,我看大王這一次急著打下潭州,不僅僅是為了潭州的資源,人丁,還有其它別的意思在里頭」
「父親,大王還想做什麼?」月兌月兌不解地問道
「立國」拉卡錫一字一頓地道
月兌月兌頓時一驚,「立國?」
拉卡錫點點頭,「王庭里我有一位老朋友,從他那里我得到了一些一鱗半爪的消息,我推測,大王的意思就是這樣,蒙族一向是一個松散的聯盟,力強者為王,這一代之中,兀達大王雄心勃勃,王族力量極其強大,恰在此時又踫上了大越皇帝病重難支,王子爭位,國內一片糜爛,這正是蒙族立國的好機會,大王一定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這個機會千載難逢,錯過了就不會再有」
「只怕那些大部不會同意,如果他們反對,大王也不可能成功」
「蒙族立國,從長遠來說,對我們蒙人是有利的,我們蒙人太過于松散,大量的力量消耗在內斗之上,如果像大越那般,成立了一個由中央集權的國家,則國力必將大幅度提升,整合所有部落的力量之後,我們才有與大越一較高下的能力」
「所以,在請罪折子之中,我亦向大王說明了這個意思,相信大王看到這個折子,我這一次吞並了十數個小部的過火行為,大王的怒火又會減輕幾分」拉卡錫輕輕笑道︰「等到大王攻下潭州之後,你立刻上一道明折,恭請大王立國稱帝,如此一來,作為首倡者,大王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好」
月兌月兌點點頭,看著說話越來越費勁的父親,眼中不由流下淚來,父親將自己今後的道路已經完全規劃好了,只要自己一步步走過去,當可保郭絡部興旺數十年而不敗
「父親,那接下來我們還要打安慶嗎?」月兌月兌問道
「打,當然得當,上面說得都是虛面上的東西,我們蒙人即便立國,重軍功的傳統亦絕不會改變,你要想在蒙族立國之後,擁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位置,那就得有相應的軍功,所以,安慶必須拿下」
「父親,我明白了」月兌月兌點點頭,「即便損兵折將,我也要將安慶拿下」
「欲下安慶,必先克石堡,欲先克石堡,必先佔領石堡兩側的懸崖,月兌月兌,你知道該怎麼做了麼?」拉卡錫道
「父親,我會揮主力猛攻安慶,引誘石堡守軍來援,此其一也,其二,遣一支精銳軍隊,潛入巴顏喀拉山,從巴顏喀拉山中穿過,出其不意地突襲石堡兩側的懸崖,只要拿下這兩個要沖之地,石堡便可一鼓而下攻下石堡之後,安慶軍心必亂,趁機再取之」月兌月兌深思熟慮了一番,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拉卡錫看著自己的兒子,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抬起手,想再模模兒子的臉龐,剛剛抬到一半,便已頹然垂下,兩眼合攏,嘴角卻還帶著笑意,已是一命歸西了
「父親」月兌月兌 一聲跪倒在床前,大聲嚎淘起來
一天以後,郭絡部所有士兵都在頭盔之上裹上了一塊白布,數萬大軍出營,直逼安慶城,而與此同時,一支約五百人的蒙軍精銳則悄悄地進入了巴顏喀拉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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