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敬站在血淋淋的現場,抬頭仰望著天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對方沒有沖出去,那他們去了那里,他們既沒有長翅膀,亦沒有鑽地之能,難不成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等一等!苟敬腦子中靈光一閃,上天是不成的,鑽地為什麼沒有可能?這片棚戶區形成了已有數十上百年,這其中有沒有通往城外的地下通道?
暗房中人正在清理尸體,一具具被擊斃的敵人尸體被抬著他面前經過,驀地,他眼楮一亮。
「站住!」他喝道。兩個抬尸體的士兵聞聲停了下來。
這具尸體與剛剛經過的其它的都不一樣,其它的人身上除了鮮血,都是干爽的,但這個人整個下半身都是濕漉漉的,而且有一股極難聞的臭味。
「放下來!」他對兩個士兵道。
蹲在尸體前,他仔細打量著,這具尸體的穿著打扮與其它尸體截然不同,下半截身體,一直到腰部都是濕的,倒好像是跳到了糞坑中一樣,伸手在這人身上模索了片刻,手上一緊,從這個人胸前扯下了一件東西,那是一塊木牌。
「益州,安慶邊軍?雲昭的人?」苟敬喃喃地道。
站起身來,喝道︰「苟煥!」
「總管大人!」苟煥總是能在苟敬招喚他的時候適時出現。
「去查,那里能讓這人變成這樣?」指了指面前的尸體。「聞到了嗎?看到了嗎?」
苟煥使勁地抽了抽鼻子,再看看眼前尸體的模樣,心中頓時明了,「是,總管大人,我馬上去。」
一個時辰之後,苟敬站在了那個臭水溏邊,渠道口已被清理干淨。黑洞洞的渠口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幾名士兵正從水渠里鑽了出來。
「大人,這條渠道通往城外的護城河。」士兵高聲喊道。
苟敬的臉頓時黑了下來,一言不發,轉身便走,一名太監趕緊牽來馬匹,苟敬翻身上馬。向著城外奔去。
護城河邊,暗房里的人很快便找到了對方離開時留下的痕跡。站在李逍等人上岸的地方。苟敬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擴散搜索範圍,找到他們往那個方向去!」苟敬吩咐道。看著搜索的隊伍迅速離去,苟敬嘆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咳漱了起來,這一次又讓對手溜走了,自己還能抓住他們嗎?用力地捶著後背,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向京城方向,自己一定要抓住李逍。否則上京那位是不會放過自己家人的。
他的神情微微振奮了一些,「我們走!」他喝道。
苟敬再一次踏上了追捕李逍的路途。只要李逍還沒有抵達南方或者蘇燦從良軍中,自己便還是有機會的,因為現在整個中原月復地都在追捕李逍,這種情況下,他絕不會比自己更快,而且在兩條線上,都布置著嚴密的防線,李逍想要走月兌,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自己還沒有絕望,還有機會。
而此時,在大陸的北方,西方,卻都是風起雲涌,一樁樁震驚全國的大事正在逐一上演。
從離,蘇燦,權昌斌來著二十萬大軍,悍然放棄了泰州防線,全軍回撤,已經走到泰州和鞏州的交界,此消息傳開,頓時讓整個大越大江北部的諸州陷入到了恐慌當中,要知道,當初為了泰州防線,這些州精銳的鎮軍全部被征召到了泰州,經過整編,加入了虎衛與驍衛的作戰序列,可以說,現在這些州除了一些基本的兵力,已完全成了一個空架子,大量的軍械物資已從這些州被征調入泰州,本來有泰州數十萬大軍鎮守,他們是高枕無憂,但現在,蘇燦從良等人擺明了是要帶兵打回去,而蒙元軍隊勢必尾隨而來,讓他們拿什麼守?而且,對于蘇燦等人會不會裹協著他們一齊反了朝廷,誰也說不準?
不等泰州軍隊抵達,不少州的官員已是率先收拾了行囊,駕上馬車,一溜煙地先跑了。官員的逃亡旋即引發了整個北部的逃亡風潮,官員,兵丁,富紳,窮人,但凡有點能耐的,都一路南逃,整個北部完全陷入到了混亂當中。
而在西方,白蓮教數萬精銳,裹協著數十萬百姓,將貴州城團團圍住,威衛統領葉開被逼入貴州城,竟是無力對白蓮教發動反功,而援軍他肯定是指望不一到了,上京的李鑒此時已顧不得貴州,程群率領的金吾衛,羽林衛,千牛衛,豹滔衛四衛人馬星夜兼程趕往江州,要將叛軍堵截在大江以北,確保大越中月復不遭到攻擊。
整個大越都在注視著程群的動作,如果程群動作稍慢,二十萬叛軍過江,則大越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泰州與鞏州交界,蘇燦,從良,權昌斌正宿營在此,他們亦知時間的緊迫性,但于他們而言,有些東西卻是不能不帶的,比如堆集如山的軍械,這些是他們立身的根本,糧食還可以去搶去奪,但這些東西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他們將得不到任何補充了。即便他們竭盡全力,主力部隊一天前進的速度也不會超過五十里。
蘇燦率領著兩萬先鋒前期離開,他要搶在程群前面渡過大江,建立一個穩固的基地,以便從良與權昌斌率大部人馬趕到之後,能順利地進入大越中月復之地,與程群展開爭奪,他們牽制住程群的主力,而四爺自南方再打過來,一旦兩軍會師,在大事可期。
馮從義被軟禁在營地之中,與他相隔不遠的便是關震雲,自從蘇燦從良等人率軍反叛,馮從義整個人的精神就完全垮了,每日一言不發,只會在每天早上起床之後,問一聲看守他的將領︰「蒙人到了那里了?」
關震雲得知父親去世的消息,便陷入到了瘋狂的狀態之中,整個營地之中都能听到他的怒罵,只有累了,實在沒有精神了,才會稍許安靜一些。
隨同他們一齊被軟禁的,還有他們兩人一共百余人的親兵,都被繳了械。
從良與權昌斌兩人走進這個營地的時候,看到了盤坐在地上的馮從義,臉色不禁微微一變,馮從義抬頭看了兩人一眼,又漠然地低下頭去,手里拿著一根樹枝,在沙地上畫著什麼,嘴里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
從良走到跟前,低頭看去,卻是泰州與恐州附近的山川地理,而另外一些雜亂的線條,權昌斌看不懂,從良一眼便看出,這正是如今他們與蒙人各自所處的位置與兵力對比,而馮從義在比劃的,正是如何反攻的線路。
他苦笑著搖頭。
「馮將軍!加入我們吧,如今您也知道,南方四爺已經豎起了大旗,西方白蓮教已奪了數州,整個大越風雨飄搖,李鑒遲早會失敗!」他非常誠懇地道。
馮從義抬起頭,「我加入大越軍隊數十年,便在邊疆打了數十年的蒙人,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大越人舉起過手里的刀,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馮某不打內戰!」
從良嘆了一口氣︰「馮將軍,我們要加快行軍速度,程群也正在日夜兼程趕往江州。」
馮從義拍拍手上的沙土,站了起來。「我明白了,你今天來勸降,勸降不成,便會宰了我,帶著我這樣一個累贅,而且還是一個巨大的隱患,你已經不放心了是吧?」
從良默然不語。
馮從義看著從良,「我能提一個要求嗎?」
「將軍請說!」從良點頭道,「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一定答應。」
「你肯定能辦到!」馮從義笑道。「我早就應該是一個死人了,從你們軟禁我的那一天開始,我就該死,從你們在密謀這件事,我竟然毫無察覺的時候,我就該死,但我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那怕現在,你們已經算不得自己人了。」
從良看著馮從義,「您?」
「給我一匹馬,一把刀!」馮從義指著泰州方向,「我死,也要死在那邊,死在蒙人手里,死在泰州境內!」
從良臉色慘白,手不住地顫抖著︰「將軍!」他近乎哀求地喊道。
馮從義擺擺手,「我請求你!我以一個大越老兵,一個鎮守邊疆數十年的老兵的身份請求你!」馮從義單膝下跪,以額駐地。
從良 一聲跪在馮從義的面前,雙淚長流,「將軍,我,我對不起你!」
馮從義嘿地一笑,站了起來,「人各有志,不能強求,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夙願。你,願意成全我嗎?」
從良站了起來,大聲喊道︰「來人啊!」
一邊的權昌斌一把拉住從良,低聲道︰「從將軍,一旦馮將軍得到自由,會不會,會不會騸動士兵回返?」
從良搖頭,「這里距我們的主力部隊有十數里遠,沿途都有我們布下的心月復部隊,馮將軍不可能做到,而且馮將軍已經明白,泰州軍隊的回返已是不可逆轉,他不會去做這種沒有結果的事情。」
權昌斌點點頭,不再言語。
從良拉著馮從義,走到一邊,「馮將軍,你,還有你的親兵,我都還給你,你不要去泰州,去益州吧,那里還有雲昭的軍隊,或許,你在那里,能重新回到抗擊蒙人的戰場。」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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