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
群山環繞的盤山村,迎來了新的一天。
村子後方,靠近懸崖一面有一棟孤單茅草房,這就是許家!
許家屋子雖老舊,但處在其中的一家人,均在二十歲以下,年輕蓬勃的生命力,仿佛令這破敗屋子,都顯得熠熠生輝起來。
方圓數十平米的籬笆牆內,許鋒靜靜矗立其中。
左手環天。
右手抱地。
悠悠長氣,仿若吸進空氣精華。
就在第一縷晨光,灑到他面頰的那一霎……
「合!」輕嘯一聲,許鋒把吸滿肺部的空氣,狠狠吐出!
同時虛抱的雙手,猛地合在一起,冥冥之中,仿佛抓碎了什麼。
許鋒眼中閃過異色,沐浴在金燦燦的晨光之中,不僅精神為之一振,一道閃電般的激流,更是流轉他全身,一時間,感到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
「虛元功第二層……」長長吁出口氣,許鋒眼中充滿笑意。
‘虛元功’是三年前,許鋒與宋琴馨結拜當天,父親親手交給他的,病危中的許父沒有過多說些什麼,許鋒只知道這虛元功秘籍,是自己從未謀面的祖父流傳下來。
修煉三年,堪堪在今日鑄就虛元功第二層,這對全部有五層的虛元功來說,不算什麼太大成就。好在現如今的許鋒已經熄滅野心之火,修煉進度的快慢,難以再讓他感到焦慮。
「虛元功第二層,能夠使原來的三百斤力量,增加到四百斤左右,如果修煉到二層巔峰,則有五百五十斤力,這樣的我,在盤山村範圍內,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了吧?……」
「不過可惜,這功法只教授修煉,並沒有附帶任何殺傷招式。」
許鋒伸手從腰帶上,解下一本黃皮小書,小書封面上,赫然書寫著‘虛元功’三字。
「每晉升一層虛元功,雖然也有相對應的身法招式,但這些招式並非戰斗招式,而是讓修煉者更快適應身體的一種鍛煉捷徑。如果沒有這身法指點,想要適應變強的身體,都要一個月甚至更久!」
許鋒熟練的翻開秘籍,在第二頁密密麻麻的小字中觀看許久,眼中不時流露出了然神色。
過不多時,他收起黃皮小書,依照書中所示,前腳移出,後腳踮起,兩只手臂大鵬展翅般的一伸。隨即肌肉一松一緊,慢慢感受著體內的變化。
古怪的姿勢一直保持了將近半刻時間,本該力大無窮的他,卻在這半刻汗流浹背,一次次試探肌肉極限的做法,極為消耗體力。
這還不是結束,許鋒接下來換成另一個姿勢,這次平伸的手掌,不時向前擊出,這擊打似有韻味,隱隱有搭配氣息勻速打出的意思!
第二層身法足足五個動作,最後一個動作,是好似平推空氣的招式,只是他做起來,卻仿佛面前有一堵看不見的牆,要花費極大的力氣才能把手掌推出。
做完這個動作,許鋒虛月兌般一坐到地上。
「這身法不愧專為虛元功打造,與突破第二層的體質相輔相成,才一會兒就讓我累成這樣了。不過感覺上,似乎已初步把握了身體的力量!也許過不了三天,就能純熟掌握了吧?!」
「只是……」
許鋒怪異的看著自己的雙掌。
「第一層的第三個動作,以及第二層的第五個動作,這兩個每層的最後一個動作,均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就是……意猶未盡?」
回味這兩個動作,久久卻不得而知,無人指點下,他也只有作罷。
大約休息了盞茶時間,許鋒從地上站起,山區的生活,修煉並不是他的全部,他的首要任務依舊是養活全家,靠這點修為,也只有做做力氣活了。
是的,突破虛元功第二層,在許鋒眼里看來,只是讓他更有一把做事的力氣而已!
並不是許鋒不再熱血,而是在逐漸了解這個世界後,他很明白自己屬于什麼層次。
修煉,有境界與層次之分。按照許鋒現在的成績來看,他最多只能算是武者,而且還是武者中,等級較低的那個層次。
要知道,武者之上,還有修仙這個巨大境界。
想想,就頭皮發麻!
不可否認,許鋒是個思想消極且偏激的人,不管在前世還是這一世,只要被現實稍加打擊,他就會很容易的消沉下去。
三年前剛得到秘籍的許鋒,足足興奮了三四天時間。可後來進境的緩慢,以及父母的病逝,直接讓他消沉了下來……
現如今,他對修煉一道,基本不再保有任何想法。
他如今的最大願望,就是照顧好自己的家庭。
成家、生子。
這份兩輩子才首次體驗到的感覺,好似一劑強心針,讓他重新建立起生活的信心和動力!
三年前的人生低谷,仿佛還在眼前,現在的許鋒與宋琴馨,卻已是盤山村人人艷羨的世間伉儷。
想到此處,恰逢一聲娓娓動听的弦音響起,令許鋒心中一動。
移動腳步,只見遙遙懸崖邊,一名作村婦打扮的少女,迎著晨光,撥動手中琴弦。
琴聲悠悠,少女跪坐于琴前,丹鳳眼微微低垂,一幅尚未完全成熟的面龐上,浮現柔和神色。
琴聲如人,柔和溫懷。
琴聲如水,恬淡而又不膩。
錚錚之聲從懸崖邊緣傳出,悠悠遠遠,冥冥中,有一股空谷幽蘭的氣勢,充滿莫名的吸引力。
許鋒眼中的少女,仿若變了一幅裝扮。樸素的村婦衣飾,變成了絲絛飄飄的潔白衣裙,上好的絲質衣袂,在清晨的金光中,隨風蕩漾。如瀑布般灑下的青絲秀發,鋪灑于後,整個人,美得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錚∼
伴隨最後一聲弦音響起,許鋒恍然回過神來,眼前的少女,依舊是樸素的村婦裝扮,之前的那抹美好,平白消散了一多半去。
他苦澀的閉上雙眼。剛才的倩影,本該是妻子的真正模樣才對。可跟了自己這村野小子,不僅辱沒了她的外表,更辱沒了她的才華和氣質。
三年前,是誰在極大的家世差距下,以豆蔻芳華年紀,嫁入寒門?
三年前,是誰在夫君蹉跎自閉之時,任勞任怨,獨自撐起一個家?
三年前,是誰的蔥蔥白指,勞作中一次次磨破血泡,磨出粗糙老繭?
三年前,是誰在夫君臉色下,白日笑臉相迎,夜晚悄悄抹淚?
都是這抹倩影!
其實許鋒從一開始,就有一種自卑,這女孩跟自己相差太大,他覺得自己似乎搭配不上!
是以擺出種種臉色,都是為了趕她回家。
穿越者的優越感?重生者的運籌帷幄?這在親身經歷這一切的許鋒看來,就仿佛一個笑話,如果穿越和重生,就能平白消除前世的自卑和消極,就能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那也神奇過頭了。
說到底,他的本質只是個廢材而已。
是的!廢材……許鋒嘆了口氣。
三年前,此生父母,病逝!這輩子沒有什麼好留念……他本想,就那麼待在家中沉寂,然後默默等待死亡的來臨——就像上輩子那樣,人生失意,抱著些許的自尊,窮困潦倒中,自閉而死!
這輩子,本該也是這樣才對……
可當時,這女孩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世界中呢?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潛移默化的改變自己……
「鋒哥。」
許鋒閉著的雙眼睜開,只見崖邊的妻子,已經起身走來,娉娉裊裊中,臉上掛著笑意。
「琴聲擾到你練功了嗎?」輕輕撢去許鋒胸前一抹塵土,宋琴馨言語中略有自責。
「當然沒有,倒是我,擾到你彈琴了。」許鋒不自主的,在賢妻額頭輕輕一吻。宋琴馨像只被驚嚇的兔子,神色大窘的四下觀看,見無人偷窺後,才嗔怒的瞪了許鋒一眼。
宋琴馨出自書香門第,雖不是什麼豪門,父親卻也算遠近聞名的私學先生,從小生長在那個環境,她便通讀史隸書經,加之天資聰慧,文采絕不在一般讀書人之下。
一手苦練多年的古琴,更是在小鎮博得‘琴門一小萍’稱號。若不是當年尚幼,聲名或許遠不止這點。
只是世事變幻,在她沒有什麼名聲前,就嫁到山溝溝的盤山村。自此泯滅眾人眼中,唯有這盤山村斷崖邊上,時不時,能听得她那悠揚的琴音響起。
是以許鋒不止一次,從那縹緲的琴音中,听出一股似無奈,又似追憶的意味……
說不讓人憐惜,那是假的。在這無人擁有共同話題的小山村埋沒她,就連許鋒,也一直在懊惱和自責。
收起古琴,二人有說有笑的回到了小屋。
走進屋內,恰逢一張晶瑩剔透的眸子睜開,眸子下,一張明顯剛醒的迷朦小臉,看著進屋的兩人。
「遙兒醒來啦。」許鋒浮現溺愛表情,不等他走近,許遙一雙白里透紅的細女敕胳膊,已經伸了起來,等待父親懷抱。
微笑著抱起女兒,一家三口經過簡單洗漱,坐在了飯桌前。
「鋒哥,你今天是要去述水城吧?」飯前,宋琴馨看似不經意的隨意一問。
「是的,那些沉鐵木已經曬足份量,是該賣出去的時候了。」
「我跟遙兒能陪你去嗎?……」宋琴馨將盛滿米飯的木碗擺放到許鋒面前。
看著她好似乞求的目光,許鋒憋在嘴里的反對,一下縮回心里。
這只嫁到深山的鳳凰,終究會想念城市的繁華吧?……要知道,自打懷上許遙第五個月至今,宋琴馨已經足足一年半沒有離開這座大山了。
「好吧……」稍作思量,許鋒打定了主意。「既然要走動,我們回來的時候,順便繞路去平紅鎮,領遙兒給你娘家人看看。」
听許鋒這麼說,宋琴馨明眸閃動,面上出現一抹略帶驚訝的興奮神情。
許宋兩家,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摩擦,但因許鋒最初的態度問題,總歸存了不小疙瘩,是以長時間沒有走動了。
就連許遙,對方也只知道有這麼個外孫女存在,就連面都還沒有見過一次。
餐後,許鋒推出早早準備好的獨輪平板車,這是一種這個世界獨有的車子,車身寬大且沉重,整車裝載面積也是不小。
這車子駕馭起來並不簡單,使用者至少要初階武者的層次。好在許鋒本就能夠勉強使用,現在晉升虛元功第二層,駕馭起來更是不在話下。
打住在一旁想要助手的宋琴馨,許鋒勤快的,一捆捆在車上擺放好晾曬干枯的沉鐵木,滿滿鋪了數層後,他看了看逐漸炙熱的炎日,考慮片刻,從屋內拿出一把油紙傘,撐開插在木柴之中。然後在油紙傘下,鋪上幾塊與車身死死固定在一起的硬木板,一個可以坐人且遮陽的簡易空間,就算完成了。
「琴馨,遙兒,上車,咱們出發!」
「好。」宋琴馨抱著許遙坐上車子。
看著娘倆坐定,許鋒一個用力,新買不久的獨輪車 轆轉動,一家三口就此出發!
有道是,造化弄人。
喜氣洋洋的一家子,卻不知道此次遠行,將要改變他們一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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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別的不求,只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