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蓨,你出來一下,我有些事要告訴你。」台長留下一句話後就走出了辦公室。
我離椅跟了出來。
「筱蓨,你做節目有多久了,你應該知道吧?」台長扶著走廊的欄桿用夾雜四川口音的普通話問我。
我回答︰「快一年了。」
「當初蔚宸介紹你來的時候,我還有些擔心你到底能不能勝任,不過看到你把節目做的那麼好,我也就放心了。」
「一直以來,你和蔚宸都很照顧我的。」
「但是,我和蔚宸還有他的媽媽兩天後就要飛到美國了……「
「美國?蔚宸也要去?」
「怎麼……蔚宸沒有把這事告訴你們嗎?」
我搖搖頭,如實回答︰「沒有啊!」
台長撓撓腦勺,繼續說︰「可能蔚宸他不想讓你們太早知道和難過吧。」
為什麼好端端的突然就要出國,而且是傾巢而出?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蔚宸跟我和婕蕤在一起的時候都絕口不提他要出國的事呢?我心底有無數個疑問,但我沒有說出來,而是敷衍似的回復了四個字︰「也許是吧!」
「我們就要出國了,而這台長也要換人了,所以……所以今天的這期節目是你的最後一期……」
「我明白,台長……」知道自己被解雇了,我卻出奇的平靜,用淡定的口吻說話,「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能接觸到我喜歡的工作!」
「這個……給!」台長從皮包里抽出一萬元,塞進我手里,「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剩下的就當作是我對你的賠償。」
我將錢塞還給台長,說︰「台長,你沒有欠我什麼,為什麼要賠償我呢?」
台長見我執意不肯將錢收下,就將錢放回皮包里,點燃一根香煙連抽了幾口,排著我的肩膀說︰「好吧,我把錢收回……我把你的檔案寄給了深圳的一個同行。他是我的同學,應該會答應把你收去做節目的,你就耐心的在家里等待消息好嗎?」
「謝謝台長,你這麼照顧我,我都不知道該怎樣……」
「傻孩子,不用你怎樣的,你是蔚宸的朋友嘛,我幫你也是應該的。」
「台長……」
……
我回到直播間,握著熟悉的花筒,一滴熱淚滾落到它的上面。人生有很多告別,為什麼每次都要淚流滿面呢?這一次,這一次就微笑著告別吧!我擦拭去眼淚,清了清嗓子,打開話筒,用自己的心和聲音來詮釋最後的一期節目。
「歡迎大家收听今天的這一期也是最後的一期節目。我很喜歡自己主持的這個節目,也總是特別感謝一路都在收音機旁邊陪伴著我的每一位朋友……沒有你們的支持,我……不會成功,是你們讓我在這似水流年中感悟愛體驗人與人之間的純粹與美好。最先帶給大家的是李健的《似水流年》。」
李健的《似水流年》開始在電波中回蕩,而我看到短信平台上滿滿的都是听友發來的短信息。他們字字句句都在訴說他們舍不得我,要挽留我,想祝福我。我看著長短不一但承載著同樣真摯感情的短信息,險些哭出聲音來。我也舍不得節目,舍不得每一個寫過信給我的沒寫過信給我的朋友。
直播間不知什麼時候站滿了人,他們都豎起大拇指鼓勵我祝福我。看著這些跟我一樣在電台里默默耕耘的台前幕後的工作人員,淚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想安靜地微笑著離開,可是情的火種一旦被點亮,就再也不肯熄滅了。其實不止是我一個人在流淚,在我生病期間幫我代過班的夏靈姐和印涯姐也早已是擁抱在一起淚流滿面……
李健的《似水流年》已經播到了盡頭,我再次將話筒打開︰「……我……很知足,真的!看到那麼多為我祝福和祈禱的短信息,還有此刻在直播間里陪伴我著的同事們,我……我只能感謝!……我的很多曾經很好的朋友如今都在天涯的四方,他們有的去了澳洲,有的不告而別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的就快要到美國去了……但我始終相信,他們都會在屬于自己的那個天堂里尋覓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和快樂。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天堂,那里存放著太多我們眷戀的人和事。它不遙遠,它就在我們的心里。在這分別的十字路口,我希望我的朋友,那些去了遠方和還在我周圍徘徊以後也將遠離的朋友,都能在自己的天堂里擁抱奇跡,制造絢爛!」
我將與天的《左手天堂》再一次播放了出來,但有點小遺憾,因為播到一半的時候,廣告的時間就到了。
放歌還有廣告的空隙,我將沒來得及拆開的信拆開快速瀏覽。廣告過後,我繼續擰開話筒跟大家訴說我的心情和播放我為大家精心挑選的歌曲。而時間,過得特別快,兩個小時一晃之間就過去了。我還有沒說完的話,未跟大家分享的歌,只能繼續讓它埋藏在心里。
走出直播間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像早已卸下很多很沉的包袱似的,連步伐也是那樣的從容與不迫。
跟相處了近一年的同事在辦公室里依依告別和互勉後走出電台大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三十多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