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柳園來了位新客人,名叫俞靖賢,他是楊世豪專門請來教雅欣讀書的老師。俞老師不過二十五六歲,年輕有為,才高八斗,為人彬彬有禮,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這才見一面就把刁蠻挑剔的雅欣給擺平了,難得大小姐第一次有了讀書的興趣。
幾天過去,楊世豪就把俞靖賢請進書房,打算問問他雅欣的事情。自從二姨太十幾年前收養了這個父母雙亡的任性丫頭,他也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來照顧。
俞靖賢一進楊老爺的書房,就被書房側牆上掛著的一幅江南水墨畫給吸引了,盡管這幅畫的周圍還有許許多多造詣精湛的山水畫,但他還是尤為欣賞這一副,仿佛遠遠的透露著一股墨香。
楊世豪注意到了俞靖賢眼中的神采,笑著問︰「俞老師喜歡這幅?」
他立刻彬彬有禮的回了一禮。「確實很喜歡。楊老板,不知這幅畫出自哪位大師之手,想必它一定花了您不少錢吧?」
「哈哈哈……」楊世豪忽然仰天大笑,「這幅畫,我可是一分錢也沒花就得到了。」
「哦?難道這位大師是楊老板的朋友?那一定要介紹給靖賢認識。」
「介紹給你認識當然沒問題,不過她可不是什麼大師,她只不過是我府里一個丫頭。」楊世豪說著得意的捋捋胡須。
俞靖賢著實一驚,道︰「是柳園的丫頭?那一定要請來讓靖賢一瞧!」
「改天吧,畫這畫的暮雪丫頭今天出去了,哪天您來了定讓她出來給俞老師瞧瞧。暮雪丫頭不僅會畫畫,還寫得一手好字,她肯定能與老師一拍即合。」
俞靖賢微笑點頭,當下就記住了暮雪這個名字。
其實那天暮雪是去街上取包裹,南京寄來的,一听說是南京來的包裹她想也沒想就趕去郵所。一年了,二少爺除了寄過幾封信到家里,報了一些境況,就沒再多說什麼,也沒特別關照暮雪什麼。這次千里迢迢寄來一個包裹,怎能不讓暮雪欣喜?
她一直牢牢的抱著二少爺寄給她的東西,回到竹下院才滿心期待的打開包裹,放在最上面的是若丞寫給她的信,她捧著這封信,看著信封上鋼筋有力的筆跡,不知怎麼,一陣溫熱的暖流忽然襲遍全身,倍感安心。她打開信,一字一句細細的讀起來。
信不長,卻讓暮雪看的津津有味。
他說包裹里有一整套泰戈爾的詩集,同班的女同學都喜歡讀泰戈爾的詩,所以他買了全套回來,心想說不定暮雪也會喜歡;他還給她寄了一支鋼筆和一瓶墨水,他說女孩子用鋼筆寫字好看,而他的暮雪寫出來的字一定會比其他女孩都好看,但他卻沒說這支鋼筆幾乎花了他半年的生活費;他還給她寄了一枚水晶發夾,他說亮晶晶的就像雪一樣,于是就買來送給暮雪了。
不過最讓暮雪開心的還是若丞在信里說再過一個月就能回家了,因為他提早修完了下學期的幾門課,所以這次回來可以在家待很長時間。
信的最後他還提到了一年前他在火車上說的那些話,他說那不是一時興起才想到的,他要她不要懷疑。
看到這暮雪羞澀一笑,她當然不會懷疑,他既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那麼瘋狂的話,她還怕他沒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嗎?
只是——自己真的配得上他嗎?讓她困惑的,不是他「會不會」,而是自己「可不可以」。
***
「這新來的俞先生倒是有幾分本事,能讓我們家雅欣安下心來學習的這世上恐怕只有他了。」老爺的房里,二姨太正一邊喝茶,一邊跟他閑聊。
楊世豪听她這麼一說,忽然心生一計,故意問道︰「雅欣今年也十六歲了吧,難怪俞先生穩得住她,我看這丫頭八成是動了芳心了。」
二姨太毫無顧忌的笑道︰「這俞先生長得斯斯文文,又彬彬有禮,要學識有學識,要耐心有耐心,雅欣要真的對他有意思倒也不錯。」
「那還得看人家俞先生要不要雅欣,就雅欣那大小姐脾氣誰受得了?」
二姨太雙手一插,白了楊世豪一眼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雅欣也是格格出身,他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我還嫌身份不夠呢。」
「都中華民國了還提什麼格格,我看雅欣如此目中無人就是被你寵壞的。」
「好好好,是我不好,雅欣是我寵壞的,若丞也是我寵壞的,寵壞了他還能上南京大學呢!老爺,你那麼聰明,你怎麼沒上過?」
「我不跟你抬杠……」
此時暮雪正好拿來賬本給楊世豪過目,一見到她他立刻扯開話題。
「暮雪啊……回頭你去琴香閣請教書的俞先生跟我們一起吃頓飯,別忘了。」
「暮雪記住了。」
她乖巧的道了聲,轉身朝琴香閣走去。
琴香閣前的大花園里有幾棵梨花樹,每當花滿枝頭,就如天空漂浮的白雲落入凡間,美不勝收。
暮雪遠遠的就看到梨花樹下站著一個人,身穿青灰色的長衫,手持折扇,正全神貫注的舉頭望著梨樹,口中深情並茂的念道︰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雲,
偶而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需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默念到這穿長衫的男子怎麼也記不起下句,只見他舉起折扇略有所思的敲打自己的腦袋,好像這樣就能把下一句打出來一樣。
暮雪見了有點好笑,心想這人迂腐的可以,卻又固執的可以,若不幫他,恐怕他敲破腦袋也想不起下句。于是她收起先前的笑容,輕輕的走到他身邊,輕輕的念道︰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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