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作室的時候,靜雯和振卿已經等在那里了,一看到暮雪進門,她一個箭步沖上去,拉著她的手不停說道︰「太好了,你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被警察抓到了呢,嚇死我了!是若丞找到你的嗎?果然是兩兄妹心有靈犀,我和振卿兩個人剛才都嚇得半死,哦,衛忠已經走了,你們回來就好。」
若丞一聲不響,幾乎都沒看他們姐弟一眼,只顧自己收拾桌子。振卿知道,他不說話,就是真生氣了,于是趕緊出來打圓場︰「若丞,不能怪我姐,都是蔣志國不好,非要叫你表妹去貼告示,我姐說了你不讓去,可他還是把你妹妹拉去了,再說了,保家衛國是我們每個人事,你也不能關你妹妹一輩子呀……」
「說夠了沒有,閉上你的嘴。」若丞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他假裝害怕的躲在暮雪身邊,可憐兮兮的對她說︰「暮雪妹妹,快去勸勸你哥,你哥要殺了我。」
「誰稀罕殺你。」若丞伸手把暮雪拉到自己身邊。
振卿跟近道︰「那我追你妹你也不管了?」
「你找死啊?」
「你不說你不稀罕殺我嗎?」
「再說一遍!」
靜雯看不下去開口道︰「行了行了,別鬧了,既然暮雪知道我們的秘密,那就最好不過了,省的我們今後做事還要躲著她……暮雪,你今天都看到了,我們國家處于什麼樣的悲慘局面,所以要拯救國家只有靠我們,我看你也挺聰明懂事的,不如跟我們一起……」
「你听听而已,回去可別告訴別人。」若丞還是堅持不讓暮雪參與學生起義的隊伍,因此擋在她面前,對視著她平靜的雙眼,道,「就當今天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發生,知道嗎?」
暮雪不解,二少爺明明在做的事,為什麼她不能做?
「不行就是不行,我說的,你要不要听我的話?」
她根本沒有反抗的資格啊,她除了點頭還能做什麼。
那天下午一直到深夜若丞都在僅有的一抬台燈下忙活,衛忠和靜雯被學生起義的組織者叫去了,估計又得商討下一步計劃。幽靜的屋子里只听到若丞伏案起筆的聲音,暮雪想到前幾天的某個夜晚,她也是這麼靜靜的陪著大少爺度過的。他看她有些倦了便讓她回床上躺著,她卻搖頭,難得看二少爺如此專注的做一件事,她怎麼能打退堂鼓?
只可惜二少爺寫的那些東西她一個字也看不懂,要不然就可以幫上他的忙了,現在她什麼都不能做,這里什麼也沒有,連一杯提神醒腦的茶都不能泡。
約莫又過了一小時,若丞將寫好的一封密信裝進信封,一臉嚴肅的對暮雪再三關照道︰「我得出去送一封信,馬上就會回來,你困的話先睡下。如果到十二點我還沒回來的話就別等了。」「你去哪兒啊,會不會有危險?我和你一起去?」「不危險,你只要在家等著就行了。」
他不容分說的抓起外套轉身出門,暮雪透過狹小的玻璃窗,看他迅速消失在潮濕而昏暗的街角,不知怎麼,一抹惆悵悄然而升。
她轉身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僅有一抬小台燈散發著鵝黃色的光線,這個時間,夫人們應該早就睡下了,老爺的藥小蓮有沒有準時煎好,還有大少爺,還在看書嗎?他的未婚妻,有沒有陪在他身邊?
一個小時過去了,門外依然沒有絲毫動靜,繼續等,又是一個小時。暮雪看了看時鐘,早過了十二點,按理說若丞應該早就回來了,他要把那封信送去哪里?會不會路上遇到什麼意外?還是被巡邏的警察給抓了?想到這兒她實在沒了看書的心思,雙眼一直望著小玻璃窗外那塊幽暗的空地。
只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咯吱響的樓梯上傳來,接著有人開門了,進來的不是若丞,而是一臉慌亂的靜雯,一進門就讓暮雪趕緊收拾包袱跟她走。
「出什麼事了?」
靜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頭也不抬的回道︰「我們的行動已經引起政府方面的注意,已經有幾個學生被抓了,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里。」
「那……我哥呢?」她想了片刻,因為若丞關照過在大家面前她是他的妹妹,于是她很輕的問了聲,覺得有些難為情。
靜雯看了看時間,皺著眉說︰「都這個時候了還沒回來,估計凶多吉少了,暮雪別多問了,趕緊跟我到學校躲一躲,一會你哥回來見這里沒人就會去學校找我們。」
「你先走吧,我得留下來。」從她臉上看不出絲毫恐懼和慌張,反而顯得異常鎮定。
「留下來?你想被抓啊?」
「被抓的學生都關在一起嗎?」
「這個不清楚,不過听放出來的那些人說里面簡直跟地牢沒什麼區別,那些在日軍脅迫下的政府官員將被抓的學生打的遍體鱗傷,最後他們受不了非人的刑罰都依依招供,你想那里面該多可怕……」靜雯把她的衣服都塞進一個布包,雙目沉重的凝視著地面,悠悠道來,「按楊若丞的性格,肯定打死也不會招供的……別擔心,暮雪,你哥那麼聰明,會有辦法月兌身的。」
看暮雪微微促起雙眉靜雯只能如此安慰。
「靜雯姐,能不能拜托你幫我個忙?」
「你真不打算跟我走?」見暮雪輕輕的卻萬分堅定的點了點頭,靜雯只好打消勸她離開的念頭,「什麼事你就說吧,能幫我一定幫。」
于是她迅速拿出紙筆,匆忙的寫了一句再簡短不過的話,塞進信封,沒有封口,然後遞給靜雯。「靜雯姐,麻煩你幫我發一份電報,地址和收信人我都寫在里面了,這是錢,你拿著。」
「不用那麼多錢,你自己留著。」她把一半的錢還給暮雪,她說什麼也不肯要,就這麼推托了幾下,靜雯見拗不過她只好把錢收好,走的時候不忘讓她放心,電報的事全放在她身上了。
說實話,一個人忍受等待的煎熬,甚至被政府的人抓走她都不怕,她唯一擔心的是靜雯說的那些人會對被抓的學生用刑,她知道二少爺吃軟不吃硬的個性,她怕他受到傷害,這才使她波瀾不驚的臉上浮出一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