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揚揚撒撒飄起雪花。
當暮雪推開教堂大門,風夾雜著飛雪迎面吹來,刺骨的寒冷,但是此刻她整個人熱血沸騰,風雪吹在身上倒涼爽不少。
她轉身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若安,他精疲力盡的撐著門扉,原本打算走回去的,但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卻把他們隔絕于此。
「大少爺,我回去拿傘吧?」
「別去了……」他一伸手,又將大門闔上,「等雪停了再走。」
「這麼大的雪,不知什麼時候會停,你還在生病,千萬不能誤了時間……我看我還是問別人借一把傘……」她剛要開門,門就被若安從後面按住。
「這麼晚了,別去了,過來……」他無力的拉起她的手,找到一張最近的椅子坐下,暮雪憂心忡忡的跟著他,拉著她的手如火在燃燒。
為了不讓她更加擔心,他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然後在心里一遍遍祈禱,希望疼痛到此為止,至少不要愈演愈烈,因為他的一切,都逃不過暮雪敏銳的雙眼。
「暮雪,給我講講你的故事,我不在家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他知道,忘記病痛的最好方法,就是听她說話,關于她的一點一滴,不管什麼他都要听。
只是焦急的她哪來講故事的心情?只見她低著頭,腦袋埋在斗篷毛茸茸的帽子里,修長的睫毛上沾著淚珠,看到這,若安伸手將憂慮的女孩攬在懷里,現在每說一個字胸口就傳來一陣劇痛。
「暮雪,你說,我想听。」
她遲疑的抬起雙眼,眉毛擰成一股憂傷,最後在他的堅持下,她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娓娓道來︰
「你第一次離開家來上海的那天,我和二少爺去送你了,他騎車帶我跑了很遠很遠的路,然後我們在河堤上看到了你的船,我不知道你走得那麼突然,否則我會很早起來等你,因為那時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听到這里,若安微微一笑,暮雪接著又說,「然後我對著船的方向大喊,我希望你能听到我說的,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我會等你回來……你走了之後我試著寫信給你,我讓二少爺幫我打听你在上海的地址,隨後我就開始寫信,用了一個晚上寫了很長很長一封信,但是最後我沒有寄出去,我怕你收到信後被人笑話,最後我就把那封信給燒了……還記得你第一次教我寫我名字的事嗎?那張你寫過字的宣紙在一次大雨中弄壞了,我晚上拿出來看的時候忘記收好,結果滴了一晚上的水,第二天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慘不忍睹了,為此我傷心了很久……當時拯救了我的是二少爺,我奇怪他怎麼有那麼多法子逗人開心,你一定不會想到,他帶我去學校,可以上學對我來說是那麼遙不可及,但是他幫我做到了……只是後來我偷偷去學校的事被雲姨發現了,幸好二少爺出面幫我說話,雲姨看在二少爺的面上沒有責罰我,不過學校也去不成了……後來二少爺去南京念書,我就一個人在賬房從早忙到晚,空下來的時候就會去看看你的房間,這感覺,好像推開門,你還在里面一樣……」
若安低垂眼簾,靜靜的听著暮雪的話語,她一直在等他回來,一等就是這麼多年。感謝她的念念不忘,這信念,是他此生最大的財富。
可惜他什麼也給不了她,至少此刻他依然無能為力,他必須為了完成一樁婚約,而讓心愛的女孩委曲求全。
「再給我一點時間……」他努力的說出這幾個字,聲音在空曠的教堂顯得如此縹緲,他懷中的女孩早已潸然淚下,她想說她會等他,生生世世去等,就算前路漫長,也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