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不是夢……」紫衣顫著聲,眼楮哭得紅紅的。
原來,都是真的!天瑤目光呆滯,身體重重的靠在床榻邊,微閉起眼,淚珠子就滑落了眼眶。
窗外,寒風呼嘯,屋內窗子沒有關緊,被吹得 啪做響。天瑤的目光盯在窗子上,久久無法回神。如今,她終明白,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主子,該喝藥了,涼了就不好了。」
天瑤沉默著搖頭。
「主子,吃點兒東西吧。」
她依舊沉默。
「主子……」
她一直的沉默,淡寞的目光沒有絲毫焦距。若不是偶爾滑落的淚光,任隨都以為她只是一只提線木偶而已。
距離沈家滅門,已整整過了三日。天瑤每天都處于半夢半醒見,渾渾噩噩度日。
而這三天之中,東宮的嬪妃險些將漪瀾殿的門檻踏破。先是被她的美貌所驚艷,然後,便開始冷嘲熱諷,落井下石。而天瑤對此,只是一笑置之,牆倒眾人推,她早已習慣。
而最後出現的,是尹涵雪,她在婢女的攙扶下,蓮步輕移步入殿內,她比其他女人都聰明,竟尋了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她的發簪丟了,得了殿下的應允,在各房尋找。
「這主子的架子大,奴才的架子也不小呢。」尹涵雪依在門口處,笑靨如花,即便是刻薄的話,說出口都是柔情似水的。
紫衣很不喜歡涵雪,可她也知道這女人得罪不起。「奴婢見過尹側妃,不知側妃來漪瀾殿,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當。」涵雪婉轉一笑,「只是本宮丟了件飾物,到太子妃房里尋尋。」她話落,對身旁的丫頭遞了個眼色。
幾個大丫頭沖進來就要翻東西,紫衣自然是不允的。「我家主子房里沒有側妃娘娘的東西,只怕是娘娘弄錯了。」
「有沒有要翻過才知道,我們娘娘可是得了殿下的應允。」主子得勢,就連丫頭都硬起起來。一把推開紫衣,開始動手翻箱倒櫃。
「你們住手,都住手。」紫衣急得直跺腳。
「紫衣,」榻邊傳來淡淡的聲音,天瑤難得的有了反應,抬眸掃了眼屋內眾人,就好像在看一場鬧劇一樣,他們真的很吵。「讓他們翻吧,翻完了就走,好吵。」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映入眼眸的是一張傾城容顏,尹涵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姐姐生前曾說,天山之上,少主美貌傾國。如今,她方是懂得了。
她的目光狠狠盯在天瑤身上,憤憤的咬住下唇。沈天瑤,即便如此狼狽,你還是這般驕傲。美貌傾城又當如何,如今不過是一只喪家之犬,她倒要看看她能驕傲到什麼時候。
幾個大丫頭翻箱倒櫃,故意將東西丟的到處都是。天瑤也不在意,目光專注的看著手中的青花玉簪,生怕不小心,它就會不見了一樣。涵雪自然也留意到她手中的東西,向身側的丫頭使了眼色。如意是她的心月復,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突然走到榻邊,一把奪下天瑤手中的發簪。
天瑤強壓住心頭怒火,冷冷的盯著她。「把簪子還我。」
「凶什麼凶,我看看是不是我家主子丟了的那支簪子。」如意鼻孔朝天的哼了聲,「倒還真有幾分像。」
「還我!」天瑤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人也從榻上站了起來。
「嚷嚷什麼啊,一個破簪子,還你就是了。」如意使壞的將簪子往地上狠狠一摔,青玉踫撞堅硬的地面,頓時碎成幾半。天瑤急忙墩身去撿。
一片碎裂的玉片落在涵雪腳邊,天瑤來不及拾起,已被尹涵幽不屑的踩在了腳下,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目中盡是挑釁。
這一次,她真的激怒了天瑤,被她踩在腳下的不止是一半玉片,而是天瑤最珍視的親情和她僅存的尊嚴。
毫無預兆的,天瑤揚手,一巴掌扇在涵雪臉頰。盛怒之下,那力道並不輕。涵雪身子本就嬌弱,踉蹌的倒在地上,嘴角掛了一絲血痕。
「尹涵雪,你給本宮听好了。本宮即便不受寵,依舊是皇上欽點的太子正妃,容不得你在本宮面前囂張放肆。」
每個人都有她要用生命來守護的東西,容不得任何人污蔑踐踏。天瑤不與她爭搶,並不代表她就怕了她。
「好個傲氣的太子妃!」楚煜大步而入,戲謔的拍了幾下手。得見天瑤美貌,眸中玩味更甚。
天瑤蹙眉,冷漠的瞥向門口的方向。跟隨楚煜而入的,還有雲劍和楚琰二人。
「有沒有人告訴本王,這里發生了什麼?」楚琰瞥了眼亂作一團的屋子,劍眉微蹙。
「殿下,要為我家娘娘做主啊!」如意哭嚎著跪倒在地。
反觀尹涵雪,雙眸含淚,楚楚可憐的柔聲喚著他的名字。她是個很美麗的女人,並且,她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美麗。
「不用問了,是我打了你的女人。」天瑤走到他面前,毫不畏懼的抬頭迎視他的目光。
你的女人,這幾個字听在楚琰耳中,格外的刺耳。
「太子殿下要治我的罪嗎?砍我的頭,還是滅我九族?」她冷笑,「差點兒忘了,我已經沒有九族了。」「你一定要用這種語氣和本王說話嗎?」他鳳目眯起,隱隱透著寒光。
「那我該怎麼說?跪地求饒,說我不是故意的!」她別過眸子,一張小臉,寫滿驕傲與倔強。讓她低頭,只怕比要她的命還難。
「理由呢?」他的聲音微微緩和了下來。
「殿下不是看到了。」她輕哼著,瞥了眼滿地的狼藉。
天瑤素來愛干淨,屋子一向規整,如今這模樣好似被洗劫過一般。的確過分了些,不過這絕不會是她動怒的理由,他知道。
「雪兒,你怎麼解釋?」
「雪兒只是來尋失落的發簪,也不知怎麼就惹惱了天瑤妹妹,殿下別再追究了……」粉女敕的面頰上還掛著淚珠,尹涵雪在丫頭的攙扶下才勉強爬起身,來到楚琰面前。一雙小手可憐兮兮的拉住他衣角。
如此模樣,任誰看了都是要動容的。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動作輕柔的為她擦掉臉頰殘留的淚。
「看來天瑤還要感激尹側妃的寬宏大量了。」天瑤不屑的笑,看夠了他們在自己面前大秀恩愛。那麼,就眼不見為淨吧。如此想著,抬步便向門外而去。
「去哪兒?」外面寒風呼嘯,看了眼她身上單薄的裙子,楚琰不由得蹙眉。
她冰冷一笑,「去哪兒,又與殿下何干!」
楚琰幽深的眸中,波濤暗涌,面上卻是一片淡然,甚至,唇角上揚,挑起一抹邪美的笑靨。「本王許給你一條命,你不選,本王便替你選了,在離開這里之前,難道不想知道本王選的是誰?」
天瑤雙眸擎淚,安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楚琰劍眉一挑,冷然道。「那就去給涵雪道歉,你剛剛那一巴掌打得可不輕,本王可是心疼的緊。」
天瑤一笑,苦澀逐漸在唇角溢開,她早該知道的,她打了他在乎的女人,他怎會輕易饒過她。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想看看這個驕傲的太子妃會如何低頭。
楚煜微錯的眯了美目,似若有所思。別人或許不懂,可他最了解七哥不過。分明是在乎的,卻偏生要在她心口撒鹽。有時,痛的感覺,便是愛。
天瑤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緩緩的走向尹涵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屈膝跪在她面前,這一跪,好似擲地有聲。
「尹側妃,你大人大量,別和天瑤計較,天瑤給你賠罪。」她跪在尹涵雪腳下,額頭一下接一下撞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才幾下就破皮流血了。她將頭壓得極低,眾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卻感受的到蔓延的淒涼哀傷。
對于那般驕傲的一個人,這該是怎樣的屈辱!
「夠了,楚琰。」雲劍大步上前,一把將天瑤從地上拉起來,護在懷中。即便是懲罰,也該有個極限,真的要她死才甘心嗎。
「太子殿下,現在你滿意了嗎!」天瑤薄唇微微顫動,額頭擦破的傷口,還侵著鮮血。手中緊握著玉簪的半截碎片,鋒利的裂痕刺入皮肉,女敕白的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他的眸中幽暗閃動,面上依舊沒有情緒,悲喜莫辯。「沈東辰還活著,你若是听話,說不定還能見到他。」
話落,他攬過涵雪,向殿外而去。涵雪躲在他懷中,難掩得意之色。
在殿門口,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又頓住腳步,回頭。「本王記得你說過不稀罕太子妃之位,那這太子妃就別當了。」
此話一出,所有宮人都呆了,難道只因甩了尹側妃一個耳光,就被剝去了太子妃之位嗎!尹涵雪這個女人,果真是不能得罪的。
楚煜卻是松了一口氣,江山美人,幸好,七哥選擇了前者。
痛極,反而哭不出來了。天瑤枕在雲劍胸口輕笑,笑聲甚是淒涼。「天瑤謝過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