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眼中升起薄寒,就像是隆冬深夜高懸于空的清冷皎月,明亮之余卻被淡淡的灰黑烏雲蒙上了一層紗。
「小五,還記得嗎?我在裂天崖山洞曾經對你說過,你的才智可興國,也可禍國。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將軍府死命保守的秘密嗎?」
朱雀看著玄洛,他俊美的容顏半隱在黑暗里,沉郁著靜逸的輪廓,帶著難解的壓抑。
她心思一震,終是化為初時的平寂︰「方賀是你的人,他以前更是父親的親信,父親若是將這事講與他听,再後他告訴你,這本很正常。」她當時听到玄洛的這句話沒有震驚是假的,畢竟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只有她還有父親,除此之外再無旁人了。
「倘若我說命格傳言,不是方賀跟我說的,而是我無意偷听雲煥和文太後說的,你信嗎?」玄洛面色沉暗,不看她,只是靜靜的說道。
「你究竟想說什麼?」她的身體已經因為內心瘋狂翻涌的未知浪潮而微微顫抖著。雲煥和文太後也知道這件事情,這說明了什麼?
「小五,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年御花園的花都開了,我因皇兄傳喚商量賑災之事,就在瑜景宮內等皇兄回來,等得久了,難免犯困,就躺在里間小憩,不曾想竟會听到這等有趣的鄉野傳聞,你說好不好笑?」說著,玄洛自己倒是笑了,沒有理會朱雀蒼白的臉色,兀自笑的胸口發痛,但是看到她的掙扎,卻讓他心內似快似痛。
她原來也會痛,只是不是為他啊!
御花園的花都開了?朱雀覺得身體一瞬間很涼,前所未有的寒冷包裹著她,玄洛說話向來喜歡拐彎抹角,他其實想要說的,該是天授二十三年春。
那一年的四月份,她在梨花院中第一次見到他……
雲煥在利用她!想到這個可能,朱雀便如心上突然被人重重抽了一鞭,剎那間皮開肉綻傷筋動骨,火辣辣的疼著。
她心明如鏡,照得見濁世縴毫塵埃,聲音如同被冷風吹滅的燭火,晦暗蕭瑟︰「這番話,就當你沒說,我也沒听到,就此作罷!」
玄洛止了笑,聲音透著寒︰「因為你害怕揭露真相?因為你害怕雲煥一開始接近你就是另有目的的?」
朱雀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可是她面上卻強自平靜的一笑,目光深深凝注,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小五,我曾說過,你愛錯了人,偏生你不信我啊!」那聲伴隨話語出口的嘆息仿佛能夠鑽進人的身體一般,掐的人呼吸一窒。
朱雀神色突然轉蒼白,緊盯著玄洛,艱難的道︰「我只信可信之人,你配嗎?」
玄洛沒被她的話語激怒,只是無聲的笑道︰「我自信比雲煥實誠,最起碼從不曾欺騙過你,可是我們的雲皇呢?名義上剿殺叛賊,實際上只是為了肅清大將軍功高震主的勢力罷了,手段還真是高明啊!這不,連我們的女中諸葛都被他的外表給騙的團團轉,不是嗎?」
「父親叛國,理應……」朱雀忽然不說話了,玄洛暗藏的深意,她早已洞悉,只是不敢承受啊!如果承受的話,那她算什麼呢?弒父之人?成為了棋子?棋子嗎?朱雀有些恍惚,她帶著復雜的惘然疼痛之色,透過玄洛的眼楮,看向遙遠的,她也許已經不知道該看向哪里的未來……
玄洛長眉皺起,細細審視朱雀,他道︰「小五,還是不肯面對現實嗎?你的父親難道真的是叛國之臣嗎?」
朱雀熠熠雙目,宛如夜明珠般光華迫人,她冷笑道︰「你想說什麼,無需藏著掖著了,我知道你想對我說的不止是這些。」
被朱雀一語言中,玄洛卻是越發平靜,「萬慶二年,將軍府並非只有你幸免于難,還有一人尚且活在這世間。」
「是誰?」朱雀沒有想到竟還有人活著,她以為天地蒼穹間至此只有她一人了……
「將軍府四小姐朱靈。」玄洛言語淡淡,神情淡漠而蔑視。
朱雀一愣,眼底彌漫著淡淡的雪意思,語聲也清涼如雪珠,問道︰「她在哪兒?」
朱靈,朱靈,活著的那人竟然是朱靈。
「雲皇三千粉黛如花後宮,靈鷲宮柔妃是也。」玄洛的話似嘲,似悲,似嘆,看向朱雀蒼白的唇瓣,似是一輪冬夜里淒清的月色,淒淒哀哀,悲悲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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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今天三更,抱歉了,明天宮里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