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臣媳愚笨,不明白父皇的意思。」朱雀低柔的嗓音略有沙啞,卻依然平靜,不顯一絲一毫的慌亂,好像只是在陳述事實一般,聲音毫無波瀾。
鳳皇輕輕地笑了︰「果真是世事無常,如果朕告訴世人,雲國的女諸葛現如今也要喚上朕一聲父皇,不知道相信的會有多少呢?」懶
朱雀眼神平靜無波,溫和淡雅的說道︰「父皇,臣媳阿呆,鳳國人士,您所說的什麼雲國女諸葛,臣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你且先看看這個。」鳳皇扔給朱雀一幅畫,畫卷滾落在地上,朱雀跪在地上,行了幾步拾起打開。
畫卷之上,沙場腐尸白骨間有身穿戰袍的將領騎著高頭大馬佇立其中,畫面看起來異常詭異。
朱雀之所以說詭異,是因為畫面上共有三匹戰馬,一白兩黑,皆是上等良駒。馬背上各乘坐三人,分別是雲玄洛、雲煥還有她。
雲玄洛目色陰寒,望著地上的尸骨,嘴角嗜血成性。
雲煥雙手握著韁繩,遙望天際風雲。
她長發披散,坐下的馬兒前蹄抬起嘶鳴。
她無暇顧及三人在畫上的風采神怡,事實上她和雲玄洛、雲煥三人從未一起上過戰場,這是此畫詭異之一。畫面上的尸骨,她認出來皆是鳳國戰死部將。
她捏著畫卷的手有些泛白,心中如遭雷擊,慌亂、不安,最初的震顫過後,她恢復了平靜,放下畫卷,開口道︰「父皇,臣媳不明,還請您明示。」蟲
鳳皇冷笑的看著朱雀,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明明你和雲玄洛還有雲煥沒有一起上過戰場,可是為什麼會在同一幅畫卷上出現呢?」
朱雀覺得此刻無言是最好的應對之策,現在這種情形好像不管說什麼都是危機重重,還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這是朕特意命人繪制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警示朕雲國乃鳳國宿敵。雲國有三害,不除難以撫平朕心所恨。」鳳皇見她神色如常,不由低嘲道︰「不愧是雲國女中諸葛,都這個時候了,你倒是還能沉得住氣,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承認你是朱雀嗎?」
朱雀目光清澈,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隔久,閉目道,「父皇,臣媳阿呆,並非是什麼雲國朱雀。」
「阿呆?哈哈……你和老三倒是會偷梁換柱,你以為遁世而出,換了一個身份,這世間就沒有人能認出你來嗎?」鳳皇徐緩說道,口吻讓人不寒而栗。
朱雀眼楮一閃,眯眼說道︰「父皇,朱雀已然在雲國萬慶二年春葬身火海了,所以臣媳不是她。」
鳳皇狠冽一笑,宛若魔魅,嗜血的雙眸狠狠地瞪著她︰「朱雀,你覺得朕是輕易便能任人欺騙的人嗎?」
朱雀咬著唇瓣,低頭不語,緊握在身側的雙手卻有了一絲顫抖。
「將軍府五姑娘朱雀曾經奉命迎接率眾降雲國的元祈部將,在部分降眾變亂的緊急關頭,率部馳入元祈軍中,斬殺變亂者,穩定了局勢,元祈部將歸屬六萬之余人。這只是朱雀歷來戰功中的其中一小件,你覺得這樣的人,朕究竟該留還是該殺呢?」鳳皇冬夜寒星的瞳眸,眼神銳利如鷹,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霸氣,冷冽的薄唇,此刻卻帶著陰沉。
事已至此,朱雀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眸光隨之一凜,看著鳳皇的眼楮,絕美的臉龐上布滿了嚴冰︰「皇上若想殺我,又豈會獨自喚我前來,你若為了泄憤,或是給雲國重創,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將我斬首示眾,那樣豈不痛快?」
鳳皇嚴酷冷漠的臉龐一凜,黑眸中怒火一閃而逝︰「好一個心細如塵的刁鑽女。」
朱雀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冷漠說道︰「若論心細如塵,臣媳自然比不上父皇。您將事事看在眼里,卻紋風不動,當真是運籌帷幄的鳳國之皇。」
「朕問你,你離雲國,為何投往鳳國?」鳳皇的聲音渾厚悠遠。
朱雀低垂的雙眸里劃過冷凝深幽的光芒︰「臣媳在雲國落拓不遇,天下昏昏,不識我長策大謀,唯有另覓良主相隨!」
鳳皇眯眼道︰「怨天尤人,唯不責己,這話若是旁人說,那便是妖言惑眾,朕會立即賜死,可你朱雀若是也這麼說,那便是有趣了。」
朱雀看向鳳皇,眼里沒有情緒,帶著淡然的笑容︰「臣媳確實乃雲國朱雀,如今坦誠並非是才大心小,而是臣媳如今既然已是鳳國人,自當會拼盡全力助鳳國登上權利最頂峰。」
鳳皇擰擰眉,嗓音似水清涼,嗤笑道︰「這話當真是囂張。」
朱雀的眼神冰冷如針,說道︰「可是父皇很喜歡听,不是嗎?」
「你既然能夠窺探朕心,那你可知朕此刻都在想些什麼呢?」
朱雀唇邊勾起,笑魘清冷而又媚惑︰「父皇在想,不是敵,那便只能是友。」
鳳皇冷冷的聲音透著一股驚栗之氣︰「朱雀,你好大的本事啊!你有如此七竅玲瓏心,也難怪能夠和老三聯手將老二和老四耍的團團轉,朕看出來了,朕的這些兒子里沒有人是你們的對手。你選擇老三,老三選擇你,就好比是魚兒遇到了水,你們勢必要將朕這御花園池塘攪得天翻地覆才甘心。」
朱雀淡聲道︰「皇上初次見我,想必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可是您依然下旨賜婚,可見在您心中,誰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昭然若揭。您忌憚王爺,卻又欣賞他的才干,其實這天下最深藏不露的那個人不是王爺,也不是我,而是
您。您知道二皇子是被我所陷害,卻依然將他關進普安寺,表面看來是厲懲,實則是真的愛護他,免得他在今後的朝堂風雲中被人再次陷害小命不保。可同時您又能坐視王爺和四皇子之間的爭斗,是因為這些年在朝堂之中他們已經分別培植了自己大把的勢力,不管將來誰登基,對方的勢力都會為鳳國帶來震蕩,所以您就端坐高位看著他們在底下斗個你死我活。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皇家生存法則,同時也是王爺和四皇子登上龍座的必經之路。」
鳳皇眸子一點一點地暗沉下去,他挑眉看著朱雀,似笑非笑︰「朱雀,朕不知道究竟留你是對是錯,在老三面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應該很清楚吧!」
「父皇想要坐觀龍虎斗,臣媳自然願意成全。」
鳳皇深邃的雙眸看不出一絲的情緒,只是緊緊地盯著他。
珠簾聲清脆響起,龐海走了進來︰「啟稟皇上,廉親王爺在外面有事求見。」
「看來是尋你來了。」鳳皇對朱雀說道︰「你且先到內殿,朕有話要對老三說。」
「諾。」朱雀心神一閃,站起身來,將畫重新放在案上,進了里間。
鳳影入內,撩起衣擺下跪︰「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鳳皇並沒有看他,只是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父皇,兒臣尋阿呆有事,听說您召見她入宮了,不知她現在何處?」鳳影面色如常,可內心卻越發焦急起來。
「不急,朕前些時候覓得一幅畫,覺得甚有意思,你且近前來看看。」鳳皇敲了敲桌案。
「諾。」鳳影只得上前去。
那幅畫,自然是先前朱雀看得,鳳影見了,身體一僵,臉色竟是蒼白的厲害,驚顫的看著鳳皇,想要下跪的時候,卻被鳳皇一把緊緊的捏著他的手臂,制止他下跪,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鳳影能夠感受到鳳皇鼻息間的炙熱的怒氣︰「老三,你簡直是該死。」
鳳影渾身一顫,心里宛如翻江倒海般思緒雜亂︰「兒臣罪該萬死,還請父皇饒阿呆一命,悉數罪責,兒臣願一力承擔。」父皇知道了阿呆的身份,那阿呆呢?此刻她究竟是什麼狀況?
鳳皇眼光未眨,盯著鳳影的臉龐,望之令人生畏︰「口氣真不小,那你說朕該留下她,還是殺了她呢?」
鳳影手指緊握,手背上青筋暴露,看得出來壓抑著瞬間爆發的出來的冷意,神色冰涼,終是重重跪在地上,重重叩頭道︰「懇請父皇開恩。」
「朕可以留她一命,但卻不能不防,廉親王府的嫡世子該是他人所生。你明白朕的意思嗎?」鳳皇冰冷中蘊涵著依稀溫暖的話語,仿佛是直刺心底的利劍。
此話一出,房間宛若森羅殿,一時間如同掉進了阿鼻地獄一般,陰風陣陣。
「父皇!」鳳影心思絞痛,對著堅硬的地面又是一道重重的叩頭聲。
「你是個聰明人,她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鳳皇的眼神結冰,皺眉說道︰「這畫你就好生收著吧!是燒是留自己決定,她在里面,你去吧!」
鳳皇離開大殿,鳳影跪了片刻,這才站起身來,只是起來的時候,步伐不穩腳步竟然有些踉蹌虛浮,他穩了一下,這才撩起簾子,果然見朱雀靜靜地站在室內,看著牆上那幅由鳳皇親筆書寫的「天下」二字,失神漫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輕輕地喚她︰「阿呆。」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絲悲涼,深邃的雙眸也漸漸爬上一絲愁緒,但卻極力扯開一抹溫和的淡笑。
「師父,我們回家吧!」朱雀回頭,輕笑,靜靜的走過去,拉著他的手,表情平靜的有些詭異,讓人恐懼,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