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小山上回蕩起這首東坡居士的《水調歌頭》,淒婉、悲涼!月,依舊明,且圓!人亦孤獨,形單影支!獨少二鍋頭!簡庸很羨慕蘇子瞻,至少,他與蘇子由尚處同一片青天之下,尚可觀同一輪明月。千里共嬋娟!而他,尚不如蘇子瞻!此刻,他也期盼僅僅只需要來個千里共嬋娟。足矣!可是,上天很聰明,知道什麼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知道什麼叫做蹬鼻子上臉,所以,他不敢給與簡庸太多。干脆什麼都不給他,不然,簡庸就會沖他要更多,簡庸絲毫不會客氣。那麼,簡庸就很可能要求作者我,把他再穿越回地球中國四川,那這故事無疑就展開不了了。簡庸穿越了。深山,密林,小村!村子不大,百十來家人,名曰明月,倒挺雅致!清晨的余輝穿過樹縫,犀利地射在布滿枯葉的地上,喚醒沉睡的大地,村子,和人!村子蘇醒了過來!卻有例外。村子最東口,小屋緊閉,人也未醒。簡庸尚未從昨晚的哀傷和思念之中清醒過來,豈止是昨晚,一直都不曾清醒!他實在無法相信,他穿越了!一個絕對陌生且看上去有些原始的國度!從此,親人、朋友永不能相見,連共嬋娟都是一種奢望!哀傷、思念、苦惱、悲憤、絕望不已!睡覺,無疑是人逃避煩惱的最好辦法,若是能夠睡得著的話,一輩子不醒也挺好!人生如夢,誰又分得清到底是夢,還是人生呢?「 當!」本就不太強壯的竹篾小門,被強力蹂躪,承受不住倒下,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巨大的黑影,把門堵得嚴嚴實實的。就算不睜開眼楮,簡庸也可以感覺到一股壓力朝自己壓了過來,是那麼的真實,真實得好似他已經被人壓在身下,蹂躪!簡庸被拎了起來,如一只小雞兒一樣,被扔了出去,然後,醒了。陽光刺眼。又天亮了,他醒了,被迫的!若是能不醒,那該多好啊!那麼,一輩子都不會有煩惱,有哀傷,有思念了。誰還在乎是在大都市,還是在原始森林,是否共嬋娟?一切都僅僅只是一個夢!強壯的人走了。如往常一樣。走之前,還不忘又將那扇並不強壯的竹篾門又強行的掛回了門框上,以等待明天繼續來逞威!這,是他每天的第一個工作︰路過小屋,踢開屋門,拎出屋子里的人,扔出小屋,就好似放牲口一樣!把小門掛回去,只是附加的工作,因為,踢開小門也是附加的。他就這麼走了。他不怕被他拎出來的‘懶豬’又爬回去繼續睡覺。因為,他知道他不會。若是換做是他的話,他會!簡庸並沒有爬回小屋。陽光是那麼的刺眼,周圍的色彩是那麼的艷麗,尤其是樹木的綠,綠得那麼濃,宛若會動,嬌艷欲滴!大地在翻新,鳥兒在歌唱,野獸在低吟,人們在忙碌……一切的一切,都證明著簡庸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一個夢,是真實存在的。他穿越了!簡庸從地上坐起來,吐掉被摔個狗吃屎吃到的‘屎’,便一動不動,眼楮都不眨一下!開始了他一天中的第二件事,思考!這兩個月來,他主要只做了這兩件事,睡覺和思考!是什麼問題?竟然讓從不會在一個問題上思考超過一分鐘的簡庸足足思考了兩個月?穿越!這個問題值得他思考這麼久!他思考的不僅僅只是他為什麼會從地球上來到現在這個人連條內褲都沒有,全身上下僅僅只有一張腥臭獸皮的村莊!他思考的更多的是……他的人生!以後的人生!他今後要怎麼活啊?他是回不去了,至少,現在是!那要怎麼辦?怎麼活?背著一把藤條弓漫山遍野的追野兔子?娶一個當地的山姑娘?生一群山孩子?讓他的種子播散山頭林間?……殺了我吧!簡庸說。為什麼不自殺?有人會問。我暈血!簡庸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我靠!有人會鄙視。好死不如賴活著!簡庸會給他講道理。好死不如賴活著……簡庸決定催眠自己!他決定念一億遍‘好死不如賴活著’,到時候,他就賴活著,可是,每每不過一萬遍,他就忘了自己念了多少遍,然後,重新開始,又重新思考,重新催眠,重新念……整整兩個月!沙沙!起風了。清晨,森林的風帶著股涼意,簡庸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依舊沒有動,一個指頭都沒有,風再涼,也不如他的心!沙沙!這是腳踩在枯葉上的聲音,有人在靠近,陽光被遮擋住了,簡庸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夢境,他是那麼的渴望,這一切都僅僅只是一個夢,夢醒,他還是在那張溫暖的床上,媽媽用枕頭喚醒他,大哥、二哥打趣他,父親給他講人生的哲理……嘰里咕嚕——幻想被打斷!是一陣他听不懂的聲音,他也沒打算去听,但是,他還是感覺出來了,這是救他的那個人。他不知道他叫什麼,他也不想知道,他並不感謝他,他沒有覺得他救了他的命,他覺得,他已經死了。他被拉了起來,被動的跟著那人走了——古井。神秘、幽深、寒噤……一壟老遠都能夠感受到寒意的寒氣從井中升騰而起,宛若煙囪中冒出來的炊煙一樣,緩緩的升到三米來高的空中。寒氣並不如炊煙那樣消失,它們凝聚成了一片寒意十足的霧氣,久久不散!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古井周圍,男女老少,老弱婦孺,他們低下了他們高傲的頭顱,他們恭敬,他們虔誠,他們是最虔誠的信仰者,古井之于他們就宛若神之于他的子民。井,在這一刻就是神!或者說,井中有神!祭祀?祈禱?愚蠢的人!迷信的人!這個世界上真有神嗎?別傻了!簡庸在心中嘀咕道。他又準備做夢了,他希望夢醒之後,他已經回到了他應該回到的地方!嘰里咕嚕——又是一陣听不懂的獸言鳥語,但是,簡庸卻听出來了,這和他前幾次听到的那些,很是相似,這說明,這個地方已經有語言誕生,這說明,這個地方並不是他所說的原始部落,那種連語言都不存在的原始部落!可那樣怎麼樣?這對于他重要嗎?有絲毫意義嗎?沒有!就算這里是現代化的國度,對于他而言,也不重要。因為,這里不是他的家。他要回家!不,也許重要!若是,可以送他回家的話!話語很長,很恭敬,很虔誠,縱使簡庸根本就听不懂話語的意思,但是,他還是能夠听出來。這可能與話語像一首歌有關系吧。音樂,不分國度!慢慢地,簡庸竟然被‘歌聲’吸引了,這是兩個月來的第一次,他除了睡覺和思考所做的事。‘歌聲’中透著一股暖意,溫暖呵護著他那顆孤獨的心,讓他暫時的忘記了哀傷、思念、煩惱……忘記了他身在異鄉,忘記了他的遭遇,忘記了一切!只有那首歌!他沉浸在歌聲中!嘰里咕嚕——話鋒陡然一轉,急促異常,打破了原有的節奏,也打破了簡庸的心境,讓他感覺好像從雲端掉了下來,頃刻間,哀傷、思念、煩惱……又如潮水席卷他的心間,更加的肆無忌憚,更加的肆意妄為。他有些抓狂!他敢確定,此刻,他已經可以克服暈血的生理疾病了,也就是說,給他一把刀,他敢往心窩里插,那麼,一切也都結束了——沒有人遞刀給簡庸。簡庸忘了要,也顧不上找,他被其他東西吸引住了——這是他第一次看這個世界的人。若是他有時間去回憶,他會驚奇的發現,他對于這個世界的人的記憶,僅僅只是一道道沒有面目沒有色彩的灰影,若是再用墨汁將這些灰影涂抹得更黑一些的話,那就是一只只影子!這是一個穿戴如帝國時代中酋長打扮的老頭子,也可以說,就是一名活生生的酋長。頂著頂不知道用什麼羽毛編織的帽子,裹著一張似狼皮的獸皮,赤著腳,很原始!就差沒有將臉涂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沒有足蹈,手舞翻飛!話鋒再轉,更快更急。如吐著火蛇的沖鋒槍!原來,一個人說話可以這麼快,去表演相聲倒也是一絕!簡庸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就仿若被一根線牽扯著一樣。他看見了什麼?是魔術嗎?若是。那絕對是最神奇的魔術,都運用上3D技術了。他在做夢嗎?可周圍的一切明明是那麼真實。指甲刺入皮膚帶來的鑽心的痛,順著指甲留下來的腥紅的血都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簡庸看見——在話語聲停滯的一瞬間,‘酋長’那半睜的眼楮陡然瞪了起來,炯炯有神,伸手一抓,竟從半空中的寒氣雲霧中抓出了兩朵寒氣雲霧,左手一朵,右手一朵,寒氣在他的手中,宛若兩團棉花糖,卻又絕對不是棉花糖,棉花糖不會流動!好似,三米高的寒氣雲霧就在不到一米八的‘酋長’的面前一樣,他一伸手就夠得著,但事實是,就算‘酋長’踮著腳也夠不著寒氣雲霧的,更何況,簡庸可以確定,‘酋長’是彎著腰的,雙腿張開著!他是怎麼抓到寒氣的?簡庸看見了,卻又沒有看見!這是在做夢嗎?他問。不是!胳膊上指甲留下的傷口在回答。不知道什麼時候,‘酋長’的面前已經整整齊齊的站著一排少年了。第一個少年在‘酋長’抓下寒氣雲朵之後,走了上來。他低著頭,雙手合十,放在額頭,一臉的虔誠,虔誠之下,是一張緊張而又略顯激動的表情。他背對著‘酋長’。嘰里咕嚕……又是一陣急促的話語,然後,‘酋長’雙掌輕輕地拍在了少年的背上,而手掌中的寒氣雲朵,消失在了少年的身體里,其間,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仿若,少年的身體是虛無的一樣,或者,寒氣是虛無的。‘酋長’的雙手緊貼在少年的背上移動,好似推拿師父正在推拿。可若是看最後的結果,會發現,更像是搓澡師傅在搓洗污垢!少年的背部慢慢的亮了起來,隨著‘酋長’的不斷搓洗。就仿若,一塊被慢慢擦亮的玻璃,露出了玻璃另一邊的景象。這是一副很模糊的景象,模糊得一千個人有一千種想象。簡庸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那些虔誠的人已經抬起了頭,正看著‘酋長’,看著少年,看著少年的背部,看著背部上那副顯現出來的卻不知道是什麼的景象。‘酋長’的動作更快,少年的背也的確在他的辛勤勞作之下,又清晰了一些,但,還是看不清,什麼都看不清,模糊得就像一團漿糊!‘酋長’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臉上盡是失望之色,搖頭連連,顯然,對于這樣一個模糊的結果,他並不滿意!不滿意的又何止是他,還有幾百雙翹首企盼的眼楮。而最失望的,莫過于那少年了,一張臉陰沉到了極點,甚至,剛剛還挺直的腰桿,仿若被什麼重物壓斷了一樣,再也直不起來。至于嗎?好似人生都失去了色彩一樣!簡庸嘀咕。當然至于,簡庸什麼都不了解!他忽然感覺那個少年有些熟悉,可他絕對沒有見過,他可以肯定。他終于知道為什麼少年有些似曾相識了。那不就是他這兩個月來的縮影嗎?他有些害怕,因為,那個樣子和死了沒有什麼差別。而他,之前不就是那樣嗎?那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他不知道!他有些害怕,就好似人死了變成了鬼。他認為,人變成了鬼是會害怕自己的,如他現在一樣,害怕自己!‘酋長’又伸手從半空中的寒氣雲霧中抓下來了兩朵寒氣。簡庸依舊沒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隊伍中的第二個孩子走到了‘酋長’的面前,然後,和之前如出一轍的一幕發生了。‘酋長’的動作並沒有什麼變化,如同樣一個搓澡工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就提升了技藝一樣。周圍的人,更是如此。他們根本就沒有動!但在簡庸的眼中,他們和之前是多麼的不同。什麼不同?是臉是表情。他們已經從之前的失望和遺憾中恢復了過來。唯獨那少年,還是那樣,沮喪、絕望!簡庸似明白了什麼,他模糊的感覺這應該蘊含了一個哲理——簡庸的眼眸中漸漸有了神采,睿智而聰靈的神采!第二個少年和第一個少年的結局是一樣的。緊接著,第三個少年也步了哥兩的後塵,再然後,一個接著一個——隊伍越來越短——看著‘酋長’和周圍人群的表情,簡庸再次感覺有些熟悉,曾幾何時,也見過有人在希望和失望之間來回踱步,緊張而激動,期望又瞬間絕望,然後,是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期望,越來越絕望!「呀!」簡庸第一次听見尖叫聲也能如此統一,只因為所有人都太專注了。簡庸終于知道為什麼會有驚叫聲了,是因為一成不變的事態發展,有了變化!終于,眼下‘酋長’掌下的少年的背上出現了一副較為清晰的畫,雖仍然模糊,卻不知道比之前那些少年的清晰了多少倍,已經能夠隱隱地看見有一座方台!‘酋長’的動作很快,比任何時候都要快!畫面越加的清晰。果然有一座方台。神秘而滄桑而古樸的方台,沒有一絲色彩!簡庸完全被方台吸引住了,仿若,方台有某種魔力一樣。除了方台之外呢?好像還有一片海,看不太真切!而方台上空呢?更是一點都看不清!就這樣!這就是最終的結果,最後的樣子!歡呼。這個時候才開始——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包括那些失敗了的孩子,那成功的少年最盛!良久良久!隊伍越來越短——門。一個強壯得如門一般的少年,是的,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來,那是一個少年的臉,青澀未月兌,憨厚。可是,他卻比成年人更加的強壯,很難想象,那是一個少年該有的身材。他永遠都是一張笑臉,咧著嘴,好似在他身上不知道愁是什麼滋味?簡庸很熟悉,熟悉的是這副身材!「呀!」又是一陣齊整整的尖叫。因為,又是一副較為清晰的畫。方台已經出現。然後,是海。清晰可見的海,海水在怒吼、狂嘯。還有——「啊!」是一陣尖叫,是從身旁傳來,簡庸看見了一張震驚的臉,激動的臉,難以置信的臉。背上,畫面中,方台上,聳立著一道黑乎乎的身影,看不清是什麼,就像一道影子,一道強壯的身影,如真實的人一樣強壯,倒很相配!歡呼,久久不息的歡呼!結束了,‘門’已經是隊伍中的最後一個了。半空中,那團寒氣雲霧已經所剩無幾。‘酋長’準備收工。面前卻出現了兩個人。一個熟悉的人,和一個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