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晚成走了過去，清楚地听他們說著。
「我的扳手找不著了。誰拿走了？」
「昨天就不見了，誰拿的？媽－的。」
「我二天沒用，今天才發現，我的鉗子……」平板頭的聲音。
「銅棒呢？我的銅棒？」又一個青工打開工具箱，嚷起來。
張晚成從他們身邊走過，也不理他們，這些人對張晚成一直以來，都是愛理不理，不好干的活，或者出現裝配的責任事故，也是他們這幫人推給張晚成的。他們還美其名曰，「你反正是暫時的，早晚要回銷售部的。」
張晚成懶得跟他們爭論，他目前拿的是銷售部的平均工資，這車間里的責任事故扣不到他的工資里去。
「什麼事？圍在這里鬧哄哄的，快干活！」謝主任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嚴厲地說。
「謝主任，電動工具找不到了，怎麼干活？」
「是啊，我的也不見了。」胖子也叫了起來。
「誰拿了？快拿出來！這工具不可能長翅膀飛走了。」謝主任大聲疾呼。
眾人立即安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張晚成。
「每個人的工具都打開！」謝主任臉色鐵青地說。
張晚成隱約覺得這事有點蹊蹺，一定是對著他來的。但既然主任下了命令，他不得不打開了工具箱。
「哇，你看，這根銅棒是我的。」有一個青工看著張晚成的工具箱，突然叫了起來。
「哎，是真的，這扳手是我的。」
「這鉗子是我的。」平板頭叫道。
「……」
「張晚成，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謝主任不懷好意地問。
「哼，……」張晚成也不說話，輕哼了一下，冷靜地朝四周掃視了一圈，四周有部分人的眼楮里閃著幸災樂禍的光芒。他心里很明白，這些人背後受什麼人控制，才敢欺侮他這個外來的和尚。
「張晚成啊張晚成，人窮也要窮得有骨氣，你這算什麼？這是偷竊啊，我可以把你抓到公安局，讓他們來處理，別以為金額不大，但這是進口工具，你破壞生產。」
「當然，……」謝主任拍了拍張晚成的肩膀，繼續說，「我本著教育的目的，車間里只要有我謝主任在，就一定保護好每一個工人不吃虧。所以我決定，不上報公司辦，也不報警。各位都是同一戰壕上的戰友，這事就過去了吧。好了，各自拿回自己的，以後只要好好干，這次就既往不咎。」
張晚成知道這件事任他怎麼解釋，都不會有用，不用說有這麼多張嘴，因為人家分明就吃定了他，是不會給他解釋的機會。
然後到了下午，公司辦的汪主任突然找他，「小張啊，你一直以來表現不錯。但這次卻怎麼啦？有那麼多人舉報你，甚至有人說得更難听，……」
「不是有人說，而是你說吧。」張晚成冷冷地說了一句，看來他們存心是吃他來的。
「張晚成，」汪主任沒料到張晚成敢頂他，怒氣沖天，大了嗓門喊了一聲，「憑你這種態度，怎麼能在銷售部工作？各科室的中堅力量是我們公司的精英，就相當于國家的公務員，一個低素質的人，是不可能進入公務員隊伍的。有人舉報，你經常在上班時間在外干私活，甚至還偷了工具，材料，去賣了。你家庭條件是差了一點，你可以申請補助，但偷盜是要犯法的。一個有偷盜劣跡的人在銷售部工作，誰說得準，什麼時候把五十萬一台的機器偷偷拉走了？……」
「汪主任，你想給我穿小鞋，你就直說吧，不要捏造出這些東西來，羞辱我。」張晚成在汪主任前面揮了揮拳頭，真想一拳頭打蹋他的酒糟鼻。
最近張晚成因為他的同學包剛，正在不知不覺中給他惹來麻煩。包剛是一個對張晚成絕對是兩肋插刀的鐵哥，可惜他好賭的本性難移。張晚成一直替包剛擔心，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工作。
「爽快，今天下午起，你就正式被調入裝配車間，調令單在下班之前送到程經理和謝主任那兒。」汪主任狠狠地揮揮手，用鼻音說話，「對了，如果你想申斥的話，現在就可以直接向老板申斥。」
張晚成什麼都沒說，重重地摔門就走了。
快要下班的時候，張晚成突然接到應副總的電話，應副總口氣沉重地說，「小張啊，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現在調令都下來了，只能先委屈你一下，待我回來後，再作道理。」
「應總，沒事，我早上就說了，在裝配再呆一段時間。」張晚成無奈地回答，要怪就怪自己早上說的烏鴉嘴，竟應驗了。
張晚成才擱了電話，突然手機又響了起來，電話是周照章打來的，一听到周照章的聲音，張晚成就知道自己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什麼？小鋼炮被綁架了？已經是第三天了？」張晚成的接通電話，就听到周照章急促的聲音。
「是的，小鋼炮三天前給我打過電話，我一直沒告訴你。他說他在一群歹徒手中，要我送一百萬過去，否則就先斷小鋼炮的一條腿。」周照章雖然還算冷靜，但聲音中透著無奈。
「我先過來，再一起想想辦法。」張晚成跺了跺腳，沒料到他擔心的事情，提早來臨了，心里直罵包剛，給他的一百萬真的害了他。
張晚成趕到汽修廠，周照章正等著他，「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器，上次給小鋼炮一百萬，現在想來是害了他，具體的我還不清楚，但至少能肯定這一百萬又被他送上賭桌了。他現在人在哪里，我不清楚，只能等對方的電話。小鋼炮以為我有錢，所以又向我要一百萬，可我哪來這許多錢？十萬元我或許能湊來，再多就沒有了。」
「這個小鋼炮！」張晚成恨恨地說。
「大器，我想來想去，這是小鋼炮自作自受，咱們兄弟已經盡到責了，你那結婚用的一百萬也打了水片，哪能再給他籌錢？」
「但如果不給他送錢，小鋼炮失去的不是一條腿，而是命。那幫家伙是亡命之徒，」張晚成擔心地說，「什麼事會干出來的？」
「有了，報警吧？」周照章突然說。
「報警？報警沒用，那幫人都敢砸汽修廠，肯定黑白兩道都能通天。」張晚成分析著，「警察來了，我們不過也是自找麻煩。「
「難道真的放棄了？」周照章被張晚成一說，也沒轍了，正在遲疑間，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听著……」一個陰冷的聲音。
接著是包剛聲淚俱下的聲音，「照章罰款，是我小鋼炮，我現在就在海霸餐廳，我對不起你……」
「媽－的。」包剛話還沒說完，電話里就傳來了最初那個人的聲音，「喂，听著，今天是最後一天，晚上十二點之前把錢送到漁霸餐廳，否則就把他扔到海里喂魚。」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哪能湊齊這麼多錢啊？」周照章立即回答，他想拖延時間。
「別耍花招，如果想報警的話，小鋼炮會死得更快。」電話里傳來陰惻惻的聲音，隨即是「嘟嘟嘟「的聲音。
手機里說話的聲音很響亮，張晚成在一邊就能听清包剛的聲音，他盯著周照章，責怪道，「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因為，我想這錢……」周照章猶豫地說著，卻見張晚成二話沒說，抬腳就走，臨了，在門口丟下一句話，「這事你別操心了，我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