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從敖昌那里听說過月狼族的往事,知道了那里其實並不是自己的故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從沒有想過要去祖先們生活過的地方看一看。
直到後來,敖昌因為有事要去找白眉月狼,她才跟著去了一回。或許在她的心里面,只有敖昌存在的地方,才是她的故鄉。
這四個字從莫離嘴里吐出來是那麼雲淡風輕,可是在蛇姬的心里卻毫不亞于一道晴空霹靂。
她還是一顆蛇蛋的時候,女媧自雲端經過,將她帶來女兒國的停仙洞,在這接近萬年的時間里,她一直在苦苦地思念著夢里的南海仙山,卻因為女媧的禁錮不能離開半步。
「那里……是什麼樣子?」蛇姬眨了眨眼楮,揮手賜座。
只見一旁的幾案上在一瞬間,就多出了一杯冒著裊裊煙氣的熱茶。
這讓莫離倒是呆了一呆,她原以為蛇姬會繼續追問敖昌的事情,卻沒想到她忽然轉變了態度,面上也掛起了一絲迫不及待的微笑。
「很美,卻也很艱苦。」莫離低頭謝過,在椅子上斜斜地坐下,雙眼看著蛇姬,卻更像是在看著遠方。
「說仔細些,怎麼美,又怎麼艱苦?」蛇姬想了想,又是將手輕輕一揮,莫離的面前便多了一盤奇果,頗有些討好的意味在里面,說道,「嘗嘗這個,對你修煉心智有幫助。」
「奴婢謝國師恩典。」莫離轉了轉眼楮,面前的這個女人她真的看不透,可是面前的茶水和奇果卻分明都是真切的,沒有毒的。
莫離小心地拿了兩個放在手中,想著回去的時候給蘇焰嘗嘗,不知道凡人吃多了奇果能不能延年益壽,如果她能永遠活著,陪在敖昌的身邊,敖昌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都裝起來,拿回去慢慢吃,我這里多得是,這些都是極好的奇果,是女媧娘娘的賞賜。」蛇姬見她藏了兩個在掌心,還以為是她喜歡,于是又招呼了一聲。
這樣卑微的態度,是這幾千年里從不曾有的,縱使面對蘇焰,也沒有這樣乞求過。
莫離微微抬眼看了看她,卻見蛇姬的眼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她的心里究竟在期盼著什麼?仙山,有什麼好向往的?
「回國師話,仙山一半在火焰中燃燒,是紅色的世界,像極了太陽的神殿。另一半又是永遠的嚴寒,是白色的世界,像極了月亮的寢宮。說它美,是因為那樣的色彩確實瑰艷,說它艱苦,是因為那樣的酷熱跟嚴寒真的叫人難受。」莫離匆匆地說完,起身行禮。
「紅色和白色,烈焰和白雪。多美啊……」蛇姬喃喃著,可是她卻什麼都看不見。
不知道為什麼,莫離的防備忽然松懈了下來,蛇姬的眼里是她從未見過的寂寞,就算是敖昌在思念蘇焰的時候,也從沒那樣過。
「國師,奴婢獻丑了。」莫離起身向她走過去,一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蛇姬有些茫然地看著她走近自己,不知道她想干什麼。如果是在平時,她早就已經戒備起來,可是今天她卻只是呆呆地看著莫離,等待著什麼。
只見莫離手中的茶杯在半空中揮灑出一道水虹,接著每一滴水都無限放大,最後凝聚成一顆巨大的水珠。
莫離笑得很自得,說道︰「國師,請看仔細了。」
水珠里漸漸顯現出那冰與火共存的世界來,一切都盡收眼底。
蛇姬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痴痴地走近,默不作聲地看著水中的世界。
只見海浪在島嶼邊上砸開純白的花,似乎那驚天的咆哮就在耳邊。
島上的妖物在火光中閑步,似乎完全不受影響。
水珠在空中緩緩轉動,那片銀色的冰的世界進入了眼簾。
冰崖上盛開著血色的離根花,分外耀眼。
「那是什麼?」蛇姬指著水珠的一角問道。
最高的一座冰山下,隱約可以看見兩個身軀纏繞,卻分辨不清具體的形狀。
莫離暗暗地贊嘆了一聲她的心細如塵,回答道︰「之前回去過一次,听族中的老狼說,被封印的是蟒王與蟒後,月狼族遷到仙山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里面了,至于是為了什麼才遭受這刑罰,我確實不清楚。」
「蟒王與蟒後?」蛇姬愣了神,久久地盯著冰下的那兩具身軀,問道︰「他們……還活著嗎?」
莫離一面讓水珠停止轉動,一面回答道︰「他們還活著,我經過的時候能感覺到泄出的靈力,雖然微弱,卻並未間斷。」
「他們……還活著……」蛇姬眼眶一紅,伸手想要去觸模,水珠卻在她的指尖破裂,碎了一地的霧氣。
莫離隱約也猜出了七八分,知道這時不便打擾,欠了欠身子便輕聲告退。
蛇姬轉眼就恢復了常態,昂著頭坐回軟榻上,說道︰「去吧,得了空再來這里請安。」
莫離低頭退出了靈蟒宮,回頭望望,似乎受了蛇姬的影響,整個宮中的空氣都凝固了起來,沉重不堪。
莫離嘆了口氣,轉身回去復命。
蘇焰埋首在一堆奏折里蹙眉而坐,看起來心情很是不好。
莫離將手中握了許久的奇果輕輕放在她的手邊,異香撲鼻她卻並沒有發現。莫離轉而探了探桌上的琺瑯茶壺,里面的茶水早已冷卻,回頭帶著滿臉的怒氣瞥了眼宮女,然後拿出去換來熱茶。
再進來的時候,蘇焰已經放下了奏折,眼中滿是心事地望著門外。
莫離將茶遞到她的手中,一面俯身替她捏著腿,一面說道︰「陛下,喝口熱茶歇一會兒吧。」
蘇焰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國師現在怎麼樣了?」
莫離抬起頭來笑笑,回答道︰「陛下放心,國師身子好得很。斯年殿下一介凡人,傷不了她的。國師的傷處早已恢復如初,已經不疼了。」
蘇焰輕笑一聲,模了模她的頭,轉而去捧起茶杯來捂著手,說道︰「國師不是凡人,斯年自然傷不了她,朕只是擔心她的情緒,如果不能安撫可就有些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