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咬了咬唇,心里頗為無奈,原本以為她只是想要震懾朝臣才會如此,卻不料竟會下了如此大的決心,不將雨求來,寧可曬死也不回宮。心中思量了一番,便應道︰「那,奴婢先告退了,還請兩位大人好好照顧陛下。」
莫離回宮見了韶斯年,替他安排了膳食住處,等到旁人皆退下了,才掩了門說道︰「主人,你可來了。」
他晃了晃身子,面露得意之色,笑道︰「如何,我這身打扮可還能入眼?」
莫離嘆了口氣,上前替他將衣襟整理了,應道︰「若非斯年殿下遭人陷害斃命,哪用的著主人委身在他這副皮囊里。可是主人,你真的決定,就用斯年殿下的這張臉留在陛邊?凡人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
「只要能在她身邊,我不介意以怎樣的面容存在。」敖昌微眯著眼楮,仿佛在看向未來一般。
莫離皺了皺眉,面上不大高興︰「可是主人,這樣陛下愛上的人是斯年殿下,不是你,我不要你受這種委屈。」
敖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的有些不甘︰「你也說了,凡人在世不過百年……我只要求能和她好好愛一場,別的……我不貪。」
忽然想起什麼,敖昌向外張望了一番,問道︰「韶斯年來這里,她怎麼不出現?」
莫離如夢初醒,煞白了臉回道︰「國中大旱,陛下又不肯用臣民祭天,如今她自己在祭壇拜著呢,怎麼勸都是不听,主人你快想個辦法。」
「大旱?」敖昌猛地站起,怒道︰「怎會大旱的?諸神都做什麼去了!」
莫離看了看他的臉色,訕訕地說道︰「主人,你還不明白麼?這肯定是仙界的旨意。只是苦了陛下……」
敖昌一雙眼楮剎那燃起了怒火,狠狠地拍著桌子說道︰「蘇焰哪里得罪他們了?竟這樣戲弄凡人!」隨即又握起了拳,咬牙惡狠狠道︰「既是如此,我便不讓他們得逞,那我倒要看看,天宮地府里哪個敢攔我!」
莫離一驚,心中暗道一聲「不好」,慌忙攔他︰「主人,你要做什麼?」
敖昌轉身撥了撥她的長發,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去天庭鬧事的,我只是去布雲施雨罷了。」
莫離伸手抓在他的腕上,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主人,天庭對降雨規定極嚴,若你去了,他們會趁機對付你。不如你教我,讓我去替陛下降雨,我……我不想主人有事,你還沒和陛下開始,你不能被天庭抓住痛腳。」
敖昌望著她,那張臉上滿是熱忱和執著,伸手在她臉上輕觸,敖昌的眼中滿是愧疚︰「莫離,以後我會對你很好,只對你一個人好,可是現在……委屈你了。」
莫離低頭笑了笑,伸手勾了一下耳邊的頭發,抬頭正要說些什麼,敖昌卻就地卷出一股腥風向著祭壇撲去。
「主人,不要!」莫離月兌口驚呼,卻什麼都沒有攔住。
蘇焰正在祭壇跪著,因為暴曬,面色已經泛了病態的紅,頸上的汗滾落下來,濕透了衣衫。
「請陛下回宮!」祭壇下圍著跪倒了一片,皆是朝中重臣,更有千萬百姓趴在地上拜著。
蘇焰合掌閉目,聲音嘶啞卻依舊響亮︰「天不降雨,朕便在此跪著,決不犧牲任何一個百姓。」
「陛下,你是一國之首,若有半分差池,百姓將該如何?陛下這是以小善行大惡!」蘇岩跪在一旁,雖是勸,听著卻步步相逼。
蘇素輕嘆一聲,勾筆在竹簡上添寫一二。
忽然只見風起雲涌,黑壓壓的烏雲從天邊聚攏過來,沉沉地壓在眾人的頭頂,墨色的龍爪在雲端若隱若現,巨大的龍身伴著金色的閃電扭動著身軀。
「快看!是龍王!」人群紛紛驚呼,伏在地上重重地叩首︰「陛下聖明,得真龍護國,我朝必將千秋萬代!」
驟雨疾降,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被饑餓的大地瞬間吞噬。
蘇焰昂起頭來,在雨中微微地笑,雨水將她淋濕,衣衫薄薄地貼在身上,卻叫人不覺得零亂,只覺得聖潔。
莫離快步地奔來,沖到蘇焰的面前淚流滿面︰「恭喜陛下,誠意捍動了天地,如今天龍降雨,還請陛下隨奴婢回宮,陛下受苦了這許久,應當好好歇一歇了。」
蘇焰轉頭看著她,雙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臂膀,眼里全是淚,面上卻是掩不住的笑︰「莫離,她們不用死了,不用死了!朕可以讓她們不用死了!」
莫離點著頭,任她扶著,可是那雙手的力氣卻漸漸松了下去,等眾人驚覺時,蘇焰含笑倒在了雨里。
莫離高呼著︰「快傳御醫!」然後轉身將蘇焰背在了身上,向著寢宮奔去。
暴雨足足下了兩個時辰才停,蘇焰醒來時,水滴尤在敲打著屋檐,聲聲地響著。
「你醒了?」蘇焰睜開眼楮,還來不及看清眼前的狀況,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轉頭看過去,正對上韶斯年清澈灼熱的目光。
「斯年……」蘇焰慢慢地坐起來,張了張嘴,然後低頭淺笑︰「我讓你擔心了吧?」
她眼里看不見凡胎下的真身,只以為面前的是真正的韶斯年,卻哪知那人已經離開人世,如今坐在床頭的是不曾見過的陌生男人。
敖昌見她起身,便站起來替她將枕頭在身後擺放了,笑著接過莫離遞來茶水,送至她的嘴巴,問道︰「知道會讓我擔心,又怎麼能這樣一意孤行呢?快將這茶先喝了,餓麼?吃一些白粥好麼?」
蘇焰點了點頭,眼中的光彩明亮地直達人心︰「斯年,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敖昌伸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將茶杯放入她的掌心,然後頷首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莫離已經都告訴我了。」
蘇焰捧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眼中的笑意怎樣都退不下去,抬了頭看他,又說︰「斯年,小時候我們發過願的,將來繼承了王位之後,定要保護好每一個百姓,如今我做到了,你……登基之後,也能做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