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第一戰旗開得勝,還拿下了名震天下的三壇海會大神哪吒,群妖都是心情振奮。
水簾洞外一處平台上,七妖聖坐在一火堆旁,數以千計的大妖王圍著篝火大口吃肉,大口飲酒,在篝火旁哪吒被人用鐵鏈穿了琵琶骨,正被押得跪倒在地上。哪吒兵器全被繳了,在眾妖手中來回傳閱。他臉色激憤難擋,自轉世重生以來,他歷經大小戰事數百,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羞辱!
若非哪吒是蓮花化身,經絡和常人大不相同,恐怕已經氣得七竅流血而死了。
牛魔王大口的吃著豬蹄,眼神中滿是得色。天宮又如何?現在的闡教門徒已經不再眾志成城,十二金仙不是離開昆侖山,就是投靠了佛門,就算他們再聚,也不見得就是如今七聖聯軍的對手!天宮有八成人員是截教教友,天宮中的精銳全在里面,這些人可不會對自己一方下狠手,今日初戰得勝,明日一鼓作氣,就能打上凌霄寶殿!
「白鯉仙,這俘虜是你抓回來的,你看著處置吧!」牛魔王抓著豬蹄的大手朝敖信一指,笑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牛魔王自來到花果山以來,衣食住行莫不與妖兵一同,他頭頂上的青色寶傘在今日一戰得勝後更為雄壯,隱隱已經有了一絲藍線在其中。
雖說今天是孫猴子把哪吒打傷,接著哪吒又和女蠍子等十來人糾纏了一會兒,最後才被敖信偷襲拿下,但也的確是敖信拿下的哪吒,加上敖信之前也拿下了巨靈神,他的實力和地位,已經得到了很多人認可,人們隱隱把他當做牛魔王手下最強幾妖王看待。他要怎麼處理哪吒,眾人都沒話說。
哪吒看敖信從座位起身,呸了一口帶血吐沫,他的粉面如今已是髒兮兮的,但語氣仍然帶著一絲不屑︰「邪魔外道,披毛戴角之輩,今天栽在你們手里是我倒霉!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哪吒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憤怒了,眾妖皆是大罵︰「殺了他!殺了他!」
敖信眼中滿是怒意,這哪吒在他看來,絕對是人品倒數前幾,這種人品低劣之人,也敢說得這麼大義凜然?
敖信上前一腳踹翻了哪吒,踩在他的臉上,引得四下齊齊叫了聲好。
敖信鐵戟刃部貼到哪吒臉頰,喝道︰「我等皆是自六道輪回重生,身份豈是自己能夠決定!你是修煉佛功三頭六臂的人,也把人分三六九等,眾生平等這話你白學了?我等雖然是妖魔之身,但至少也學了人倫禮儀,哪像你,妄自為人胎出生,卻是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
「混賬,我哪吒乃伐紂大將,功勞甚大,後來又降伏諸多妖魔,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在哪!」哪吒也是個受不得氣的,被敖信踩著臉,也大怒回罵道。
敖信道︰「你為商朝重臣之子,卻助周罰商,此為不忠!」
「紂王無道,天下皆伐,我順天而行,此為大義!忠義不能兩全,舍愚忠而取大義者也!君不嫌,臣投他國!」哪吒喝道。
敖信听得惱火,道︰「當初紂王很賢明,後來出了妲己來亂政,才弄得民怨四起。你們這些神通廣大的人,只要願意去刺殺妲己,肯定能夠成功,舍一身而讓天下清明,為何不做?這才是義!分明是無量量劫將至,為了消弭災厄,你們才故意不出手!女媧枉為人母,居然降下軒轅陵三妖蠱惑紂王,這才弄得民怨沸騰!你也是女媧宮的人,少和我假仁假義!」
哪吒想要分辨,結果卻被敖信一鐵戟打得一嘴是血,只好忍氣吞聲,省得再被白打了。
許多人不知道當年舊事,敖信這麼一提,頓時有些騷動,四下詢問了之後人們都是表情古怪。
女媧統帥天下妖魔,又有補天之功、捏土造人功勞,結果她卻降下災難,讓青丘狐族弄得民怨四起,這樣來化解殺劫。對她功勞巨大的青丘狐族,在遠古時期是上好人家,大禹都以取青丘狐族狐女為榮。但封神一戰之後,青丘狐族全成了女媧的頂包,成了人人喊打的狐媚子。她們奉命辦事,女媧卻沒救她們,導致她們現在幾乎滅族。難怪女媧是妖族聖人,卻不如通天教主那樣能統帥群妖。難怪她是人族聖母,人教卻不尊她為教主。
女媧本質倒是不壞,只是缺少算計,元始算了她的靈珠子、準提算了她的補天石、太上老君也算了她的人教教主之位,其實她也挺可憐的,依靠功德成聖,算計始終不如別的斬尸聖人。
敖信看著哪吒,心中憤恨。他見不著自己父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很難受,然而這哪吒卻是……
「哪吒!你為陳塘關李靖之子,屢次想要弒父,就算有你師父化解,你表面答應了,背後卻仍要殺你父親。燃燈道人為了不讓你釀成有違人倫的慘劇,給了你父玲瓏寶塔,用來防你刺殺。你殺不了他,卻也不認他,為了你父親顏面,燃燈古佛讓你認寶塔中佛陀為父,對著寶塔遙拜稱‘父親’,你居然認了!此為不孝!」敖信喝道。
「李靖當初要殺我,父不賢,子奔他鄉!」哪吒高聲道。
啪的一下,敖信又一戟桿打在他臉上。
這一下,所有人都是面露鄙夷之色。不認昏君猶能饒恕,不認父親、追殺父親、認佛陀為父,這是什麼道理?這哪吒三壇海會大神名頭響亮,不過是無君無父的畜生,比起他們這些濕生卵化、披毛戴角的妖魔還不如。
敖信又道︰「你少時到東海附近九彎河玩耍,用混天綾攪得海浪四起,漁民遭罪,害死了不少百姓。東海巡海夜叉李良來找你問話,你直接打殺了他。東海龍王是你父親結義兄長,他兒子龍三王子找你問話,你又打殺了他,還抽了他的龍筋,要給你父做腰帶。此為不仁!」
「哈哈,殺就殺了,你奈我何?陳年小事,也拿來提!而且當初我以命還命,也已經償命給他們了!」哪吒大笑道。
看哪吒囂張,所有人眼神都冒火了。
「今日和你交手的孫悟空,當初和你一樣,都在女媧宮中听道,只不過你當初是一顆靈珠子,而它是一塊五彩補天石。你們出于女媧宮,你今天幫人打他,這是不義!你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還有什麼話說!」敖信喝道。
這一下連孫猴子都很驚愕,他不知道自己來歷的,只當自己是天生天養,從沒人告訴過他什麼事情。
哪吒呵呵一笑,道︰「誰懂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既然已經轉世重修,我都認不得他了,還談什麼同門之義。」
敖信被哪吒弄得火大,這人仗著師門,養出這討人嫌性格。當初封神一戰他誤殺了石磯娘娘門下童子,石磯娘娘要找他問罪,他便仗技殺了另一個童子,還要殺石磯娘娘。石磯娘娘拿下了他,帶他去找太乙真人,問太乙真人怎麼教導的徒弟,結果太乙真人反而把石磯娘娘殺了,還嘲笑石磯娘娘學藝不精也敢學人討公道,哪吒則是從頭到尾半點事也沒有。就是太乙真人袒護,才讓哪吒成了這種性格。後來女媧把自己的許多法寶,以及一對風火輪都給了哪吒,讓哪吒更為囂張。
敖信咬牙切齒,那哪吒轉頭看他,忽然,恍然大悟,道︰「我說看你這麼眼熟,你和被我殺的那個東海龍三王子真像,你是東海龍族?」
「行不改名做不改性,我乃西海龍族龍三王子小白龍敖信是也!今天你栽在我手,我這就殺你祭我堂兄,以慰他在天之靈!」敖信喝道。
無數酒碗摔落聲響起。這些妖怪都是渴望‘正統’的,畢竟當初妖族就掌管天庭,他們現在想要打下天宮,也只是想做個正統。敖信身為水系正神,如今卻跟著他們打天宮,這真太讓人震撼、不解。敖信自曝姓名,以後他也就不可能回家了。
「敖信兄弟,殺了他!你是好漢子,為報兄仇不惜被通緝,老熊我敬你!要是你被天宮通緝,大可以躲到我那黑風山,我老熊最重義氣,拼死也會保你周全!」
「敖信兄弟,殺了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
「殺了他,他手中滿是我等兄弟的鮮血!」
敖信听得眾人蠱惑,心中也是激憤,但真要殺哪吒,那就是和多方勢力不共戴天了,他一時又不好下手。
「你敢殺我?當初石磯要殺我,被我師父煉成一塊石頭!四海龍王要殺我,我現在還不是站在這里?你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師父定把你挫骨揚灰!」哪吒冷笑喝道。
「我倒要看看你師父怎麼把我挫骨揚灰!」敖信怒了,舉戟便要刺向哪吒脖子。他就不信太乙真人能拿自己怎麼樣!就算到危急時,他也有底牌,可以投身西天極樂!
哪吒看到敖信真的要動手,頓時慌了,便激敖信,道︰「你不過是偷襲拿下的我,你這實力庸俗之輩,有本事一對一和我打,到時候要殺要剮我,我都沒話說!」
「誰管你說不說話?」
敖信正要結果了哪吒,那七大聖中的孫猴子抓耳撓腮的,忽然閃到了敖信身邊,抓住了畫戟。敖信再怎麼用力,這鐵戟都紋絲不動。
敖信抬起頭來冷冷看他,道︰「不知齊天大聖為何阻止我?」
孫猴子听敖信說哪吒是他同門,頓時就感覺親切無比,他三百五十多年來孤苦伶仃,雖然有一干妖兵陪他,但這些都是他的手下、奴隸,哪比得了靈珠子和他同出一門,這般血肉相連?
他倒是有心要救哪吒,但現下卻不好說出來,便嘿嘿道︰「白龍妖王,現在殺他,一刀就過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不如明日和那天庭對戰的時候,把他押到陣前,再殺了祭旗,豈不更快人心?」
敖信猶豫了一會兒,收回了畫戟,道︰「齊天大聖此話有理,今晚我就暫時留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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