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爺,您怎麼在這里?」藏在暗處的小人,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跑了出來。
「本王不該在這?」君千炎反問。
囧,這里是內宮,莫說是夜里,就算是白天沒有特別召見也不能逗留好麼好麼……可,面對這個素來面無表情手段狠辣的南賢王,誰敢說不?一個不字,指不定就立馬人頭落地了,當中有誰不愛惜自己腦袋?
那沖出來的小人趕緊賠笑︰「五王爺,可是內宮有規矩……」
「我就不送你進去了。」君千炎溫柔的將懷里的人放下,輕聲不露痕跡打斷了那小人的話。
「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華芊芊小聲一句後,「嬌羞」的掩面往里跑。
沒人敢攔。
「本王已經無王妃帶回,都撤了吧。」君千炎淡淡道,旋即看向守在那的小人︰「養心殿那邊出了什麼事?」
那小人面色旋即一變,壓低聲音道︰「五王爺,您快到養心殿去吧,皇上遇刺……」
「什麼?」君千炎驚愕了聲,沉下臉。
那小人傻傻的,當真以為君千炎是沒听清,旋即又重復道︰「皇上遇刺……」一句話沒說完,唰,哧,兩聲,銀光已沒入他的胸口了結了他的性命。
「混賬東西,這麼重要的事情現在才報。」君千炎沉聲一喝,把已經斷氣的小人踢開,淡掃跪在那里因為發生太快而嚇呆住的禁衛隊,喝道︰「還不快隨本王到養心殿去!」
眾人一怔,忙應,呼啦啦跟上,順便帶走那小人的尸身。
話說軒轅雪听了華芊芊的勸去求見皇上君莫離,卻被告知皇上已經歇下,不好打擾,只能作罷回頭,哪知回來後才發現房前的宮女倒地不省人事,而該是在房中的華芊芊卻不知所蹤,房中一點打斗痕跡都沒有。
軒轅雪知道華芊芊能耐,就算有人想要來擄她結果陰差陽錯把華芊芊帶走了,華芊芊也不會輕易吃虧,本想將這事隱瞞到她回來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卻哪想,事情還是泄露了。
禁衛隊到來的速度,快得令她咋舌,仔細一想,整件事都太不尋常,不由擔心起華芊芊擔心得睡不著,一听外面有聲響,趕緊起身開門出去瞧,就瞧見了園門外那英姿挺拔的身影,懷里抱著的人,不正是她守了半夜的人兒嗎?
見華芊芊安然無事,軒轅雪不禁暗暗松了口氣,也從那些對話明白那英挺的男子便是華芊芊的夫君,聞名六國的南賢王,君千炎!
那便是芊芊那般奇異女子都想要相依一生的男人麼,雖與她們北晉國男子的粗狂豪邁完全不同,但相比之下氣魄更為犀利凌人,不愧為人中龍,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可,她的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要與之相依一生的男人,又是什麼樣的?真如傳言那樣,還是……該相信芊芊,用自己的雙眼去看,心眼去瞧?
軒轅雪正思著,華芊芊已經從外面蹦著進來了,那愉悅勁頭,看著都讓人忍不住羨慕。
「雪姐姐,你怎麼還不睡?」華芊芊「驚異」的看著軒轅雪。
「還說,我們郡主還不是為了等你這……」軒轅雪的隨從看了看還在外面的君千炎,「死猴子」也沒敢說出來。
那男人雖然長得像個女人,卻一臉寒霜看著就不好惹,更何況,他可是那個聞名六國的南陽國南賢王啊,曾經十二歲稚女敕少年齡就敢先斬後奏陣前殺將,輕裝上戰以一桿長槍連殺東陵國四員大將重壯士氣,冷靜指揮兵將破東陵國野心的南賢王啊……
雖然他自那一戰之後便沒再上過戰場,但六國,誰不對那一戰心有余悸?哪個欲向南陽國挑戰,不先衡量柳揚威和他三分?那稚齡少年便如此勇猛,誰敢小瞧了如今的他?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軒轅雪淺笑著迎過去,拉住她的手往房中帶去。芊芊當真是被南賢王帶出去的嗎?她必須得確認一下,況且,剛才她好像听到了什麼「皇上遇刺」之類的……
「雪姐姐,我好累……」華芊芊申吟了聲,倒進床就一動不再動。
軒轅雪張了張嘴,看她那副確實累壞了的模樣,話到嘴邊不禁又咽了回去,彎腰親自為還沒月兌鞋的她把鞋月兌了,柔聲︰「再累,也先把鞋月兌了,睡舒服些啊。」
但華芊芊卻好像已經睡著。
軒轅雪失笑,旋即又輕輕的抬起華芊芊的伸在外的腿放好,為她調整個比較舒服的睡姿。自己比較壯,又出生在將王之家,雖沒修習精細的內功心法,偶爾還是舞舞刀弄弄槍多少有些花拳繡腿,時常隨父王去馬場與百姓一起勞作力氣不錯,抱起華芊芊這輕盈的小身板,不是難事。
房中又只留了一盞燈,軒轅雪這才寬衣上床,沒想到才躺下,身邊已經睡熟的人卻冒出句話來。
「雪姐姐,婚未成,你就還是北晉國郡主,只是北晉國郡主……」
軒轅雪一驚,側頭看向身側躺著的人兒,卻見她兩眼閉著呼吸平穩均勻,實在分不清她是醒著的警醒,還是已經睡著的囈語。
看著華芊芊好一會兒,軒轅雪收回目光,合上眼,輕道︰「我明白了,我不會摻和南陽國任何事。」
父王給她的眾多嫁妝中,有只听她命令的五百精兵護衛,眼下就駐守在皇城外。
兩國開戰五百不算多卻也不少,而這五百精兵在本就兵力不多的皇城周圍,卻顯然是大數目了,更何況,這些精兵個個足以以一敵十……
南陽國皇帝遇刺,倘若因為某種原因而令她也摻和進去一攪合,最後必定演變成國戰,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君千炎也領著禁衛隊趕到了養心殿。
朝中一二品大員已經相繼趕到跪了一地,養心殿內一片泣聲,當中就數房內的君千里和君千幻最為大聲。
君千炎板著臉,抬手制止禁衛隊再向前,大步流星走向君莫離所在的房間。
房里,君千里和君千幻,以及各宮貴人正伏地哀哭,君千炎直接就走到床邊,看著床上已經換了干淨衣服整理過遺容的君莫離。
那一代帝王,臉上已經沒了往日的犀利威懾,雙目緊閉十分安詳,很難想象,那是一個被刺殺身亡的人該有的神色……
當這個人當真沒了氣息的躺在自己眼前,心,竟會猛然間刺痛起來!
為什麼?他竟會因這個人的死而刺痛?
君千炎俊臉不禁有些發白,掃了因為他突兀出現而怔愣錯愕的人一眼,低聲沙啞,又帶著不明顯但讓人心驚的怒火︰「誰來告訴本王,到底怎麼回事?」
「五弟……」君千里張嘴,以兄長要叱喝出口的話卻被嗷嚎大哭的君千幻打斷了去。
「五哥,你可來了,你,你怎麼現在才來?」君千幻淚流滿面,嚎得最大聲︰「父皇他,父皇他遇刺了,嗚嗚……」
「炎兒,不可在你父皇面前無禮。」彭貴妃抹了把眼淚,拿出長輩的威嚴來低喝。
咚一聲,君千炎跪在了床邊,君莫離的遺體前,堵住了彭貴妃的話,俊臉陰霾得令人心驚,沉聲再問︰「父皇有二十赤影衛貼身隨護,為何這麼輕易就讓刺客得手了?」
「听最先趕到的夜巡禁衛說,那刺客生得一副猙獰面孔,會使一種妖術,雙目與他相對便會中魔受控……」話題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君千里只能順著答道,心中安排的台詞根本說不出口︰「就連李公公和首席御醫官都中了那種邪術,如今喚醒了也只像個木頭人似的半點反應都沒有,根本問不出更多事情來!」
「五哥,你可一定要尋到那刺客將他五馬分尸了。」君千幻邊哭邊道,把希望都寄托在君千炎的身上了。
他從小到大的印象里,一旦有個大小事,就數五哥最可靠了!
「刺客呢?」君千炎又問。
君千里面色有些難看,怎麼也想不到如此精密的計劃,卻竟然還是讓君千夕給跑了,到最後,還反而被惡老那老妖物擺了一道……
該死,那老妖物不在,怎麼讓那個像木頭似的李公公宣讀「遺詔」呢?
「沒抓著……」君千幻哭著應聲。
「哭什麼哭。」君千炎忍無可忍,沉聲喝道︰「莫說你是南陽國王爺堂堂皇子,就算是普通男兒也該有些氣骨,就你這樣,遇事只懂得求救懂得哭,害不害臊?」
見君千幻呆了呆,君千里旋即一副「不忍」的模樣開口︰「五弟,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眼下可是父皇遇刺……」
「所以,你能將他哭醒過來?」君千炎冷眸微眯,反問。
君千里窒住,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答,而且……那是殺氣嗎?老五看著他時,雙眼迸射出的冷芒是不是殺氣?
為什麼?難道他知道些什麼?
大驚,冷汗簌簌順脊背而下。
這老五從小就有高人授藝,武功高深莫測,傳聞有一夫當關萬夫不敵之猛,若是他在這里發起飆來,只怕自己插翅也難逃一死!
不,不對,老五不可能知道,計劃這麼精密,老五不可能知道……就算老四知道,顧全大局以防他與父皇合謀誆騙北晉國郡主的事被揪出來,也不敢貿然開口……
他,只要忘了那些計劃,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好,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李公公和那二十赤影衛呢?」君千炎沉聲再問。
「他們護駕不力,我已經下令將他們推出午門斬首了。」君千里一副憤慨余怒不消的模樣。
「三哥,你不審不問就直接把人拖出去斬首了?」君千炎忽然就厲聲喝道,嚇了眾人又是一跳︰「來人,去吧李公公和二十赤影衛追回來。」
「五弟,他們護駕不利是事實,你帶他們回來做什麼?」君千里尖叫︰「還有,父皇就在眼前,而你從進門到現在,卻句句是審問一滴眼淚都未落過,現在又要將那些該死的狗奴才帶回來……」別有所指道︰「我是該說你鐵石心腸,還是別有居心?」
「三哥又怎知,五弟的心未泣?」
低沉粗噶的啞聲傳來,眾人回頭,赫然見一身酒氣雙目通紅的君千夕已到門口,往日那張嬉皮笑臉的臉,此刻紅腫得嚇人。
「夕兒,你的臉怎麼……」彭貴妃倒吸了口涼氣,驚問。
哪知這一問,君千夕雙目頓時愈發紅腫,咚一聲跪下,從門口一路叩首至床邊,頭踫地響得,聲聲震地顫人心︰「兒臣不孝,不知父皇宮中遇險及時來護,竟還在風月樓中談風月,兒臣不孝,兒臣罪該萬死……」
違心的話,字字穿心刺骨,比將他千刀萬剮更痛苦,而他,卻連放聲嗷嚎的權利都沒有,昧著良心說著一句句看似動人的話。
父皇啊,您看到了嗎?您如此信任的兒臣,如此寵愛的兒臣,如此袒護的兒臣,到頭來,卻是親手殺您的傀子手……
父皇,您的心,是否如被我那一劍,刺碎成萬片?
「你你……你這個混賬!」君千里氣得渾身發抖,一下竄起來就踹向君千夕︰「你還敢說,兄弟中就屬你最荒唐!」
灌滿所有計謀失敗的怒火的一腿,卻被君千炎伸手一拍,震得踉蹌跪了回去,痛得嘶啞咧嘴︰「老五你……」
「誰再在父皇靈前鬧事讓他老人家無法瞑目……」君千炎聲音不高不低,卻極冷︰「殺!」
君千里一顫,本想再逞一逞口舌之能,卻不料,蘇貴妃生怕君千炎發飆當真趁機報復君千里的淮南追殺之仇,忙道︰「里兒,你當真要讓你父皇不能瞑目嗎?」
邊說,邊眼神對君千里打暗語︰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況且房外朝中一二品大員都在,沖動出事,這筆賬日後再算!
君千里忍了忍,轉身伏在床前,哭道︰「父皇,是兒臣沖動了,您不要放在心上。」
哪想,君千夕忽然想起的一件事,卻氣得君千里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火又直沖頭頂——
「五弟,你找的李公公和赤影二十位,我進宮時恰好遇上,已經帶回來了。」君千夕哽咽著聲道。
「我去看看。」君千炎點頭,起身往外走。
君千里一驚,趕緊跟上︰「我也去。」
君千幻擦干眼淚,吸了吸鼻子,對君莫離磕頭︰「父皇,兒臣雖然無能,但也想盡綿薄之力幫幫五哥。」說罷,再磕頭,也跟了出去。
「夕兒,好了好了,別把頭磕壞了,你這份孝心你父皇在天之靈定會明了的,不要太自責了。」彭貴妃看著君千夕那不要命似的咚咚磕頭,心肝兒直顫,不禁上前勸道。
皇上這走得也太忽然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否留有遺詔立有儲君,倘若沒有,那可就真正是糟糕了,免不了要一場惡斗,最是為難的,莫過于她這種沒有子嗣的妃子……
「貴妃娘娘……」君千夕深吸一口氣,將滿腔哀痛斂起,轉看向彭貴妃,慎重道︰「您賢良淑德代掌鳳印多時,我想父皇早想立你為後只是沒來得及,但即便如此,也動搖不了您在後宮中的地位……我想三哥和五弟六弟也都會同意我的想法。」
彭貴妃沒料到竟在這種時候柳暗花明起來,頓時心花怒放不行于色,謙和道︰「夕兒,你……」
「貴妃娘娘,我們將父皇的後事就交由您和諸位大臣們辦,你意下如何?」君千夕打斷她的話,直奔主題。
父皇去得實在太過突然,這當中的牽連卻太多太多,就算有遺詔,只怕也擋不住狼子野心的老三在朝中大掀風浪,雖說老五和老六都會站在他這邊,但……他豈能在發生這麼大事之後,又讓老三大掀風浪弄得朝綱大亂讓他國有機可趁舉兵來犯呢?
因此,他要連彭貴妃那份勢力都納為己有!
彭貴妃一听,大喜,但還是不露于形,為難的看了看在場的諸多嬪妃,道︰「這,恐怕有些……」
「貴妃娘娘,你就勉為其難辛苦一下吧。」君千夕誠摯道。
「姐姐,四王爺都如此誠懇的請您做主,您就應了吧。」
「對啊,姐姐,若是姐姐主持,相信皇上也會欣慰的。」
底下各有心思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氣得蘇貴妃渾身發抖。
論輩分,她跟彭貴妃是一樣的,她可還有個王爺兒子呢,可自己兒子剛才卻跑出去湊熱鬧了,而現在這里個個都埋頭附和,她若是一個人反對……房外除了朝中一二品大員外,還有那個說殺人就殺人的君千炎……
蘇貴妃正糾結著,冷不丁君千夕忽然提到她︰「蘇貴妃娘娘,您的意思呢?」
被點名,已經不能再沉默掩飾下去了,眾目睽睽之下,反對的意見終是說不出口,面色扭曲了瞬,垂下眼︰「既然四王爺都這麼說了,彭貴妃妹妹就應了吧。」
彭貴妃一看蘇貴妃那扭曲的臉,心里樂得都快笑出聲來了,這騷蹄子總暗諷她沒兒子的事,她可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呢!
「既然蘇貴妃姐姐都這麼說,那……本宮定不負四王爺和眾位姐妹所托!」
此時,房外有悠揚笛聲傳來,不多久,笛聲便停了,而那木然如失魂的李公公和那二十赤影衛均紛紛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