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心頭一顫,嘴唇動了動又抿緊,只听他接著說︰
「我曾經認為,只要知道你在這個世界上平靜生活著,我就不奢求什麼了!」應劭峰晦澀地苦笑了下,「可我卻不知道,離得遠了看得到的只是安好的表面,自以為的晴天背後,其實是陰雨風暴,甚至是奪命的災難!」
他的情緒呈現難得一見的波動,字字鏗鏘,握著她的手很用力,用力得能讓她感覺到痛,也能感受得到他心底那一份悔恨的巨痛。
「他們都說我自私護短,恩仇必較,我的人即使犯了事,也不允許他人究責,相反,若是我的人被欺辱,必要對方十倍償還!可我最在乎的人多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倍受折磨,我卻一無所知……」頓了頓,他深吸了口氣,斂了眼眸里的痛色,「當我在醫院里看到你渾身是傷的那一刻起,這世上就再沒有什麼人、什麼事可以阻止我,即使與全世界為敵——你明白嗎?」
明白,她怎麼會不明白?
他這是向她宣告他要她的決心不容任何阻撓,即使親如父母的應博淵夫婦,即使險如何筱筠背後家族的威脅……
莫染輕點了點頭,伸出手圈住他的腰,把臉偎到他胸膛上。
「嗯,我明白了。」
應劭峰順勢摟緊她,抽走她頭上的水晶發飾,挑散了她挽起的發,用手指幫她梳理著,面色回復如水溫柔,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輕輕摩挲,「染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有個好歹,對我來說就是世界末日——所以,你只管愛我,信我,照顧好自己,其他的事都不要擔心。」
「好。」她唇角輕揚,目光透過車窗望向路邊形形色色的人群,「有你,我現在很好,劭峰……讓過去的都過去,好麼?」
應劭峰目光閃了閃,笑著說︰「好。」
周逸傷她至此,他本絕無輕饒的可能,是想到她絕不願自己為她雙手沾上血腥而留了周逸一條狗命,未料想周逸居然想阻撓他娶她,竟不惜和何筱筠合作,要不是周逸現在何筱筠手里,昨天就該被請進他的地下禁閉室好好‘招待’了!
他對周逸的痛恨面上雖然未曾表露一分,但莫染也定能從他抽何筱筠一巴掌的狠絕里猜到他對周逸即將會有的狠戾動作,擇這個時機開口讓他放開過去,無異于求情叫他饒過周逸。
她開了口,他豈能不應?
只要周逸以後肯安分下來,他不介意肚量再大點,當作對周家照顧年家父女這麼多年的最後回報。
莫染抬頭朝他感激一笑,復又靠在他胸前,靜听著他的心跳。
應劭峰也不再說話,含笑環抱著她,手一下一下地輕梳著她的發,整個世界溫馨靜好。
兩日後,依應劭峰所言,他們攜手登上了飛往澳門的航班。
特等艙里,他們相依偎著,同望著窗外近得似乎觸手可及的藍天白雲,氣氛溫馨靜好得空姐都不願打擾。
三個小時後,飛機著陸,年莫染的呼吸便開始失去平穩。
媽媽……
即將和一個凝凍在記憶深處二十幾年的母親相見,只要是人,都不可能不激動狂喜又驚慌卻步的。
應劭峰心里也很激動,她的母親也就是他的岳母,他會當作自己親生母親一樣去孝順的人,他甚至有和她差不多一樣既緊張又期盼的復雜心情,但他總歸鎮定些,摟著她走出機艙,笑著打趣道︰「別緊張,不會有人吃了你——除了我!」
莫染扯扯嘴角,給他一個僵硬的微笑,走出長長的甬道,就迎來了兩名男子。
「老板!」兩名男子神情恭謹,手上早已接過了兩人的行李,︰「瞿總得到消息,想和瞿小姐來接您的機,被我們攔了回去。」
應劭峰贊許地笑笑,「攔得好,我暫時不想和他們周旋。」
出了機場,坐進他手下準備好的加長悍馬,莫染的一顆心似乎還在飛機上懸著沒落地,眼望著車窗外充滿異域風情的建築物,她只在想︰這里就是她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土地……
他們入住的酒店是駱氏集團旗下之一,一進酒店大廳,就有眼尖的角色給**oss發送了信息。
應劭峰和莫染剛進酒店房間,房間電話就響了起來。
莫染訝異的看著電話,應劭峰卻已心有明鏡似的過去按下了語音通話鍵。
果然不出他所料,來電自駱氏總裁辦公室,駱承霆想以地主身份邀請他和莫染共進晚餐,再順便談點酒店的合作計劃。
「不好意思,駱總,我這次來澳門純粹陪夫人度假訪親,不談公事。」應劭峰婉拒了,眼角帶笑地望著莫染,語氣客套且疏離,「下回劭峰一定專程派人赴港,與駱總商談合作事宜。」
既然駱承霆拿公事當借口,不直接擺明是想見莫染,也就別怪他給軟釘子踫。
知道對方是駱承霆,莫染心情復雜地看著應劭峰,欲言又止,然後,輕搖了搖頭。
對這個破壞了她的家庭、致使她失去母愛在父親陰陽怪氣下長大的罪魁禍首,莫染不能心無芥蒂。
何況,駱承霆並未珍視她的母親,這麼多年置她于小三的位置,受到他正名太太的諸多折辱,更受盡世人白眼與自我煎熬,她豈能不替母親感到憋屈憤恨?
應劭峰對她會意地點點頭,很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
駱承霆想當他們的繼父,沒那麼便宜!
是駱承霆,致使莫染度過了淒慘的童年,她會嫁給周逸,追根究底也是因為沒有母親的原因,這一筆筆賬都能記到他頭上,何況,同樣身為男人,應劭峰很是鄙視他連心愛女人都不能保護的軟弱,更不恥他一再容忍放任正妻所出的兒女對另一雙兒女的打壓欺辱!
「多謝駱總美意,但是我們剛下飛機,都有點累,過兩天我們一定過香港叨擾駱總。」不給駱承霆改口的時間,應劭峰就掛斷了電話。
見他掛電話,莫染淡淡笑了笑,「我們這樣會不會不太禮貌?」
「禮貌?」應劭峰揚眉做不解狀,「我剛才有說什麼不禮貌的嗎?」
莫染仔細想了想,搖頭。
「那不就得了。」應劭峰笑得像個俏皮的孩子,「我們此行的目的是見我親愛的丈母娘,而他卻想和我談酒店合作事項,自然不相干。」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莫染想到母親不僅深愛那個男人,還有一對身上流著他血液的弟妹,就覺得有種不安,畢竟,某種角度上來講,他算是她的繼父,不知駱承霆會不會生悶氣,繼而轉嫁到母親身上……
「別想那麼多,他要真想見你,我們就會在媽媽那里見到他的。」應劭峰安撫地拍拍她肩膀,「肚子餓了麼,我們先吃點東西再去,這邊有很多別有風味的小吃,你一定沒吃過……」
莫染對陌生的澳門根本沒主意,一切都由他說了算。
于是,他帶她去了澳門有名的小吃街,即使胃口不是太好,她也吃得比平時多,肚子鼓鼓的,來時的緊張激動也消匿了大半,果然是飽肚能止憂思。
而且,她發現應劭峰居然能說一口流利的粵語,和商販溝通毫不吃力,她第一次覺得,平日里拗口難懂的粵語從他口中說出來,有它特別的抑揚頓挫,極富韻味。
她晶亮的眸子在他身上打轉,那幾近崇拜的意味叫他心玹發顫,忍不住開口︰「染染,別這樣看著我,我怕……我會把持不住的。」
她的臉刷地爆紅,轉開眼去看路邊賣各種玩意的店鋪。
逛了兩條街,買了點東西,他們驅車回到酒店,打算洗個澡換身衣服,就找上彭吟香的住處。
一進大廳,留守的那一名手下就迎了上來,告知他們有訪客,已經安排在他們總統套房那一層的會客室里了。
訪客?
和應劭峰相視一眼,莫染立馬神經緊繃起來。
會是誰?有誰知道他們今天到澳門以及入住的酒店?除了應劭峰的手下,就是駱承霆了……
應劭峰詢問的眼神轉向手下,只听那手下說︰「是您的岳母和駱總。」
手下對彭吟香的稱呼一時犯了點難,不能稱之為駱夫人,即使所有澳門人都知道彭吟香是駱承霆的二房太太,唯一正確而老板絕不會不悅的只有岳母這個稱呼了。
果然,應劭峰笑得很燦爛,「原來是丈母娘來看女婿了。」
帶著激動不安的緊張情緒,莫染望著電梯門上方不停翻滾的數字,只覺心跳怦然作響,手不自覺的把身邊人的手抓握得很緊。
應劭峰不語,只是溫柔地注視著她,電梯到達,他的手翻轉將她的握在掌心,鼓勵地笑笑,拉著她在電梯門打開那一霎,邁出步伐。
然而,雙門自動滑開的後面,露出一張神似莫染的臉,只是兩鬢微白,面上已有了歲月滄桑的痕跡。
應劭峰很快掃過彭吟香與她身後的駱承霆,點頭微笑,就轉身看莫染,只見她身軀一震,腳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電梯里邁不出腳。
幾個人在電梯內外激動互望,無聲對峙了幾秒後,在電梯門要自動關上的時候,彭吟香伸出了手,顫抖著伸向莫染︰
「染兒……」
這一聲‘染兒’,讓莫染渾身一顫,眼眶忽地就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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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人、不管是有情人還是沒情人的,都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