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襲崢不及去拂去衣衫上的穢物,第一時間就越過桌案,去拍撫司空寅月的後背,幫她消化順氣。
「嗚嗚嗚,錚哥哥,他們是壞人,嗚嗚……他們故意拿奇怪的水來害,害月兒。月兒不要在這里,月兒要回家,嗚嗚嗚……」司空寅月一緩過氣來,就哇哇大哭,一邊控訴著容歡端來的果汁有問題,一邊拽著南宮襲崢的袖子往外拽。撒潑耍賴的樣子,和一個周歲孩童無二。
被指控害人的容歡微微皺眉,總算記得以前司空寅月對容輕羽的不待見。但看司空寅月如今的樣子,心里不禁暗道︰一個人的人品如何,果然是和一個人的本性有關。
瞧司空寅月這個樣子,分明是自己不小心喝嗆到,都已經傻了,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哪里做錯,而是先把責任推卸給別人。
這邊南宮襲崢耐著性子勸哄,可是司空寅月卻是越哭越凶,一副耍賴到底的樣子。
「三皇弟,我看,你還是先送小師妹回去吧!」一旁的南宮襲襄看了一眼一哄一鬧的兩人,最後柔聲開口。
南宮襲崢听了,再看了一眼擠在自己懷里,拽著他衣袖抹眼淚的司空寅月,微皺了眉頭,最終只得點頭︰「也只能這樣了,等皇弟下次有空,再來探望二皇嫂!」
之後,南宮襲崢留下了帶來的一些上好的補品,就帶著司空寅月匆匆忙忙的回府去了。
最後室內只剩下容輕羽、南宮襲襄與容歡三人的時候,容歡猶豫的望了一眼自家主子,又望了望南宮襲襄。
「歡歡,你有話要說?」這時,容輕羽首先開口打破沉默。
南宮襲襄听見容輕羽的話,下意識的也望向容歡。
容歡听得容輕羽的問話,不見多大詫異,仿佛已經習慣了容輕羽敏銳的洞悉能力。
「我覺得,司空小姐好像有點怪怪的……」容歡說。然後,又不太確定的將自己之前的發現俱無遺漏的說了一遍。
期間總是小心翼翼的望一眼南宮襲襄,畢竟,那個是他的親師妹。不過既然容輕羽當著他的面問她問題,她便知道,在南宮襲襄面前無須太多顧忌和懷疑,照實說便是。
「小——王妃,你看司空小姐有沒有可能是裝傻?」容歡最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期間又差點叫錯容輕羽的稱謂。
容輕羽听了,沒有立即回答容歡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歡歡,你過來一下!」
容歡愣了一下,繼而會意的附耳到容輕羽的身邊。
南宮襲襄下意識的望向這主僕二人,卻只見容輕羽的唇瓣輕輕顫動了一會兒,仿佛在吩咐容歡什麼事情,可是實際上,這悄悄話里的內容,他是一個字也沒有听到。
待得容歡領命告退,廳里只剩下了南宮襲襄與容輕羽夫妻二人。
「累不累?」南宮襲襄慢步走到容輕羽身邊,習慣性的彎身為她捶著小腿,噓寒問暖間,卻沒有問及剛才她對容歡的吩咐。
「還好,不是很累!」容輕羽回道,縴手按在南宮襲襄的手背上,也不主動提剛才的事情。
「那便稍等一會兒,我再陪你進去休息!」南宮襲襄柔聲說,反握住容輕羽的縴手,至于唇瓣落下一吻。
容輕羽彎唇微笑,沒有拒絕。
南宮襲襄繼而轉眸對著外面輕喚︰「常宿!」
「常宿在!」听得南宮襲襄的召喚,常宿當即出現在廳堂里,恭敬的向南宮襲襄與容輕羽的方向微微一行禮。
「這幾天,你就負責跟蹤司空小姐!」南宮襲襄接著站了起來,雙手束後,眼神嚴肅的看著面前之前犯過錯的常宿。
常宿聞言微微一愣,只一瞬,便趕忙應道︰「常宿遵命!」
「一找到機會,就——」南宮襲襄接著說,到這里卻停止。
而一找到機會要做什麼?玄隱暗衛出生的常宿又怎會不懂?
听得南宮襲襄親口對自己的師妹下的絕殺令,常宿不可謂不驚訝。
因為記憶里,自從跟在南宮襲襄後面,還從來沒有接過殺人的指令,就連在他們的記憶里,東楚百姓敬仰愛戴的賢王南宮襲襄,也是仁慈博愛的,怎麼可能會殺人?
司空寅月應該是第一個南宮襲襄讓他們殺的人!
雖然常宿心里驚訝的很,但是對于司空寅月的所作所為,他也有從十三衛口里听見過一二。
所以,也沒有逾矩的去追問南宮襲襄為什麼如今連一個傻女都不放過,而是垂首再次應命。
「完成這次任務之後,你便會本王身邊吧!」南宮襲襄又說,已然道明了獎賞。「如果你失敗了,就別回來見我!」
常宿听的一愣,南宮襲襄這言下之意是︰只要他忠心效命,別再分不清敵我,那麼就可以告別局限在府內的暗衛活計,向以前一樣近身服侍在南宮襲襄的左右了?
想到這里,常宿當即心下一陣欣喜興奮,于是不再耽誤片刻功夫的轉身告退。
而听得南宮襲襄這樣的命令,一旁的容輕羽也是驚訝的。沒有想到,南宮襲襄會突然有這樣的決定,一時間,心情有些復雜。只因為,南宮襲襄這麼做,無非是為了幫她杜絕後患。想來,如果司空寅月還是神志清醒的,最恨最想害的人就是她容輕羽無二了!
「羽兒,我扶你回房休息!」等常宿走後,南宮襲襄踱回容輕羽身邊,輕執起了她的手,也不提剛才命令常宿的事情。
「嗯!」容輕羽輕應了一聲,扶著南宮襲襄的手借力站了起來。南宮襲順勢將她摟進懷里,小心翼翼的護著。那架勢好像他一松手,她便會跌倒似地。
「羽兒,對不起……」容輕羽一步還沒有邁開,就听見南宮襲襄貼近她的耳邊柔聲呢喃。
容輕羽微微一愣,繼而笑著輕摟住他緊窄的腰身,貼近他溫燙的胸膛,輕聲問︰「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南宮襲襄輕嘆了口氣,溫柔的輕蹭著懷里人的發頂道︰「明明父皇曾經那樣對你,你還為了遷就我,和我一道回來救人。甚至,明知道父皇可能依舊冥頑不靈,在月兌險後,依舊有可能傷害你。你卻為了顧忌我的感受什麼苦也不抱怨,跟著我一同回來冒險——而我,一直說要為你承擔一切,但是從始至終卻沒有真正做好一件事,對不起……」
容輕羽听了南宮襲襄的話,心底不禁動容,卻也只能在心里暗嘆了口氣。只因為,她也是那麼清楚他心底的感受。
這東楚江山至于他本該是最安全的一隅,說到底,不管是南宮穹宇還是司空寅月,都是為了他的未來再機關算盡。
雖然期間沒有考慮到他真正的感受,卻不能抹殺他們心底那份對他有的愛……要把天下間他們認為最好的,最至高無上的權利地位為他掙來。雖然不能說他們完全沒有私心,但是他們所作所為的每一件事,一開始的初衷並不是要讓他痛苦難過。
可是,為了她,南宮襲襄卻和這些本該與他同一戰線的親人成為敵人。
人生在世,這些無奈,總是難以兩全。
如果換成是她,是容韻、容歡他們要為她這麼做,她想,她也是難以決斷的吧……只因為,她這一世來到這世界,他們就等同于她的親人。
又何況,南宮襲襄與南宮穹宇之間的血緣羈絆?
「羽兒,我已經安排好了人,等晚些的時候,就會送你離開——你等我一個月,就一個月,等我救出父皇,還他這份恩情,以後便再也不管東楚皇室的事。以後,有關東楚皇族里的任何人,皆是生死有命,盡隨天意!」
南宮襲襄攬著容輕羽,在她的耳邊堅定的道,不僅僅是給容輕羽什麼承諾,也是對自己發誓。
容輕羽听得南宮襲襄的話,心底動容,唇瓣微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寬慰他。
其實,她理解他的心情,也從來未曾怪罪過他。
因為她愛他,深愛著他。也從來不懷疑他對她的感情比上一世淺,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總是患得患失。
其實這麼久以來,她反而覺得他顧念親情多一點,是好事。
那樣,這一世等她壽終正寢離開這個世界時,他才不會如同上一世般,怨魂不散,積怨成魔。
以前她還可以幫他承擔惡念,而後卻再也不能。那到時候,他會如何?她真的不敢想象。
雖然她舍不得離開有他的世界,也難以想象以後沒有他的世界,三千弱水里她該如何飄渡?可是,心里一個聲音又柔柔堅定的說︰只要他最終還能在世就好,還能夠幸福就好,哪怕給他的幸福將來和我再也沒有關系……
「還是等迎接完這一批客人再說吧!」容輕羽壓抑著心底的酸楚,穩了穩情緒,勾唇笑道。
南宮襲襄听了,琉璃色的眸光瞬間一凝。
繼而,一陣廝殺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有刺客,快來人啊!」
「襄,你猜,這回是誰家的人來做客了?」容輕羽從南宮襲襄的懷里探出頭來,轉臉對著窗戶口傳來聲音的方向。
南宮襲襄聞言收斂來之前情緒帶起的神色波動,彎唇跟著道︰「看來,有人終究是沉不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