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藥香味兒甚是濃烈,直沖鼻腔,可是因為她這個王府的正牌主子——嶸王妃曾凝玉,長期生活在這里,已經嗅不出來了。但這些味道足以讓來人拿著帕子捂住了鼻子,指責道︰「殿下,姐姐這屋可真不能待人。味兒也太難聞了點吧。住在這里,都要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說話的女子,明艷照人,身著錦繡華服,她說完,冷笑著甩了甩帕子,做驅散味道的樣子。
「段慧珍!你住口!」凝玉憋足了怒氣,大聲道︰「這里輪不到你一個妾室說話。」
慧珍听罷,面露頹色,繼而楚楚可憐的望向身旁的男子︰「殿下,您看姐姐呀,脾氣是一天比一天差了,上次把自己氣病了,剛好點又動了氣兒,您今個在這里,都看到了,可不是我們平時和姐姐過不去,是姐姐自己脾氣大,容不了其他的姐妹。」
被慧珍稱作殿下的嶸王慕容燁誠,此時臉色也陰沉下來,對自己的王妃凝玉說道︰「慧珍的確是妾室,但她入府的時候,你是如何承諾的?你自己說過會以姐妹之禮相待,你自己說過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哈哈——我承諾的?」凝玉似听到了一句笑話,她扶著桌子放聲大笑︰「我的確說過這句話,是你忘記當時的情景是怎麼樣的了嗎?我哥哥被你告密貪污軍餉,關在大牢中。我父親已經流放荒野,你是如何威脅我的,如果我不同意你會對他們怎麼樣,你難道都忘記了嗎?」
「曾凝玉!你膽敢以這樣的口氣跟本王說話!」慕容燁誠一拍桌案,指著凝玉吼道。
「嘖,嘖,您這個樣子真是難看……」凝玉譏諷的笑道︰「當年您是不得勢的王府庶子的時候,是如何巴結我這個將門嫡女的?我記得那年在太液池,皇後置辦酒筵,你偷偷塞自己做的詩詞給我。說真的,當年的我,還真沒看得上你所謂的文采!」
被提及當年的身份和所作所為,他愈加憤怒。曾經的庶子身份是他的傷疤,是不能觸踫的逆鱗。
他一步上前,捏住王妃的下巴,惡狠狠的道︰「曾凝玉,你以為你現在還是不可一世的曾家嫡女嗎?你的父親已經褫奪爵位流放煙瘴之地,你的哥哥身陷囹圄,曾家早就完了!而你,現在只是一條喪家之犬,本王念你尚屬本分的情況下,沒有請奏皇上將你一並處罰,你應該感恩戴德,而不是這樣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凝玉撲哧一笑︰「你在太液池勾引我不成,甚至走了我哥哥的門路,你給他送汗血寶馬,送美女,拉攏和他的關系。對了,慧珍,你可陪過我哥?」
啪——慕容燁誠忍無可忍甩出一個耳光,他早就想打她了。
這個女人不就是仗著自己的出身好麼,竟然一直瞧不起他堂堂嶸王之子,皇家血脈。
凝玉鎮定的擦淨嘴角的血跡,挑眉嗤笑︰「慕容燁誠,你當初是怎麼對我爹娘保證會好好待我的?像狗一樣跪著,恨不得舌忝我爹的錦靴!我爹看你老實,處處幫襯你,否則你以為你是怎麼繼承嶸王府的?你嫡出的哥哥硬是被皇帝過繼給雲南沒有子嗣的穆王,你以為是誰幫的你?」
「曾凝玉,本王當真留你不得了!」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是怎麼鬼迷心竅,看上了虛偽的他。她雖然出身公爵府,但是作為女子,她只想找一個可靠的丈夫,相夫教子,安穩度日,當時對曾家有所奢求的慕容燁誠處處捧著她,敬著她。她沒想到,當他利用完她的娘家後,竟然像惡狗一樣,回頭狠狠咬了曾家一口。
「你是如何向皇上污蔑曾家的,你自己知道!」她呸了一口︰「你真讓我惡心。成婚之前,你在中貴胡同養了一個外宅,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伏霜,伏霜是你的殺死的?」他面目猙獰,幾乎暴怒的現在就要她死。
「我會殺一個伎女?髒了我的手。」凝玉輕蔑的笑︰「是我姨娘為了巴結我,派人去了結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麼的惡心,多麼的不想嫁給你,是我爹說,婚約已經定了,不能更改!我才逼迫來到了嶸王府。對了,當時世子還在,你只是個沒有名分的庶子!成婚第二年,你就偷偷和府中的丫鬟眉來眼去,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弄,我睜只眼閉只眼,你還自鳴得意,以為我不知道?哈哈,好笑。第三年,你不知在哪里鬼混,得了髒病。故意瞞我說最近政務纏身,不能縱欲踫不了我。慧珍,你可小心了,等我死後,你沒當上王妃,就死于花柳病了。」
「你這個女人,怎會如此惡毒!」慕容燁誠自以為隱瞞很好事情被盡數扒光,惱羞成怒︰「來人把東西拿上來!」
「對,把匕首,白綾還有毒酒拿上來,送王妃上路!」慧珍狐假虎威,得意的對凝玉笑道。
此時再不羞辱王妃,等她死了,就再沒機會了。
凝玉冷笑著看著丫鬟們端上那三樣東西,一挑眉︰「可是皇帝旨意?」見他們不答,就知道不是,她打翻裝著匕首的托盤,走到盛放白綾的托盤前,揚手又打翻了︰「皇上說過曾家一事,男罰女不罰。我身為女流,縱然姓曾,也是被豁免的。怎麼,殿下您把這些東西端到我面前呢?」
他愈加堅信要致她死地的念頭了。這個女人太強勢,她的存在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不堪的過往。
「你今日必須死!你死後,我會上奏皇上,你因為曾家被抄家一事,抑郁自盡的!」
她冷笑,端起毒酒︰「我對你已經沒用了?對不對?所以我就該死?」
「對。」慕容燁誠攬過慧珍︰「慧珍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比起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不知要強多少倍!」
她淡漠的看著他們,捏著酒杯的手指松開,酒杯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碎成了數塊。
「呀!」慧珍嚇的躲到慕容燁誠身後。
「你嚇到她了!」他怒罵︰「你這個該死的掃把星!還不快向慧珍道歉。」
凝玉對眼前這兩個人簡直無言以對。
她的心早就死了,父親和兄弟都被流放,曾家完了。她苟活在世,又有何意義。
她這輩子瞎了眼楮,才會看上慕容燁誠這個人渣。
若有來生,定當有恩報恩,有怨報怨。
「我會死,但會死的像曾家的女兒!」凝玉說完,突然上前一步,拔出慕容燁誠身旁侍衛的佩刀。只听唰啦一聲,寒光出竅,那侍衛竟來不及阻止,那刀已經握在了王妃手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看著眼前的王妃,她眼神冷傲,仿佛這滿屋的人在她眼中渺小若螻蟻一般。
刀刃抵在喉部,皮膚感受的到徹骨的冰冷。
「慕容燁誠,段慧珍,若有來生,最好不復相見,否則定如此利刃,叫你們血債血償!」說罷,臂彎用力,利刃深深割進皮肉。
慕容燁誠只見一道血光飛濺而出,嚇的他連連後退,直撞倒了桌上的香爐。
「這個……這個女人死有余辜!」他顫抖著說,繼而攬過慧珍︰「沒有嚇到你吧。」
慧珍縮進他懷里,嚶嚀一身︰「殿下,這個女人真的好凶哦,這些年辛苦您了。不過好在,她終于呀,死掉了!」
慕容燁誠最後看了眼自己的嫡妻,恨道︰「我只恨她們曾家倒的太晚,讓你不能早些入府」
—
視線重新亮了起來,她明明記得眼中的光芒都消失了,一片黑暗了的。
為什麼,自己又會看到光芒呢?這是哪里?黃泉之路嗎?
「凝玉,凝玉!你看看哥哥今天打到了什麼?」
哥哥?筠玉哥哥?她登時睜開眼楮,黝黑渾圓的大眼楮亮閃閃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曾筠玉被她的突然反應嚇了一跳︰「干嘛,突然把眼楮瞪這麼大?」
「哥——哥?」她蹭的坐起來,捏了捏眼前少年的臉,又掐了掐自己的︰「不是做夢?」
筠玉一挑眉,壞笑道︰「以為做夢?那我幫你驗驗!」說著,擰住妹妹的臉蛋,使勁掐,凝玉被他弄疼了,雙手撲打他︰「討厭,疼死了!我知道不是做夢了!」
筠玉這才放開她,俯身從床下提起一個兔子給她看︰「這是今天我陪郕王殿下狩獵的成果!」
那兔子身上還扎著一支羽箭,筠玉撥了撥箭上的羽毛,下巴一揚︰「等一會讓人把它剝皮給你做個墊子,冬天坐著暖和。」誰料,妹妹根本不領情,他看到她快速蹬上繡鞋,奔到梳妝台前,拉開衣領,盯著雪白的脖子看。
筠玉扔下兔子,走到妹妹身後,好奇的看︰「在看什麼?」
鏡中的她和哥哥都是十四左右的年紀,他們是雙生龍鳳胎,此時兩人的影子雙雙映在鏡中,恍然若夢。
「哥……」凝玉盯著鏡中少女時的自己,道︰「我做了一個噩夢,絕對不容許成真的噩夢。」
「現在夢醒了!」筠玉笑。
凝玉模著自己的臉頰,低沉眸子,她明白那絕不是夢,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回到十四歲時,但這一次,她定要好好活著!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