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托付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且不說這里的眾人除了雍博文外,與八葉枯木都是第一次見,也不說現在跑到這里來的人都是真言宗的敵人,單是看這里的事情連八葉枯木這等大高手都撐不住了,誰會那麼傻乎乎地接下這爛攤子?
可八葉枯木不但說了,而且還說得相當理直氣壯,即使只剩下了一具腦袋,也依然自信無比。
盧向北挑了挑眉頭,仍在八葉枯木身後的眾法師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這顆殘留于地面上的光頭。趁他病要他命,即使只剩下一顆腦袋,他還是八葉枯木,天底下有數的大高手,盧向北沒有半點同情或是猶豫之意。
八葉枯木卻是一笑,道︰「現在全憑著貧僧的法力封鎖,門那邊的東西才無法沖過來,可是只要貧僧頭顱一碎,法鏈盡失,那些東西就會沖出來,諸位當其沖,必然無法幸免,只是不知道你們做好迎戰的準備了嗎?」
門那邊的東西是什麼,倒也不用細說,從地獄里出來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雍博文見盧向北默不作聲,便問︰「八葉大師,這里生了什麼事情?」
八葉枯木卻沒有理他,只是對盧向北道︰「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你們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在這道門的後面,想要過去,就必須得先消滅堵住門的東西。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現在轉身就走,只要跑得足夠快,仍然可以多活一段時間。」
雍博文被無視,不禁大為郁悶,可見盧向北仍不說話,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門後是什麼?」
八葉枯木又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你現在決定吧!」還是沒理雍大天師這碴。
盧向北這次沒有繼續沉默,而是突然問︰「真言宗的僧眾什麼時候撤出高野山的?你們的反擊什麼時候起?你死了之後,真言宗由誰主持?」
這一系列問題跟八葉枯木剛剛的話沒有任何關系,至少在雍博文听來,兩人之間的對話簡直就是驢唇不對馬嘴,壓根就是在各說各的。
可八葉枯木听盧向北如此問,卻是贊嘆道︰「這位道友好快的心思,想必在貴國法師協會中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惜貧僧沒有機會交識了。反擊的前奏早就已經動,若貴國人員行動夠快,能夠在明天傍晚之前撤走全部人員,應該還能幸免于難。」
盧向北冷笑道︰「你對自己的布置還真是有信心啊,難怪連自己的性命都肯舍進去。」
八葉枯木嘿嘿笑道︰「這不是我的布置!而且貧僧雖然修行多年,卻還沒能參破這生死之間的大恐怖,若有其它選擇,怎麼也不會在這里拼死,今日之事陰差陽錯,卻還是因了雍施主所為才有眼前的局面。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也好……」看著雍博文的目光便有些異樣。
盧向北不再說什麼,揮手把通訊組的法師招過來問︰「通訊情況怎麼樣?」
那法師道︰「干擾太多,通話不行,不過簡單傳輸信號可以!」
「向魚主席出危急信號!」
這個危急信號是戰前制定計劃時約定的,並不代表先遣小隊有危險,而是表示事情有變,整個代表團都處在極大危險中,需要緊急撤離。
盧向北毫不猶豫地出這個信號,隨即又命令︰「給留守組信號,讓他們進入地下,找到透明門,準備爆破。」
「你們只是法師,不是戰士!」八葉枯木嘆息道,「你們現在的所作所為,可真是有辱一個法師的身份。」
盧向北輕笑道︰「我們是法師,也是戰士!」聲音雖輕,卻堅定異常。
八葉枯木出長長嘆息,又開始念咒,幾句咒語念下來,殘留的雙肩也變成咒符飛入地獄之門。
雍博文在一旁搞得一腦門子霧,可八葉枯木一直不肯答理他,只好轉而問盧向北,道︰「盧隊長,怎麼回事兒,為什麼要危急信號?那門里是什麼東西要沖出來?是地獄的惡鬼嗎?」
「不是地獄惡鬼可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役鬼。人類無法在以岩漿為壤的魔英花田中耕作,只能驅役鬼魂做工,可是這岩漿是引自地獄,本身就對鬼魂具有極強的傷害力,被驅役的鬼魂在魔英花田中耕作時,會被持續燙傷,以至于陰氣魂魄不斷損失,就好像是被浸在水里的冰塊不停融化一樣,一天耕作下來,往往小半個身體都會被地獄岩漿溶解,到了休息的時候,役鬼們拖著殘破的身體回到岩上,又會受到來自地獄強大陰氣的滋養,身體又會重新恢復完全,一待重新恢復,他們又會被驅進魔英花田中勞作,直到再次只剩下半截身體……這種折磨永遠也沒有盡頭,被圈進這里的鬼魂沒有任何可以逃月兌的希望,長時間的折磨之後往往會變得瘋狂暴躁凶狠,對痛恨一切生靈,而在地獄陰氣的滋養下,他們的力量遠過普通的惡鬼,而且會生一定程度的變異,一旦逃出控制,進入人間,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死一切活的生命!這麼大規模的魔英花田,役鬼少說也得在萬數以上!」
盧向北一面指揮著手下法師在那地獄之門四周布置各項工具,一面給雍大天師解釋。
雍博文听得心中寒氣直冒,這才知道此時處在何等危險的境地中,「怪不得你要給魚主席危急信號,原來如此。」
「給魚主席危急信號並不是出于這個原因。」盧向北搖頭道,「這些役鬼雖然凶殘可怖,可是在我們重型火力地壓制下,逞不了什麼威風,消滅掉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听到盧向北如此有信心,雍博文大感驚訝,這簡直就有點大言不慚了。八葉枯木這種級別的高手為了堵住役鬼不能自地獄之門中沖出把自己的性命都賠上了,可盧向北居然說消滅役鬼只是分分鐘的事情,這讓地上那只剩了個腦袋的八葉大師情何以堪,難道眼看死了,還要讓他心里大大不爽一把不成?
「真正的危險在于真言宗的反擊!」盧向北看著八葉枯木的光頭道,「這里是真言宗設下的圈套。像這種魔英花田都設有完整的法陣用來禁錮役鬼,可是正如我們所見到的那樣,禁錮已經被人為破壞,役鬼月兌困,本來應該第一時間沖入人間大開殺戒,可又被強**力硬生重壓回到地獄之門內,這些飽含著對生靈恨意的役鬼自然是不甘心就這樣落入地獄,所以才會拼命想中出來!真言宗的所有僧眾肯定已經自秘道撤出高野山,這里只留下八葉枯木一個堅守,想來現在的真言宗內也只有他有這個本事能堵住地獄之門,暫時控制住役鬼。只要法師協會一攻入高野山,他就會立刻開放地獄之門,讓役鬼沖入人間。這樣第一個受到沖的,必然是法師協會,並將法師協會的主力糾纏在這高野山中,而撤出的真言宗僧眾則乘機會對法師協會主要據點起擊,以真言宗在日本的實力,一舉傾覆整個法師協會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我們代表團在日本勢單力孤,沒有必要卷入這種殊死的戰斗,所以我通知魚主席,讓他抓緊時間撤退。至于我們,早在開戰之前,就已經計劃了撤離日本的備用方案。」
雍博文萬想不到,只是與八葉枯木對了這麼幾句話,盧向北腦子里居然轉了這麼多東西,不禁對又敬又佩。
可八葉枯木卻道︰「道友說錯了一點。這役鬼月兌困可不是貧僧計劃好的,而純粹是意外。當日雍施主逃出高野山時,大肆破壞,摧毀了鎮在上方山谷中的佛廟,那是整個禁錮法陣的樞紐所在,平日均由本宗有大修行力的弟子定時誦經煉靈,維護法陣,這樞紐一被破壞,整個法陣便失去了大半作用,我宗弟子雖然談不上禪宗的慈悲為懷,可也不會讓這些役鬼沖入人間,花費大力氣才將它們驅入地獄之門中,本來想要再找個穩妥方法控制役鬼,可是你們法師協會卻在這個時候起進攻,我宗弟子月復背受地,不敢停留,這才棄了高野山的根本之地,四散潛出,以為將來!」
雍博文一听這麼大的禍事居然扣到了自己頭上,一時大為不爽,誰知道那麼個破廟居然會是什麼法陣的樞紐,既然是那麼重要的東西,那為什麼不加點保護,一顆炸彈扔過去就炸飛了,簡直就是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嘛,當即反問︰「我只是扔了一顆炸彈,怎麼可能就炸翻了這麼重要法陣的樞紐?要是事情真像你說的那樣,你為什麼不跑?別跟我說你有多偉大,已經修了割肉鉰鷹舍身喂虎的境界了。」
「貧僧是自願留下的!」八葉枯木神色悵然,「當年貧僧初掌真言宗,高野山正面臨內憂外患,內有財源枯竭人心浮動,外有列強入侵法師協會為虎作倀,真言宗幾乎已經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為了能維持真言宗的地位與雄威,貧僧不得已,只得將主意打在了這空海祖師留下的魔英花田上。昔時,空海祖師入地獄敗凶魔,與其訂下協議,才在地獄與人間之間開了這一塊魔英花田,最初只有區區畝許,生產出來的魔晶粉只是為了供我僧眾修行之用。貧僧卻壞了祖師本義,與凶魔重新訂約,擴大種植面積,自人間擄取鬼魂役使,大量生產並向外出售魔晶粉牟取暴利,而且為了換取好處,將空海祖師秘傳的入秘之法教給他人,以至于如今流毒天下,遺害無窮!造諸惡業必有惡果,今日便是因果償還之時,因此貧僧才不惜多年修練的菩提金身,將這役鬼堵在地獄之門後方!」
幾個人說話間,眾作戰法師已經完成布置,只那那地獄之門前方空地上,布置了一個又一個圓形金屬盤,金屬盤陣後方,又設了數根短桿,閃著電光,短桿後方,加上了十幾挺重機槍,本來這些重機槍是拆成零件後由每名法師各帶一部分,原準備用來對付真言宗和尚的,只是如今卻派上了這個用場。
眾人準備停當,各就各位,盧向北便道︰「八葉大師,話說完了嗎?說完你可以歇會了,在合眼之前還可以看看我們的做法。你必須得明白,現在時代不同了,僅靠個人法術稱霸一方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既然如此,就有勞諸位道友了!」
八葉枯木緩緩合上雙眼,整個頭顱剎時碎裂,化為一大團金光燦燦的梵文符咒,呼嘯著飛向地獄之門,在地獄之門前方打了個轉,立時將那門上化為金色大網的符咒全都吸引出來,隨即轉了個圈,化為一道驚天金虹,向相反方向投去。這老和尚果然不甘心就這麼身心俱滅,在最後關頭以殘余神識吸引部分金身法力共同離去,大約是要找地方轉世去了。帶著前世神識法力轉世,本就是密宗的老行當,此時做來輕而易舉。
「干,死和尚!」盧向北突地大罵一聲,罵聲未止,忽听轟的一聲悶響,宛如長堤垮塌山洪傾匯,如潮般的黑影帶著尖厲刺耳的咆嘯聲涌出地獄之門,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向前方那可憐巴巴的幾十個法師!
雍博文看得真切,那撲面而來的黑色浪潮竟全都是由惡鬼組成!這些惡鬼頭大身小,四肢干瘦,兩眼血紅,額頭上生著獨角,顯然已經在地獄的長期侵染下產生了變異。再瞧那些惡鬼,個個臉孔扭曲,面孔上充滿了怨恨與惡毒!雍大天師心中寒,自兜中掏出一大疊捉鬼符捏在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砰,砰,砰……一連串脆響聲中,一道道刺眼的白色光柱自那些擺在地面的圓盤上射出,交錯縱橫,形成一道密密實實的光之柵欄。
洶涌的黑色鬼潮狠狠拍在了那看似單薄的光柵上,出一片滋滋響聲,仿佛肉串架在爐子上燒烤一般,帶著刺鼻臭味的青煙撲地一下子彌散開來。撞在光柵上的役鬼出充滿痛苦的尖銳嘶嚎,整個身體飛快地被光柵消融!可後方的役鬼卻看不到前方的情形,只知沖出地獄之門就可以痛快地撕殺那些鮮活的生靈,便興奮地嚎叫著推著隊伍不停向前猛沖,全不管前方具體情況如何。每一排役鬼沒等完全被光柵消滅光,第二排便又上來,接著是第三排,第四排,宛如一個個驚天的浪頭,不停地拍打在那光柵上。光柵被沖擊得明滅不定,似乎隨時都有潰散的可能。
「開火!」盧向北大聲令下,排在前方的十幾挺重機槍同時開火,十幾明亮的火舌宛如鞭子一般狠狠抽向黑色鬼潮,爆起一道道青色煙痕,宛如十幾把巨刀將那黑色鬼潮一層層刮下去。
眼見局勢漸漸穩定,忽听地獄之門內傳來一聲尖厲的哨聲,一直猛沖不休的黑色鬼潮聞聲一頓,忽啦啦地卷回地獄之門內。
小島上重新恢復了死一般的平靜。
「事情不對勁,大家小心,準備手雷!」盧向北看著平靜得嚇人的地獄之門,神情漸漸凝重起來,按照情報顯示,這些役鬼雖然凶殘暴虐,可是已經沒有多少智力可言,就如同一群失控的野獸,只要有足夠強大的火力,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可眼前的情景卻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兒,那突然出的哨聲竟然可以把暴走的役鬼全都招喚回去,這說明有什麼擁有足夠智力的東西在指揮這些役鬼,一看強行突破損失太大,便改變戰術召回了役鬼,下一步想必會采用其他的方法了。
空,空,空……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自地獄之門內傳出。
一排穿著厚重黑色盔甲的武士排著整齊的隊列自門內走出。每兩個武士托著一塊巨大的石塊,一走出地獄之門便向前猛擲,一時間數十塊大石同時呼嘯著向法師陣營中飛去。
盧向北做了個手勢,操縱那圓盤的法師變動按鈕,圓盤射出的光柱瞬間變成深藍色,飛舞在光柱之間的巨石瞬間被擊得粉碎,一時間碎石如飛,飛塵似霧,將整個地獄之門前方都彌漫得一片混沌。
就在這視線不清的混沌當中,忽地傳來一陣叮叮急響,隨著響聲,一個又一個圓盤飛起爆裂,藍色光柱急劇減少。
「射擊!」盧向北急急下令,重機槍重新開火,密集的子彈如同一條條火蛇般竄進迷霧當中,也不知擊在了什麼東西上,出銅鐘撞大磬般的鏘鏘集響,震得人腦中嗡嗡直響。
迷霧漸散,巨大的青綠色物體現出身形,那東西又平又直,邊際帶著光滑的弧線,看起來仿佛兩扇巨大無匹的青銅門板,嚴嚴實實地豎在那里,將所有的子彈全都擋了下來。
眾法師見此情景,不等下令,便自動停止了這種浪費子彈的行為。
青銅門緩緩向兩旁滑去,伴著令人耳酸的刺耳磨擦聲,在石面上拖出兩道深深凹痕。
一個跪坐在地上的白色身影隨著滑開的巨門,顯露在眾法師眼中。
衣裙雪白,長烏黑,散鋪在長滿青苔的石面上,與兩側一身黑甲的鬼武士形成強烈對比。
美若天仙的年輕女子展顏輕笑,微頷示意。
雍博文出一聲低低的申吟,「櫻井晴子!」
又是這個時間出現的分割線
稍有點卡,明明情節都設計得好好的,就在腦子里清楚的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捉出來,可等寫出來卻總感覺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就好像便密一樣,明明肚子里有東西,可就是拉不出來,真真是難受到家了。諸位看俺如此難受的份上,就拿紅票擲上了擲,刺激一下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