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口若懸河
匆匆忙忙跑進來的,是正在隔壁房間裝模作樣地給嚴琪作著檢查的那個王醫生。下午嚴琪請了一幫和尚來做法事,王醫生心里已經很憋氣了,覺得這簡直是對他以及他所代表的「現代醫學」的嚴重污辱。只是他這幾天對徐虎的病束手無策底氣不足,敢怒而不敢言而已,現在听說來了個很年輕的中醫師,就再也憋不住了。但一跑進門看到房間里的所有人——尤其是徐剛——不善的目光,王醫生的心里不由發起虛來,剛才想得好好的已經到嘴邊的話,只能憋了回去。
徐清風的手指早從徐虎的手腕上收了回來,從來人身上穿著的白大褂上,判斷出這應該就是那個王醫生,嘴角撇了撇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然後板起臉望著王醫生向他招了招手說道︰「那個誰,過來一下,問你點事!」
王醫生進屋後看了一圈只見到徐清風這一個生人,心想難道這就是新來的中醫師?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像,而且連是男是女都不好確定,正疑惑地上下打量著徐清風的時候,看到徐清風向他招手,隨即對上了徐清風充滿邪氣的目光,不禁打了個冷戰,至于徐清風跟他說了什麼,一句都沒听進去。
看到王醫生愣在那里沒有一點反應,徐剛心里更火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吼道︰「王醫師你耳朵聾了?先生叫你過去呢!」按照雲城的風俗,有點名氣的中醫師往往會被尊稱為「先生」,以區別于西醫和普通的中醫師。雖然不知道徐清風的醫術到底行不行,最後能不能治好徐虎給他一個驚喜,但對目前的徐剛來說,徐清風已是他惟一的希望,因此在語言上特別尊重,一直「先生」、「先生」地叫著。
听到徐剛的吼聲,王醫生又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答了聲「是」,匆忙地邁著小碎步跑到徐清風跟前。看到王醫生的樣子,徐清風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忍,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除了高燒不退外,這小不點這幾天還出現過別的什麼癥狀?血液應該化驗過吧,你判斷應該是什麼問題?」沒等醫生回答,向他伸出手去說道︰「把你听筒借我用一下,我看看小不點的肺部有沒有異常。」
雖然心里對徐清風非常排斥,更對徐清風的身份產生了極度的懷疑,但因為他自己束手無策在先,徐剛又在邊上虎視眈眈地看著,王醫生不得不摘下听筒遞給徐清風,然後解釋說︰「就是高燒不退,沒有別的任何癥狀,不咳嗽、不嘔吐、不月復泄,驗血和CT也沒檢查出什麼問題來,所以我認為是病毒性感冒。」
「病毒性感冒?西醫這樣下結論倒是沒錯的!不過如果是病毒性感冒的話,按理說只要能堅持下來,五到七天病毒就排得差不多了。小不點是初八開始發燒的吧,今天是十七,都十天了,燒早該退了,就算沒退,體溫也不應該這麼高啊!」徐清風說道,說著戴上了听筒,讓趙靚穎把徐虎的上衣撩起來,專注地听起徐虎的肺音來。听了一會,摘下听筒自言自語道︰「肺部和呼吸道看來是沒什麼問題的,剛才我給他把過脈了,心肝腸胃什麼的也都很正常,這倒真的怪了哦!」說到這里,像是想起了什麼,側著頭做出一副回憶的樣子來,過了一會,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你們春節前帶小不點去南方旅游了吧!去了哪些地方玩,主要都干了些什麼?」
徐剛不明白徐清風問這干什麼,不過還是回答道︰「今年南方天氣不太好,所以一直在海邊的渡假村住著哪都沒去成,趕上天氣稍好一點的時候,下海游個泳什麼的。」停了一下,遲疑著說道︰「我有點事初四下午先回來了,我媳婦和三個孩子初八才回來。我媳婦說初七晚上帶孩子們到海邊散步去了,去的時候還挺好的,但回來的時候起風了,經過一片小樹林的時候,里面嗚嗚響著很嚇人,散步回來後孩子就開始不愛說話,有些不太正常,初八下午回家後就開始發燒。所以、所以她認為孩子是撞了邪了!」
「撞邪?見到鬼了?」徐清風「撲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這世上真有鬼嗎?真有的話,咱在這都坐了十多分鐘了,早被咱嚇跑了!」,接著擺出一副「早知會如此」的樣子問道︰「小不點也下海游泳了吧!總共游了幾次,每次多長時間?」
「是下海了,不過他不會游泳,只是套著救生圈讓他媽和姐姐推著玩。有個四五次吧,每次大約兩三個小時。」徐剛如實地回答道。
「春節前後南方好像下了好幾場雨,海水挺涼吧!我知道怎麼回事了,這種病我以前見過好幾回了。」徐清風胸有成竹地說道,然後向剛和曾章格一起從門外進來的楊科做了個手勢說道︰「登科你去車上把我那個提包拿來!」吩咐完楊科後,站起來四處看了看喊道︰「你們誰去端盆熱水來?來——,筆墨伺候!咱再給小不點開張藥方!」
徐剛一邊招呼著服務員們按徐清風的要求去做,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孩子得的是什麼病?」這是大家共同關心的問題,因此王醫生也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徐清風。
注意到王醫生的目光,徐清風古怪地笑了笑,像是故意跟他過不去似的說道︰「西醫就知道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小不點發燒你就給他吃退燒藥,怕藥吃多了把人吃壞,你就給他物理降溫。知不知道你這叫什麼?這叫片面地孤立地看問題,哲學上叫做機械唯物主義。知道人為什麼要發燒不?那是人的自我防護系統在跟病魔作斗爭呢!你不讓燒了,還斗個屁啊!本來堅持堅持三五天就會好的,你這退燒藥一下去,怎麼樣?十天了吧!」
王醫生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氣,現在听徐清風這樣說他,終于忍不住了,說道︰「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啊!體溫這麼高不用退燒藥,難道你打算發燒藥?你們中醫……」
「中醫怎麼了,招你惹你了?」可能是王醫生這話觸了徐清風的痛處讓他很不高興,瞪了王醫生一眼打斷他的話說道,「你是不是想說中醫是偽科學?你真想這麼說的話,我倒要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了!西醫是建立在現代科學的基礎上的沒錯,但現代科學是什麼?不就是建立在基督教文明基礎上的的一種理論體系嗎?拿基督教文明的理論體系和思維方式整出的標準來批評建立在我們中華文明理論體系和思維方式上的中醫,能行嗎?讀過《莊子》沒有?《莊子》上說‘小年不及大年,朝菌不知晦朔’,說的就是這個理。所以我說呢,中西醫之爭純粹就是宗教信仰之爭,沒有誰對誰錯的。誰的拳頭硬,就可以說別人是異教徒,然後沒事發動個‘聖戰’把別人給滅掉。」說著還真的向王醫生揚了揚拳頭。
王醫生估計是第一次踫到這樣的主,心里氣得不行,渾身發抖地說道︰「你們中醫……」可惜口才沒徐清風好,下面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什麼我們中醫?」幸災樂禍地看看王醫生的樣子笑了一下,徐清風翻翻眼說道︰「咱可不只是中醫,咱是主治中醫師兼主治西醫師。」說著從口袋里模出給楊科看過的那兩本證書向王醫生遞了過去。
正當王醫生手里拿著那兩本證書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一個服務員把水端來了。徐清風伸手試了試水的溫度,讓服務員往里加了一瓢涼水端到床邊,然後讓趙靚穎和徐剛的大女兒從床上抱起徐虎,抱著他把他的腳泡在熱水里。做完這些後,才甩了甩手對徐剛說道︰「你家小不點是被海水給凍的,用老話說是凍透心了。泡泡腳把身體里的涼氣壓一壓,再吃副藥散一散,以後堅持用熱水給他泡幾天腳就行了。」
楊科的動作很快,徐清風說到「小年不及大年」的時候就回來了,但看徐清風正在口若懸河地高談闊論,就在旁邊站著沒有吱聲,心里則再一次感嘆起徐清風的神棍專業素質來。等徐清風跟徐剛說完話了,楊科趕緊走到他跟前說道︰「包拿來了!」把提包遞給他。
接過提包,從里面翻出一個小本翻兩下再放回去,徐清風從一直等在邊上的一個服務員手里接過紙和筆,走到梳妝台上寫起藥方來︰柴胡2錢、法夏1錢2分、甘草半錢、藿香1錢2分、黃芩1錢2分、桔梗1錢、佩蘭1錢2分、青蒿1錢2分。
寫完藥方,在後面簽了個非常華麗的花押,然後遞給徐剛說道︰「知道城西那個清雲藥房嗎?拿這藥方到那抓藥去!」
「白雲觀清雲道長開的那個清雲藥房?」徐剛顯然對那藥房很熟悉,然後猶豫著說道︰「現在這麼晚了,可能早就關門了吧!到別的藥房去抓藥行不行?這附近就有兩家挺大的,都是通霄營業,比較方便。」想了想又問了一句︰「抓幾付?」
「一付就夠!清雲藥房的法夏品質最好,別的藥房炮制的都不行,還是去那吧!關門了也沒關系,你使勁敲門,說是我讓你去的,他們肯定會給你開門。」徐清風回答道。
這時徐剛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想起來問他的名字,于是一臉尷尬地問道︰「請問先生您是……?」
「貧道清風,清雲是我的師兄!」徐清風呵呵笑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