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四之前的幾天,葉千瑤過的還是很平靜的。不知道是不是市長大人那幾通電話起了作用,來找她的記者確實是一日比一日少了。
偶爾在某個隱秘的角落還能听到一兩聲的快門聲,葉千瑤也絲毫不會放在心上。
這種平靜的小生活,似乎在恍惚間讓她覺得回到了從前。像是在沒有認識市長大人之前。只是每天睡前的幾封短信時刻提醒著,還有這麼一個人在。
但是相比與葉千瑤來說,許易寒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他先是接到了老爺子的電話,听著那邊嚴肅的聲音,許易寒禁不住都要苦笑了。
「我接到幾個電話,是你吩咐市里壓下消息去的?」老爺子直入主題,絲毫不含糊。
「是,爺爺。是我吩咐人去做的。」
「胡鬧。」老爺子听上去挺生氣,可是哼哼兩聲之後,就板著個聲音接著問。「頭一次見你對姑娘這麼上心,這個女孩就是上次B市那個?」
許易寒從來不在老爺子面前隱瞞。「是。」
「報紙我看了。葉家……雖然門當戶對,但還是很復雜的。特別是這個叫,叫什麼來著?這個叫什麼瑤的姑娘,蟄伏這麼多年,就為了扳倒她叔叔,這種姑娘心機這麼重,你能拿的下?」老爺子的話里多少帶了點警告的味道。
「爺爺,我是您親手帶出來的。難道您對自己的作品還沒有信心嗎?還是爺爺想看我笑話,敗在一個小丫頭手上?」許易寒沉吟了片刻,這麼說出來。
「你是認真的,還是和前幾次一樣鬧著玩?」
「爺爺你說笑了,我歷史清白,沒有什麼前幾次。」許易寒在電話這頭笑了笑。說到最後一句,不禁繃直了嘴角,收起臉上嬉笑的表情。「一開始是想利用她糊弄爺爺,搪塞家里不停給我牽紅線的叔叔和大伯們。但是現在覺得,就這麼和她一直下去也不錯。爺爺,我想我是認真的。」
「你想?」老爺子那邊突然就被這兩個字兒給氣的拿拐杖敲地了。「婚姻大事就一句你想就完事兒了?改天帶來給我這老頭子看看。我倒要看看你降不降得住這丫頭片子。」
「是,爺爺。等這陣兒風頭過去,我就帶她回家去看您。爺爺再見。」
電話掛掉之後,許易寒居然發現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層冷汗。他很少會在和爺爺講話時緊張。這一次卻是意外了。讓他不禁想著,幸好爺爺沒有因為那一篇報道而全盤否定葉千瑤。
許易寒不由得想著,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對這只小兔子,就不再抱著隨便試試的心情了呢?
他第一次見她,覺得她笨笨傻傻的,臉紅的樣子很是可愛,覺得如果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如果被當作擋箭牌的話,大概她自己也不會感覺到,那是不是傷害就能小一點,讓自己可以不那麼分心去多管這些身外事?
他第一次抱她,想著這只小兔子的味道真不錯,如果就這麼養在身邊的話,乖順听話,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然後他說了那句話。「做我的情人吧,我可以給你一切,除了感情。」
從最開始,她就是他選定好的利用對象。乖順,不會拒絕,不會惹太多麻煩。甚至,許易寒更混蛋的想過,就算最後打發走的時候,應該也會干脆吧?但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付出感情。
可真正動搖了他的心的時候,並不是看到多種多樣,性格百變的葉千瑤之後。而是那天……
在葉家主宅里,葉千瑤在哭。眼前的那個男人,明明就是傷害了她,間接傷害了她家人,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元凶,可她居然還是會不忍的哭泣,眼中的悲憫是那麼明顯。
那一瞬讓許易寒覺得,他多年來習慣了孤單冷硬的心腸,都要盡在她的淚水中了。
情不自禁,他想伸出手,幫她擦掉眼淚。不想看到小兔子臉上掛著那麼讓人傷心的淚。他寧願小兔子是呆呆笨笨,沒心沒肺的。
但事實卻是,他家小兔子很聰明,從來看的透徹。而且她從不沒心沒肺,只是她什麼都不說。一絲不漏。
可是更加讓許易寒沒想到的是,葉千瑤躲開了他剛剛抬起的手。
期間,葉千瑤更是用含滿了眼淚的眼楮,看了許易寒一眼。那里面滿是認真和疏離。就像是……就像是看陌生人的目光。那麼透徹的目光,看的許易寒心里‘咯 ’一下。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那個時候許易寒居然有種手腳僵硬的感覺。這種感覺,就算是當年年紀還小是,看著爸媽去G市離開,都沒有感受到過。那一刻,許易寒甚至在想,去他媽的權利,去他媽的公司,去他媽的資產。好像那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沒有小兔子的一滴眼淚份量凝重。
‘啪嗒’。
眼淚滑落下來。本來是無聲的。可許易寒卻覺得他清楚的听到了那個聲音。讓他心痛。
之後的之後,他明白了。葉千瑤為什麼要疏遠他。
在賓館里,抱著他的脖子哭的迷迷糊糊的葉千瑤,突然冒出一句帶著茫然的話。「你要是被人認出來怎麼辦啊?市長大人……我可以不認識你,我可以保護你。」
許易寒很喜歡葉千瑤。這一點
他自己非常清楚。
葉千瑤是個很美好的女孩。有年輕的身體,漂亮的臉蛋,安靜的氣質,和沉靜的內涵。更不可多得的,是她的身上還有沉澱了多年的東西。許易寒覺得,那些美好而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東西,應該是源自于她的母親那里。那是延續在葉千瑤身上的,不自覺散發出的魅力。
許易寒喜歡葉千瑤,就像是喜歡一個非常迷人的隨身物品。不舍得放開,更不想被別人覬覦。想要隨時帶在身上的物件。
可當葉千瑤抽泣著,帶著濃重的鼻音,對他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許易寒突然就詫異了。
他被保護了?葉千瑤躲開他為她擦淚的手,是為了保護他?看著他的目光禮貌而疏離,也是為了保護他?甚至在盡可能的出現在距離他遠的地方,更是擔心他的身份會暴露?
被一個喜歡的物品所保護的感覺,是怎樣的呢?
許易寒記得,那天他把葉千瑤放在床上,讓她好好的睡。最終還是沒忍住,去撥了個電話,給在B市警察總局的舅舅,煩請他拖延一下葉建凡的案子,好好‘招待’他一下。不算是報仇,只算是一個小小的懲戒。
只有許易寒知道,其實他很在意,那種人不值得他的小兔子流淚。他沒有資格。
而回到房間後,他盯著葉千瑤的睡顏看了很久。甚至在睡覺之前,更是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晚安吻。
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許易寒這麼想著。他開始有所改變,或者他可以給小兔子一切,包括……感情。
這麼想著,許易寒不禁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個小家伙,真是一刻也不讓人省心啊。許易寒瞄了一眼辦公桌上的日歷牌,不禁笑了笑。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
「小兔子。」
「唔。」那邊含糊不清的聲音,似乎還沒睡醒。
「又懶床。」許易寒都沒發覺,他現在的聲音都已經寵溺的發膩了。「不在家住就這點不好,沒有人監督你要早起了。」
葉千瑤翻了個身,索性把電話貼在臉上,連手都縮起來。「我喜歡這樣,你從來不讓我睡懶覺。」
「你才多大年紀?天天睡,都把骨頭睡酥了。乖,快點起床,去吃點早餐。」
「我不——」葉千瑤悲慘的蒙著被子哀嚎。「我好不容易可以睡懶覺,我不要起床。」
許易寒無奈的嘆了口氣,卻發現自己上揚的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要不你再睡半小時?半小時之後我再給你打過去?」
「嗯……」葉千瑤含糊不清的鼻音透過電話傳來,听的許易寒身上一麻。沒辦法,身體永遠比思想更加誠實。已經許多天沒有見到小兔子的身體,這會兒听到聲音就已經提出抗議和需求了。
只是許易寒明白了自己想怎麼做之後,就再沒找過別的伴。他在潛意識里總是認為,雖然小兔子可能不懂得,但是他這個有潔癖的人,也不允許自己身上沾染別的女人的味道了。
「再睡一會兒吧,乖。」許易寒這麼輕聲的哄著,然後就掛斷了電話。順手就把電話壓在了文件上。
半個小時。嗯,足夠把手里這份文件看完了。這樣也能順便喊小兔子起床。許易寒這麼想著,勾了下唇角,就繼續認真的看著文件。
那邊葉千瑤把臉擺在松軟的枕頭里。軟綿的枕頭很快就吸取去了從她眼楮里流出的滾燙的液體。
葉千瑤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始終沒把頭抬起來。
市長大人……你怎麼連做戲,都能這麼到位呢?怎麼辦……一點也不想當作是假的。
最後葉千瑤磨蹭了十幾分鐘,突然從床上打挺躍起。
「討厭。這該死的早晨,該死的夢!一大清早的搞什麼文藝小青年的調調?!」葉千瑤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終于清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