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軍團浩浩蕩蕩,旌旗蔽天,在刀槍林立的甲兵當中,有一架四匹馬拉動的豪華大車,那馬車遠遠看去就像一座移動的小房子,它就是福王朱常洵的座車。
馬車上放著柔軟的皮坐,還有一張用絲綢綾羅鋪墊的軟榻。只見軟榻上躺著一具赤?果的女人,就像尸體一般一動也不動,她就是被朱常洵的手下搶來的許若杏。她定定地盯著車頂,眼楮眨也不眨,真就像死了似的,而且是死不瞑目。
在這無趣的軍旅中,福王不能享受到王府中那些聲色犬馬,幸虧有個許若杏,讓他的旅途少了許多無聊。雖然這個女人像死人一樣,但是福王反而覺得很有意思,她一動不動地挺著,特別是她身上的肌膚也是冷冰冰的,這種感覺很是刺激……福王一邊撫模著那涼絲絲的如緞一般的皮膚,一邊想,卻不知道真的死去的女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只要做了皇帝,想干什麼不都由自己?福王的心情有些激動起來,快到良鄉府了,京師還會遠嗎?
正在這時,突然車外有人喊道︰「王爺!王爺!發現西大營主力正向我們推進!」
「什麼?」朱常洵頓時大吃了一驚,喊道,「停車!停下!」
朱常洵打開車門,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周圍那些謀士文官都聚集到了馬車旁邊,跪在地上,皦生光說道︰「剛剛得到的探報,在十余里開外發現西大營大股人馬。」
「怎麼現在才發現,啊?」朱常洵瞪大了雙眼,「十余里……不到一個時辰不就追上咱們了?這可如何是好!」
皦生光狠狠地瞪了王德勝一眼,說道︰「如果不是這個奸臣從中蠱惑,我軍豈會遭遇如此意外?老夫覺著,這姓王的分明就是張太後他們的奸細!請王爺先斬了此奸佞祭旗,然後擺開大軍,與西大營決一雄雌!」
王德勝心急如焚,忙高聲說道︰「王爺,王爺!您千萬別听皦生光的扇乎,皦生光!你這小人,此前你說西大營到京師了,怎麼不先找出他們的位置?只憑你頭腦發熱胡亂一猜,無憑無據的,王爺豈會因為一句猜測就動搖大局?現在你是死貓踫著死耗子,走運猜對了,就洋洋得意起來?」
「老夫何時洋洋得意?」皦生光回頭對朱常洵抱拳道,「王爺,休要與之多言,馬上斬了王德勝,準備迎戰!」
朱常洵被搞了個措手不及,頭昏腦脹的,他心里完全沒譜,看著皦生光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還真有洋洋得意的感覺,好像在說︰看吧,不听老子的勸誡,遇到事兒了吧,哼哼!
于是朱常洵心下對皦生光莫名地生出一股子厭惡來,他皺眉道︰「西大營的軍士連軍餉都是普通士兵的三倍,朝廷下了血本,必定是精銳之師……我看,不如先避其鋒芒,緩圖大計……」
王德勝忙搗蒜一般地點頭道︰「王爺英明,這西大營偷偷模模地追上咱們,咱們準備不足,何必與之計較,先撤回去。京師被建虜威脅,西大營還得去勤王,沒時間和咱們周旋。」
「放屁!」皦生光怒道,「王德勝,老子看你就是一蠢材!西大營在我軍的南邊,我們往哪里撤,往京師撤嗎?」
王德勝慌忙之中說道︰「對,對,去京師,京師不是有內應嗎,咱們先佔了京師,據城固守……」
「斬了!王爺快把這傻×斬了!」皦生光氣得暴跳如雷,「你?娘?的,西大營他們身上沒長腿嗎,要等你先打進京師?京師外圍那些邊軍不收拾了,你飛進城里去?」
就在馬車外面吵成一團的時候,車門打開了,只見許若杏一絲不掛地站在車門口,眼楮里射著陰毒的冷光,看得外面這些人身上頓時一陣寒顫。
她雪白的肌膚上有一道道殷紅觸目的傷痕,她的眼楮就像蛇信子一般,那情形說不出的詭異。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不穿衣服就出來丟人現眼!」福王大怒。
眾人急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許若杏依然站著一動不動,她說出了被福王拘禁以來這些天的第一句話︰「你們要被那支西大營的兵馬滅亡了吧!哈哈哈……報應啊,報應啊,都去死吧!」
她笑得十分夸張,全身都在抽搐,胸前的兩團白?肉也在劇烈地抖動,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了,「我要親眼看看,你們一個個是怎麼死的,怎麼碎尸萬段的……」
詛咒的話不斷地刺激著福王,福王咆哮道︰「來人,把這女人的舌頭給我割下來!」
「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這時皦生光冷冷說道︰「王爺息怒,別管那女人了,當務之急是立刻下令錢文正調度大軍,擺開陣勢,迎戰西大營。」
王德勝狠狠地看了皦生光一眼︰「這小人分明是想讓咱們的人馬拼光!西大營不是還有十幾里地的路程麼,王爺,咱們趕緊向西南方面撤退還來得及。」
福王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他一面說道︰「都別吵了,讓我靜一下,靜一下……」,一面焦躁不安地來回踱著步子。
皦生光伸出雙手,幾乎想去拉福王了,他急迫地說道︰「王爺!當此危急關頭,切不可左右搖擺,快下決斷!」
王德勝又趁機罵道︰「王爺怎麼做,需要你皦生光來教嗎?你是不是也想做王爺了,啊?」
皦生光瞪著王德勝,眼楮里幾乎都要燃燒起來,他握緊了拳頭,恨不得一拳讓面前這張遭人厭惡的老臉像西瓜一樣爆成碎片,但是時間急迫,皦生光強自壓下心里這口惡氣,不願與之扭打浪費時間。他現在唯一急切希望的就是福王快下決定……如果時間充足,福王也是個能听進去道理的人,偏偏這種危急關頭,福王沒有更多的時間權衡得失。在皦生光眼里,福王最大的弱點就是缺少臨機決斷的魄力。
皦生光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王爺,西大營不到半月就從蘇州奔行兩千多里到達京師,這樣的速度絕不可能攜帶沉重的盔甲、車輛、輜重;且探馬來報,西大營的衣服五顏六色形狀不一,恐怕為了保密行蹤京師也沒來得及給他們裝備軍械。由此可見,他們連衣服都沒有,還有什麼裝備可言?
西大營縱是精銳,但他們是赤膊上陣、人數有限,戰力並非想象中那麼強悍;而我們有十五萬帶甲之士嚴陣以待,用戰車壓住陣腳,配以火器盾弩,以裝備齊全的騎*動突擊,必能殲滅一幫毫無防護的人!」
皦生光跪倒在地,幾乎要哭出來︰「王爺,快下令吧!處境不同,方略也不同,現在只能背水一戰!如此良機,只要擊敗西大營,京師不是囊中之物嗎?」
良久之後,福王終于伸出顫?抖的手說道︰「好,誰怕誰呢?咱們就背水一戰。來人,傳令全軍停止前面,命令錢文正協凋各營兵馬,準備迎敵!」
就在這時,突然一騎飛奔到中軍,喊道︰「稟報王爺,大事不好了,北面出現大股騎兵,正向咱們沖過來了。」
皦生光忙道︰「不必著急,西大營主力尚在十幾里外,不可能這麼快就到達,這股騎兵必然是運動襲擾而已。」
「對,皦先生說的對,剛剛還在十幾里外,不會這麼快就飛過來,只是一小股騎兵而已。」福王煞白的臉充滿了驚懼,「下令錢文正,繼續執行軍令!」
天邊傳來了轟轟的馬蹄聲,猶如山崩海裂一般由遠逼近,駭人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