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風流與明澈一路晝夜兼程,終于在半個月後來到位于緹菈河與巴勒穆河交匯處的瑪塔山下。
瑪塔是庫爾克語,翻譯過來就是生命起源的意思。因為這里就是傳說中仙人與神女相逢結合,誕育庫爾克祖先的聖地。相傳,仙人與神女在瑪塔山住了相當漫長的時間,受到仙人神女的靈氣庇佑,瑪塔山漸漸成為適合萬物生長靈氣充沛的神聖福地,之後歷代庫爾克圖桑墓冢,也多建于此地。
「這麼個鬼氣森森的地方是庫爾克人的聖地?」君風流跟著明澈穿行在亂石雜草間,放眼望去,瑪塔山就像一尊造型怪異的巨大石像,矗立在廣袤的天地之間,山腳下流過湍急的黑色河水,一點也看不出古老神話中洞天福地該有的樣子。
「此地靈氣已在漫漫時光長河中漸漸衰竭,不過早些年尚不至落到今日這般荒涼。」明澈走得極快,似乎對此間地勢很是熟悉,「直到三年前的一場洪災沖出了山底的一座古墓,從那之後,瑪塔山附近方圓數十里內,飛禽走獸日漸絕跡,土地也不再適合供人居住,迫使世代居于此地的原住民都不得不背井離鄉,遷往別地。」
「看來這墓中怕是有什麼邪物。」君風流听罷,不由心神一凜。
二人在怪石叢生猶如迷宮的險峻山路上走了約莫兩個時辰,終于在日近黃昏時,來到一處山洞石門入口。
石門已被鑿開一個缺口,從外面往里看,只見幾級台階沒入黑暗之中,夕陽霞光盡被阻隔在外,照不見洞內的無邊幽暗。
二人進到洞內,明澈輕車熟路地從牆上取下火把,用火折子點燃,往石階下照了照,「這墓中並無什麼機關凶獸,順著這條路一直往下走,就是主墓室。」
君風流點點頭,二人便順著狹窄的墓道一路往下。
不知過了多久,君風流聞到空氣中,一股幽冷沁鼻的怪香越來越濃,「明澈,你有沒有聞到,越往下走空氣里的怪味道愈發重了?」雖不難聞,卻讓人不舒服。他暗自運了下內力,一切如常,心下稍安,卻也不敢掉以輕心,一直凝神戒備。
「無妨,我之前來過,並無不妥。」明澈答道。
君風流嗯了一聲,下意識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心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卻抓不住。
經過一座拱門之後,墓道一下變得開闊起來,原先兩邊的赭色石牆變成了兩幅極長的壁畫,君風流上前查看,左面牆上所繪皆是一男一女,彈琴舞劍,煮酒烹茶,相攜相伴,似是一對神仙眷侶。右面牆上所繪,像是一個極其復雜的法陣,還有許多仿佛鮮血寫就的猩紅文字,君風流也不明其理,只覺說不出的淒厲。
通過壁畫長廊,是一座呈正方形的寬闊石室,四面牆壁皆為黑色,隱隱泛出幽藍的妖異光彩,地上的白色石磚透出陣陣寒氣,凍得人腳底發麻。
石室正中央,有一個早已干涸的池子,池底尚有一些深褐色的液體結塊殘留,也不知是何物。池子的中心位置,擺放著一張空無一物的幾案,上頭原本應是供奉著什麼東西。
石室中的一切,讓君風流想起一個地方——¬;南疆噬月教。
「明澈……」他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居然,動不了了!
糟了!君風流暗道不好,只希望明澈別出事,若是兩個人都中招,那可就不妙了。
「明公子,你說的就是此人?」一個空洞冷漠的聲音突然在石室中響起。
「正是。」明澈對著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君風流,露出一抹飽含惡意的冷酷微笑,「蕭雪色最在意的人,可不就是君風流君閣主麼?」
什麼?!君風流呆住。
此時此刻,溫文俊雅的布衣貴公子終于揭下了常年佩戴的好人面具,展現出真正的黑暗自我。
君風流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與他相交八年,曾一起出生入死的明澈。一時間,他心里不知是驚駭,是失望,是憤怒,還是憎恨,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全部涌上來,直讓他心潮激蕩,目眶欲裂!
「風流,不能動不能說話想必很不好受吧?」明澈上前幾步,與君風流近距離地面對面,「你是不是很想問我為什麼?」
「別急。」他語氣輕柔,「先等我為你引見一個人。巫師大人,還不現身?」
白衣白發的男子仿佛自虛空而來,騰空懸浮在石室中央的池子上方,「君閣主,原來是你。」他神情淡漠,冷冷道。
這個白發男子,君風流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居然會是……!
「天雅風流與逐月吟歌,江湖齊名多年。風流,你對吟歌公子該不會陌生才是,如何,是不是很驚喜?」明澈笑眯眯道。
月吟歌,那個素來與世無爭與人為善,受人愛戴的吟歌公子,明澈方才稱呼他為巫師大人,難道,他與那個庫爾克大祭司格瑪,是同一人?!
月吟歌沒有理會明澈,徑自走到君風流跟前,「藥都下了麼?」
「按照巫師大人的吩咐,一日三次下在飲食之中。」明澈頷首道,「風流,多虧了你的信任,我和巫師大人的計劃才能進展得這麼順利。」
君風流苦笑,心中又恨又氣。以前也曾與明澈一同出行,食宿都是明澈安排,他都習慣了,不疑有他,沒想到……
直到此刻,他才終于想起來剛才覺得哪里不對勁。明澈先前說他沒進過這座古墓,可方才在墓道中,他卻說「之前來過,並無不妥」。現在看來,顯然明澈跟月吟歌聯手布了一個局,引他入彀。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雪色本該是個不存在的人。
有人,想讓蕭泠水回來。
只要尋回蕭泠水殘缺的魂魄,只要,讓雪色從這個世間消失。畢竟,那具身體原本是屬于蕭泠水的。
之前跟明澈的對話一字一句浮現眼前,君風流只覺遍體生寒,他們……莫不是沖著小雪去的?!
明澈觀察著君風流的表情變幻,「風流終于想到了?」還不算太笨。
「要讓蕭泠水回來,蕭雪色就必須先消失。可是要讓她消失絕非易事。之前在南疆,無音不就是輸給了她強大的意志力?」明澈語中頗有贊嘆之意,「顯然,想要把她的魂魄強行拉出這種辦法不太可取,而且,若要強行破除封印,勢必會傷到蕭泠水的魂魄,巫師大人可舍不得。」
「所以,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讓她自己消失。」
君風流渾身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要是讓她被自己最在意的人傷害,背叛,讓她失去所有依靠,讓她發現自己的存在毫無價值,她會不會……崩潰?」明澈一字一句地說道,欣賞著君風流痛苦到扭曲的表情,輕笑出聲。
蕭雪色,到了那時,你還能不能那麼淡定從容?他可真是期待。
如果君風流現在能動,他一定會立刻殺了明澈,將他碎尸萬段,讓他再也講不出那些惡毒的話!
他從來沒有如此怨恨過一個人,那個人,還曾是他的好友。
明澈,你不是說過愛她麼?可你現在卻想毀了她?!
「呵,我當然愛她。可是風流,我愛人的方式跟你不太一樣。」明澈看懂了君風流的意思,搖頭嘆道,「如果我愛一個人,我會忍不住想要看她各種各樣的表情,開心的,傷心的,痛苦的,憤怒的,絕望的,永遠都不要讓我感到厭倦,是不是很有趣?」
瘋子!
「無論雪色她將來變成什麼樣子,反正風流你是看不到了。」明澈看著君風流拼命掙扎的樣子,「你之前服下了那麼多漱魂洗髓丹,身體已經被慢慢改造,再配合這石室里的喪魂香,你會很快喪失作為人的所有意識,最後變成一個無知無覺的人傀。只要巫師大人一個命令,讓你做什麼你都會乖乖去做。」變成人傀的人,等于是個死人,活尸而已。
「明公子,你廢話太多了。」月吟歌冷冷掃了明澈一眼,「你的辦法最好管用,否則,本座不介意把你也變成人傀。」他只要他的泠水回來。
明澈輕笑道,「不會讓巫師大人失望的。在下也想看好戲呢。」
「那麼風流,你我可要就此別過了。」他附在君風流耳邊,輕聲說道,「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雪色的。若是這次她讓我失望了,我就親手送她下去見你。」蕭泠水什麼的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想要看看,那個超然淡定的女子,到底能堅持到何種地步。
君風流只覺得越來越疲倦,無邊無際的黑暗在慢慢吞噬他的意識,就此沉眠,再也不醒。
君風流,你會一直都在嗎?
會。
小雪,等我回來。
最後的最後,他的腦海里只剩下那麼一句話。
小雪,等我回來。
那時,他們誰都沒有想過,啟水一別,已成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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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吟歌筒子精分了,至于他為神馬精分,以後會講。
到這里,大家可以當小風shi了,後面有東西頂他的皮出現那也不是小風了(喂你劇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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