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呼圖巴朗大人以為拿個女人做人質，我們就不敢動手了麼？」完顏致丹眯了眯眼，滿不在乎道，「正好，你現在動手，一會兒讓這女人給你家王爺黃泉路上做個伴。」
「你閉嘴！」呼圖巴朗又咳出一口血，一雙眼只緊緊盯著蘇朗，「蘇朗，一句話，你讓不讓？」腰月復處的傷口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血，他覺得自己快要沒有力氣再堅持下去了，為今之計，只有賭一賭這傾雪公主在龍騰太子心里的分量。
蘇朗愣在那里，他方才，分明听見公主的侍衛喊了一聲「雪色」，明知不可能是那個人，他還是為之心神大亂。
他出神地看著那個女子的臉，認真而專注，可無論怎麼看，眼前這個正受人挾持的女子，都不是他深埋在記憶中的那個人。
「蘇朗！」呼圖巴朗焦躁地喊了一聲，劍鋒踫到蕭雪色的脖子，劃出一條淡淡的血痕。
「慢著，你……別傷了公主。」蘇朗甩了甩頭，按下心中那幾分悵惘，「你想怎麼樣？」
「不是吧，小蘇蘇你還真要跟他談條件？」完顏致丹一副傷腦筋的樣子。
「請蘇參軍給我們幾匹馬，讓出前往孟阿拉的通路。」慕容恪道，「這是庫爾克族內部的事，蘇參軍大可置身事外。」他流了很多汗，勉力保持站姿，強自苦撐，「蘇參軍今天要是肯幫慕容恪這個忙，不僅啟水之盟可以全部一筆勾銷，作為報答，本王還可以承諾，有生之年再不對龍騰用兵，如何？」
「王爺！」扈爾哈朗驚道。
慕容恪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開口。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今日能夠全身而退，這筆賬以後自然能算回來。
「慕容恪奸詐狡猾，說話跟放屁一樣，小蘇蘇你可別被騙了喲。」完顏致丹見蘇朗一副認真考慮的樣子，忙道。
開玩笑，這傻小子要是腦袋抽風答應了，那他的腦袋就別想要了。好不容易才讓慕容恪栽了這一回，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壞事。
「完顏大人說得有理。蘇朗，今日放過了慕容恪等于是放虎歸山，你可千萬考慮清楚才是。」舞傾城冷冷看了蕭雪色一眼，對蘇朗柔聲道。
「呵，好一個蛇蠍心腸的賤婦。」慕容恪不屑地啐了一口，「本以為你只是床上功夫好，沒想到口齒也這般伶俐。」
舞傾城微微一笑，神情高傲，「王爺謬贊。傾城若是床上功夫不好，又怎麼能近得了王爺身，讓王爺神不知鬼不覺就著了道呢？」
「你……」慕容恪火氣上涌，一陣頭暈目眩，「你何時下的毒？」她斟的酒，他根本一口都沒喝，全暗中運功逼了出來。
「杯子上。」她一早服過解藥，再將毒涂抹在手指上，印到酒杯上，慕容恪只要用手踫過，就會中毒。
「好，好。本王……受教了。」慕容恪怒極反笑，「蘇朗，本王提的條件，你到底答不答應？」
蘇朗有些難以抉擇。慕容恪提出的條件十分誘人，可他知道，這不過是其為求月兌身的權宜之計，不可輕信。可公主在他手里，太子在密詔里曾言，帶回公主乃頭等大事，慕容恪的生死只在其次。然而，要取慕容恪性命，錯過今日，只怕以後都未必再有機會。此人雄才大略，日後定為我龍騰大敵，實在不能，更不該放過。
究竟，如何是好？
完顏致丹見蘇朗還在猶豫不決，眼神一暗，「弓箭手！」他手一揮，距離慕容恪等人最近的十幾名弓箭手立刻數十箭齊發，疾風箭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慕容恪而去。
變故突生，慕容恪一方猝不及防，好幾名死士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射成了刺蝟，慕容恪自己腿上和肩上也各中了一箭。蕭雪色被夜寒星牢牢護在懷里，只手臂上擦過一道傷口。
「扈爾哈朗，帶王爺走！」呼圖巴朗大吼一聲，他方才就已身負重傷，此時又中了幾箭，幾乎成了個血人，饒是如此，仍是勇悍無匹，率領幾名幸存的死士，護衛在慕容恪身前。
扈爾哈朗眼含熱淚，朝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點了點頭，「好！」
別無他路可退，扈爾哈朗只好扶著慕容恪走直上盧爾木峰斷崖的山道，夜寒星帶著蕭雪色緊隨其後。
「有我呼圖巴朗在，你們誰都過不去！」呼圖巴朗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死守在山道入口。
完顏致丹冷哼一聲，正要下令去追。
「慢著！」變故發生只在一瞬間，蘇朗雖然很快就反應過來，可還是晚了一步，「完顏致丹，你怎能擅自動手？！公主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
「呵，蘇朗。別拿這種口氣跟我講話，我可不是你的手下。」完顏致丹臉上的笑容消失，冷冷道，「慕容恪的命我是要定了，那什麼公主的我可管不著。你要麼就乖乖在這待著，要麼就跟我追上去，少他-媽嗦！」
蘇朗被這一通無禮搶白氣得臉色發青，勉強定了定神，在心里飛快地權衡了下利弊，苦思片刻後，他一咬牙，終于下了決定，「就依你所言。」公主，到萬不得已時，就只能委屈你了。大不了，蘇朗日後賠你一命。
「這才對嘛。」完顏致丹哥倆好地拍了下蘇朗的肩膀。
二人這邊達成一致，那邊呼圖巴朗幾人也已支持不住，全部被殺。
錚錚男兒，力戰而亡終不言悔，可敬，可嘆。
完顏致丹和蘇朗率眾追上盧爾木峰，這座山上下只有一條通路，因此，慕容恪等人已經沒了退路，只有一路上到最高處的斷崖。完顏致丹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只不緊不慢地跟在慕容恪後面，直到把他們逼上了斷崖。
黎明的微光從厚重的雲層中透出來，很快就要天亮了。
「王爺，盧爾木峰雖然不高，但從這里掉下去也是會死的。王爺可千萬別想不開啊。」完顏致丹嘻嘻笑道。
慕容恪長嘆一聲，「想不到，本王一世英雄，竟也有這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之日。」
「哈哈，能有幸送攝政王黃泉路上走一遭，我完顏致丹可是三生有幸了。」完顏致丹得意道。
慕容恪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對著蘇朗正色道，「蘇參軍，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王爺但說無妨。」
「死在山下的弟兄，煩請蘇參軍代為厚葬。再有，本王死後，曾追隨過我的那些將士們，可否留他們性命？」慕容恪言辭懇切。
「王爺！」扈爾哈朗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在下，答應王爺便是。」蘇朗點點頭。
「多謝。」慕容恪含笑道，「薛澈。」最後，他回身看向蕭雪色，「你……保重。」
蕭雪色默然。
慕容恪仰天長嘯，再不多言，轉身就從斷崖上跳了下去。
「嘖，倒死得干脆。」完顏致丹語氣里多了幾分真切的佩服。
能屈能伸，無懼生死，果真英雄也。可惜，可惜。
蕭雪色走到崖邊，山風吹得她衣袂翩飛，遠望天際，朝陽正從雲層中慢慢升起，山間繚繞的雲霧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慕容恪，就這樣死了？
她覺得不可思議。
「公主接下來有何打算？」舞傾城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還能有什麼打算。」蕭雪色苦笑，「我的命運，似乎從來由不得自己。」
「是麼？那就讓我幫公主一把吧。」舞傾城笑容詭異，突然伸出手，重重推了蕭雪色一下。
蕭雪色腳底一踉蹌，往前一滑，一頭從斷崖上栽了下去。
他居然要把你接回去，你憑什麼得到他如此眷顧？你有哪里好過我？
薛澈，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