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義萊正準備還手,卻見正前方出現一個用水泥樹做成的牌坊,上面爬滿了野薔薇。那些粉色的花,在風中嬉笑著。
牌坊頂部有幾個墨綠色大字「休閑山莊」。牌坊後50米遠的地方是一個渡口,一排排小木筏兀自飄蕩在岸邊。這就是王妮的爸爸王子方承包的山莊的入口。
一想到不久這牌坊上的名字將換成「地自偏山莊」,王妮和林義萊都有些激動,也有些期待。他們下了車,去坐木筏進山莊。
「吳坡?你怎麼在這?」王妮問那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你爹呢?」
「妮妮姐,我爹今天有點拉肚子,讓我幫他渡會船。」那個叫吳坡的少年,留著小碎發,黑瘦黑瘦,眼楮愈發顯得明亮動人。他斜睨了一眼林義萊,悄聲問王妮︰「他是你男朋友嗎?」
「人小鬼大!撐你的船好了。」王妮小聲說,又怕林義萊多心,就提高嗓音介紹道︰「吳坡,這是義萊哥哥。林義萊,這是吳伯的兒子吳坡。」
「你的名字很特別。」林義萊伸出手去。吳坡顯然沒料到林義萊會這麼做,他一直被人們叫做小孩子,從沒人像對待大人一樣跟他握過手。這樣一來,他對林義萊就有了幾分崇敬和親近感。
吳坡伸過手去,用大人的口吻說︰「林先生,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很高興認識你這個好朋友!」林義萊笑著說。
然後,王妮和林義萊就坐在這個活潑的少年的木筏上,向湖心島駛去。
這片湖泊大概30公里,蜿蜒曲折,湖泊兩岸散落著一些小村莊。這兩年,旅游大發展,村莊的人大多都在做小生意招攬游客。吳坡家就在一個叫做荷花的村子,村里沒剩幾戶人家,大多都搬到城里住家去了。吳坡的媽媽常年吃藥,爸爸又大字不識一個,所以,日子過的不甚富裕。前年,王子方偶然間認識了吳伯,即,吳坡的爸爸,見他人憨厚實在,便問他可否願意來山莊工作,既可顧家,又可糊口。吳伯點頭連連,很有些感恩戴德的樣子。
吳伯沒上過學,所以,日子再難都供著吳坡上學。
吳坡聰明伶俐,很招人喜歡,又是自來熟那種人,所以,山莊里沒有他不認識的人。他嫻熟地撐著木筏,一會給林義萊介紹這片湖泊的特產,一會神秘地問林義萊知道他名字的意思嗎?沒等林義萊回答,吳坡就自言自語地說︰「我爹說,人生就像走上坡路,很累。他希望我的路平坦些,沒有陡坡。所以給我起了這麼個名字。」
一旁的王妮听到這,含笑不語,這家伙,每遇到一個不認識的人,都會有這番說辭。這樣,人家就會記住他的名字,也記住他爹的那句話「人生就像走上坡路,很累」。因為,吳坡曾經說過,這是他爹說過的最有哲理的話。他為此很是自豪,不是誰的爹都會說出這樣惹人深思的話的。
吳坡不講話時就吹口哨,是一些當地民歌的曲調。
王妮和林義萊便听著這優美的聲音,去欣賞周遭美景。
湖水清澈澄碧,水草很少,經常會看到一些膽大的游魚從木筏邊迅速游過,留下一圈圈漣漪。如果,不去看那些小山峰,人很容易忘記時間的流逝,忘記斗轉星移。
大約半小時,船靠岸,山莊到了。
「我的速度比我爹快了5分鐘,厲害吧。」吳坡俏皮地說,「再見了,妮妮姐,還有你,林義萊好朋友。」
這次,吳坡主動朝林義萊伸出手去,林義萊用力地握了幾下,說︰「吳坡好朋友,劃慢點,注意安全!」
吳坡朝林義萊擺擺手,意思說放心好了,我對這一帶很熟。他用長篙在岸邊一點,船便退出幾丈遠,他用力一撐,船便像離弦之箭,嗖嗖地往前竄。
王妮和林義萊爬了一段100米左右的石階,就看見一片平坦的地方,那里左手邊是三層的木樓,也就是「春水繞客棧」。這里的每一個房間,都可以透過窗戶,遠眺碧波蕩漾的湖水。夏天,近岸種植的荷花開時,幽香陣陣。
右手邊是兩層樓的餐廳,里面正飄出很濃的飯香味。可不要小看這不怎麼氣派,豪華的餐廳,這里做出的野味可是遠近聞名,許多人都想一嘗為快,經常排不上隊。
「妮妮,林先生,你們回來了。」一個30出頭的少婦模樣的人剛從餐廳出來,看見王妮兩人就趕緊打招呼,「想吃點啥,我叫廚房給你們做。」
「梅姐,淘淘呢?怎麼沒見他?」王妮問。
原來,這女人叫蘇梅,因為丈夫車禍身亡,被婆家趕了出來。當時她已有兩月身孕,娘家又離得很遠,她不想回去,就在山莊當了服務員。金葉星可憐她,一直對蘇梅很照顧,當她兒子淘淘出生後,金葉星就給了蘇梅一間單獨的宿舍。
蘇梅對王家人感激不盡,就讓兒子淘淘稱王子方和金葉星爺爺女乃女乃,稱王妮王渥干媽。
轉眼間,蘇梅來山莊已有一年半時間,淘淘也會叫人了。這個孩子長得虎頭虎腦,很可愛,嘴也乖巧。王妮回來這段時間,大多數時間都是和淘淘在一起,她覺得跟天真無邪的孩子在一起,很快樂。
「媽媽。媽媽。」淘淘可能是听見了王妮的聲音,屁顛屁顛地從餐
廳跑出來。因為孩子很不會發「干」這個音,索性見了王妮王渥,一律叫「媽媽」。
「跑慢點,干媽在這呢。」王妮趕緊迎上去,抱起他轉了幾圈,「淘淘長高了,變重了。」
「爸爸。」淘淘出人意料地對林義萊喊,昨天他還叫他「叔叔」。
「這孩子,叫叔叔。」蘇梅不好意思地趕緊叫孩子改口。
「沒事。叫什麼都沒關系,孩子嘛。」林義萊笑著說,「過來,淘淘,叔叔抱抱。」
淘淘很高興地跑到林義萊跟前,因為他知道叔叔會舉高高。
看著孩子高興的樣子,大人們也會心地笑了。
「梅姐,後山的菌子還有沒有?我想請客。」王妮指一指林義萊。蘇梅立即明白過來,她點點頭︰「有,有,我剛去摘的。過兩天就沒了,時節要過了。你們先去逛逛,半小時後再來。」
「淘淘,過來。干媽和叔叔都累了,讓他們休息一下。」
「沒關系。」王妮和林義萊同時說,兩人對視一下,都笑了。王妮繼續說︰「我們帶著他去花圃玩一會,你這邊這麼忙,沒時間照顧他。」
「不行啊,妮妮。你跟林先生單獨逛逛吧。」蘇梅朝著王妮擠擠眼楮。王妮突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以為自己在和林義萊談戀愛,怕孩子打攪他們。但,解釋似乎又有些多余,王妮笑了笑,跟蘇梅母子告別,和林義萊一起朝花圃走去。
「地自偏山莊」的花圃沒有「開心農場」的大,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供游人休息的秋千,木椅卻隨處可見,對著美景噥噥耳語,是情人們的最愛。
王妮在秋千上坐下,林義萊在她對面的秋千上坐下。
「你跑到陸宜來,你的生意怎麼辦?」王妮問。
「陸宜也是我的故鄉啊,回來看看是應該的。只可惜,家里已經沒什麼親人了。所以,就來地自偏山莊來蹭吃蹭喝。」林義萊笑著說。
王妮听他說「地自偏山莊」也跟著笑了笑︰「十幾歲起,我就在這里居住,對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這些年,也去過一些地方,最終還是覺得這好,這里的客棧,花圃,林區,都值得品味,欣賞。現在,我還可以給他們命名,就像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字一樣,覺得很高興。爸爸媽媽一直支持我們出去自己打拼,可是,這次,我回來,發現他們都比以前老了很多,爸爸都有白頭發了。我很想留在山莊,幫爸爸打理這一切,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伯父還很年輕呢,你別多想。如果你想回來,找機會跟伯父說一下,我看伯父伯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
「其實,也是一些很亂的想法而已,隨便跟你嘮叨一下。也不知道柳燕現在怎麼樣了,她都有自己的事業了,而我,一事無成!」
「誰說你一事無成?沒听廣告公司的老板怎麼夸你嗎?‘地自偏和春水繞,不是一般的人能想到的好名字,王小姐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啊’!」林義萊模仿那個老板的語氣說。
王妮笑了笑問︰「林義萊,你覺得柳燕怎麼樣啊?」
「很好啊。你的朋友能有差的啊!」林義萊開玩笑地說,他不知道王妮葫蘆里悶的是什麼藥。
「正經點。快說了!」
「柳燕有自己的人生目標,勇敢,果斷,難能可貴的是她的堅持。」
「是啊,這麼優秀的女孩,如果被哪個男生錯過了,是一大憾事。」王妮邊說,邊觀察林義萊的表情。
沒想到林義萊噗哧一聲笑了︰「王妮,你什麼時候說話也這麼拐彎抹角的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別亂點鴛鴦譜了。柳燕的性格其實跟我有很多相同之處,我是除了,除了在感情方面不是很勇敢果斷之外,在事業上也是認準了目標就一定會持之以恆的。所以,我們只能是朋友。」
「你這是什麼邏輯?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正因為性格中有很多相似之處,才會互相吸引嘛!我覺得你倆很般配呢。你可想好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照你這邏輯,人就沒有異性朋友了?還有——」沒等林義萊說完,淘淘已經跑到他們面前,脆生生地喊︰「媽媽,叔叔,吃飯飯。」
王妮和林義萊相視一笑,牽著淘淘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