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可能站在安成業周圍的禁軍少年們早已死了幾十回,但眼神殺不了人,盡管這是一雙與常人不同的瑰紅色眼楮,可它依舊沒有特別的能力,眼楮的主人也只能掙扎著大聲吼叫,用撕心裂肺的聲音表達自己的決心。
顯然安成業的表現讓惡作劇的禁軍少年們很滿意,他們像打了勝仗一樣歡呼雀躍,公孫越一邊撕扯著牡丹的衣服,一邊看向額頭上青筋暴起的安成業,還時不時的向身邊的主子邀功般的微笑。
「差不多了,把她扔進池塘去!」公孫越覺得事情差不多可以見好就收了,如果這個被自己捉弄的女孩真的是衛國公主,同時也是太子賀環的朋友,即便身後有二皇子賀珪撐腰,自己也不好收場。衛國的十萬赤旅一旦發作,整個中州都會變色,公孫越還沒有愚蠢到僅為了作弄人而得罪極有可能是衛國公主的人。
禁軍少年們沒有公孫越想的那麼多,因為他們自進入禁軍後就習慣服從公孫越的命令,因為所有的少年都知道,二皇子賀珪非常賞識他,他的命令也就等同于二皇子的命令。想在禁軍繼續混下去,將來成年後混個一官半職,公孫越的命令,同時也是二皇子的命令是不能不听的。
「撲通」一聲,池塘里水花四濺,牡丹由半空落入水中。一抹玄紅在空中一閃隨即落入了深深的池塘,激起浪花無數。
「我們走!」禁軍指揮使,同時也是二皇子的賀珪一揮手。
「不等太子殿下了嗎?」公孫越問道。
「等他?」賀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帶著滿臉的不屑︰「估計听說我在這里,嚇得早就縮在那四個丫頭懷里不敢出來了吧。」
賀環當然沒有賀珪說的那樣,不過對于這個蠻橫的弟弟,他從來都是能躲則躲,不願與他踫面。當賀環听到牡丹被禁軍作弄的消息後,便帶著四個丫鬟急匆匆的趕到了池塘邊,可看見氣勢洶洶的賀珪和他身後的一幫禁軍少年,他還是停下腳步藏了起來,直到賀珪帶著手下嘻嘻哈哈走出東宮,才從藏身的地方出來。
在禁軍少年們離開時之前,安成業已經被狠狠修理了一頓,雖然他們知道能在皇宮內自由行走的人,多少是有些身份,可下手還是沒留情面。安成業胖頭腫臉的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左邊的肋骨已經被打斷,傳來火辣辣的刺疼。
「安寧公主在哪里?」賀環快步走到安成業身邊。其實之前躲在一邊,他已經親眼看到了發生的一切,現在問這些話只想告訴安成業自己是剛剛趕到。
賀環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理由,就像自己內心里不願與賀珪踫面一樣,很多事情他都在選擇逃避,或者說是下意識的保護自己。他也很想像安成業一樣,揮著拳頭沖上前去,可就是沒有力氣邁動腳步。他的性子軟弱,有時候甚至比一個女孩子還軟,一件不經意的小事就能讓他放在心里很久。就像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也只是在心里讓自己更好受一些,畢竟他們幾個人曾在東宮的書房里一起玩過躲貓貓,對于沒幾個朋友的賀環來說,這已經是朋友了,對朋友不能讓他們太傷心。
安成業疼的說不出話來,從來沒受過傷的他一下斷了肋骨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但他還是吸著冷氣咬出了幾個字︰「在池塘里,快,她不會游泳!」
賀環沒有勇氣揮著拳頭為他們解圍,卻有勇氣跳下池塘救人,雖然他和牡丹一樣,一點水性也不識。當賀環「撲通」一聲跳下去,撲騰了一下隨即沉底後,池塘邊上的四個丫頭便嘰嘰喳喳叫喊了起來︰「大事不好了,太子掉進池塘了,快來人啊!」
幾個女孩一吵鬧,從靠近池塘的矮牆後馬上沖出了個幾個同樣身穿禁軍制服的人,為首的彪型大漢來不及月兌去軟甲,一個猛子扎入水中,不多時就把賀環拖上了岸。
雖然賀環喝了幾口水,但因為是剛剛跳入水中,意識還在,急忙對那人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你救錯了,還有一個!」
那人不及多想,轉身再次跳入水中,將牡丹救了出來。
牡丹上岸後在大漢的一陣猛壓下,吐出了一些水,漸漸睜開了眼楮。看到牡丹無事,賀環才轉憂為喜,轉過身向大漢道謝︰「多虧許將軍,我和安寧公主才轉危為安,此事我定將稟報父皇,讓父皇好好的嘉賞你!」
「分內之事,不敢邀功!」許將軍很謙虛,「如果太子殿下希望嘉賞末將,就不要將太子和安寧公主失足落水的事情告訴陛下了。」
許將軍看似再和賀環商量,實際上是在懇求。在整個東宮三百禁軍里,有指揮正使許文亮的兩百禁軍和副使二皇子賀珪的一百少年禁軍,少年禁軍名義上是負責東宮安全,實則帝都達官顯貴為子弟安排的升遷之道,他們身為禁軍卻只會整天惹是生非,整個長治城都知道有這樣一幫無法無天的少年,並暗中稱呼他們為「**」,只可惜這幫少年頂著**的招牌卻不為太子所用,就連二皇子身邊的紅人公孫越說出的話,恐怕都比太子賀環要好用的多。
皇宮里的人都知道,真正保護東宮安全的是許文亮手下的兩百禁軍。如果賀環去向皇帝為許文亮請賞,那麼賀珪在東宮捉弄衛國公主的事情就會傳出去,如果傳到衛王安崇厚那里,東宮禁軍指揮使這個職位恐怕也就坐到頭了。許文亮沒有直說,是因為他多少還保著留武官的血氣,以及中州名將之後的榮譽。
許文亮不是怕自己以後仕途會就此停止,而是名將之後的名聲讓他背負了太多,需要考慮的也太多,他不能容許自己在東宮禁軍指揮使的職位上,為有著「名將之血」的許氏一族留下遭人恥笑的口實。
其實賀環並沒有真的打算要去為許文亮請賞,哥哥的朋友被弟弟欺負畢竟是一件極不光彩的事情,更何況父皇賀雍除了女人最喜歡的就是賀珪了,去向父皇為許將軍請賞,除了自討沒趣外還要少不了奚落,被賀珪知道了以後更會變本加厲。
「如是許將軍執意不肯,改日我命丫頭們挑選點平日里把玩的小物件送與將軍,也算作答謝了。」
許文亮這次沒有拒絕,伸手在牡丹鼻下一探︰「好了!」
「兔子!」隨著許文亮的話音,牡丹幽幽轉醒,放佛沒有看到圍在身邊的人一樣,掙扎著起身。
「我在這里!」安成業也想起身,可肋下傳來的疼痛讓他不敢動彈半分。
「這位小兄弟不要動!」許文亮快步走到安成業身邊,用手在他肋下輕輕按了按。「肋骨斷了,亂動會傷到內髒,除了讓天機宮的道長施法外就只能等死了。」
「活不成了?」賀環扶著牡丹走到安成業身旁,饒是像牡丹這樣堅強的女孩子,一見到渾身是傷的安成業也忍不住嚶嚶的哭了起來。
十三四歲的年紀,極容易受到感染。牡丹一哭,賀環身邊的四個丫頭也跟著抽泣,最後連賀環也忍不住抹起淚來。
「我只是說亂動會出大事,現在這種情況沒有大礙,只要綁結實了躺上三五個月,就沒什麼事了。」許文亮皺了皺眉頭,暗想二皇子這幫禁軍少年出手太重了,長此以往免不了要出大事。
許文亮這樣一說,牡丹馬上停止了哭聲,轉過頭扯著賀環的耳朵︰「你瞎哭什麼,要是兔子有個三長兩短,就怪你這沒頭沒腦的哭聲!」
「我是見你哭才一起哭的,更何況——」牡丹手上使了勁,賀環疼的嗷嗷直叫,想解釋的話也隨即停了下來。
「我問你,剛才明明在那邊,為什麼不出來?」牡丹全然不顧身邊禁軍的眼神,扯著賀環的手仍舊用力。
「剛才?」賀環疼的呲牙裂嘴,「剛才不在,我是後來趕過來的!」
「胡說,我明明看到小竹想往前走,被你一把拉了回去,最後你們就藏在矮牆邊那顆樹後面,看著我和兔子被人欺負!」牡丹越想越氣,恨不得把賀環的耳朵扯下來。
賀環畢竟是太子,即便他性子軟弱,心甘情願的任牡丹擺布也還是太子。賀環不敢說出實情,一旁的許文亮上前抓住了牡丹的手︰「公主殿下,太子乃我大衍帝位繼承者,不可無禮。」
「他不是什麼帝位繼承者,也不是什麼太子,他是我朋友!」牡丹繼續逼問賀環︰「說,為什麼冷眼旁觀?」
「胡鬧!」賀環沒來得及答話,許文亮手上一使勁,牡丹頓時感覺手指乃至整條胳膊突然像沒了筋骨一樣,渾身的力都被卸掉了。
「太子殿下剛才舍身相救。」安成業看到牡丹一臉不高興,躺在地上強撐著說︰「太子爺不會水!」
「那好,這次就饒了你,如果有下次的話,我非但要把你耳朵撕下來,而且再也不和你交朋友了!」牡丹被迫放開了賀環,正好踩在了安成業給的台階上。
「不會了,不會了!」賀環揉著耳朵,臉上對滿了討好的笑。跟在他身後的四個丫鬟怎麼也想不通,作為太子的賀環為什麼不敢得罪一個諸侯的女兒,甚至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事情都是因為你,我們說是你的朋友才會被人欺負,所以要由你負責醫好兔子,吃的喝的以及一切用度,都由你負責!」牡丹看著地上的安成業滿是可憐,
「依你!」
「讓你的丫頭服侍兔子!」
「也依你!」
「讓天機宮的道長為兔子醫傷!」
「依你,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