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開出了市區,順著高速公路一直前行,最後在一處三岔路口拐進了通往鳳陽山的山路。盛夏時節,四周綠意盎然,鳥叫蟲鳴,雖然鳳陽山已經被開發成一處旅游景點,但還是保持的原生態。時不時的還能看到一兩只兔子,至于其他什麼哺乳動物,有沒有不知道,但從來沒人看到過。趙倩開著警車,沒有往山上去,在半山腰的岔口,開上了另外一條道路。這條道唐哲軒以前來過,知道這是通往鳳陽山山里面的必經之路。因為很少有游客往山里去,道路年久失修,坑坑窪窪,顛沛了將近半個鐘頭。眼前豁然開朗,四面環樹,如眾星拱月一般將一眼望不到邊際波光粼粼的湖泊包圍起來。烈日當空,將平鏡一般的湖面照應的泛起金光。車停在湖邊不遠處,趙倩根本沒搭理唐哲軒,便獨自下車,往湖邊走去。唐哲軒下了車,跟在她後面,四處張望,觀賞著四周的景致。這地方,是他不曾見到過的,沒想到鳳陽山內還真別有洞天。
趙倩走到湖邊離水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望著湖面,幽幽的嘆了口氣。
正巧唐哲軒走到她身邊站定,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笑著問道「趙副局長,有心事?」
趙倩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將視線投到湖面上,說「沒什麼。」
見她不願意說,唐哲軒也不再問,慢慢坐在草地上,身體後仰,用左臂撐著地,四十五度角望著湛藍天空。心情平和,心中琢磨著等有時間帶老婆孩子來這兒野餐。不過這地兒野餐之外,野戰也是不錯的,他十分齷齪的想著,晚上,夜深人靜,星光璀璨。天當被地當床,在這里野戰也是挺有情調浪漫的事嘛。
過了半個鐘頭,趙倩還是一言不發,只不過已經坐下了,但還是刻意的與唐哲軒拉開將近三米的距離。防一樣的防著他。她的這種表現,讓唐哲軒好不郁悶。
「趙副局長,你帶我來這里,又不說話,到底有何貴干啊?」唐哲軒打了個哈欠,慵懶的半眯著眼楮,問道。
趙倩聞言,扭過頭,看向他,眸子里盡是淡漠的神色,說「我有名字。」
「我又不傻,當然知道你有名字。」唐哲軒狡黠的笑著,像只狐狸,說「不過我喜歡叫你趙副局長。」
「我討厭這個稱呼。」趙倩眉頭微蹙,說道。
唐哲軒錯愕道「你難道不知道有的人一輩子都與這個稱呼無緣嗎?」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討厭這個稱呼,還有我現在的這個職位。」趙倩似乎打開了話匣子,更有一股腦全都說出來的趨勢,根本不給唐哲軒插話的機會,自顧自的說道「自從做了這個副局長,送禮的比報案投訴的人多,更可氣的是那些送禮的都像狗皮膏藥一樣,只要你不收,就會粘著你,不管是在單位還是在家,永遠都不會消停,而且還拿他們沒轍,抓起來?不可能,他們根本沒犯法,不抓?我都快被煩死了,唉,有的時候,我真的挺想做個普通人,朝九晚五,靠著那點工資度日,最起碼能落個清淨,不至于像現在一樣,每天出門之前都跟做賊一樣偵查外面情況。」
唐哲軒默然不語,趙倩的煩惱,完全都是自己給找的,如果不是自己一廂情願,趙倩或許還是那個威風凜凜英姿颯爽的刑警大隊長,鳳陽警界的一朵孤傲的警花,而就是因為自己的利益,讓這個本來嫉惡如仇的美女警花陷入了無窮無盡的煩惱之中,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但事實如此,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後悔嗎?答案是否定的,為了自己的利益,唐哲軒從不後悔做某些事,即便天怒人怨,也無怨無悔。
「其實我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把我推上這個位置,恐怕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手握實權之後,是如何從清官變成貪官的,以前總認為那些人生性貪婪,確實,不乏有些人的本質如此,但那些少數的貪官,都是被現實逼得,你不收,你能保證你的妻兒不收?就算你的妻兒不收,你又能擋得住他們暗地里往你家放個三五百萬的折子?社會風氣如此,人人都貪,你不貪,就注定著走不遠,哪個當官的不為了往上爬?兢兢業業幾十年,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趙倩聲音平靜,听不出喜怒,像是在訴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
唐哲軒听完她的話,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無奈與嘲諷。為官者,清正廉明,能做到的,自古以來,又有幾人?
趙倩看著狀若瘋癲的唐哲軒,有些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唐哲軒深吸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包煙,抽出一根叼在嘴上點燃。
抽了兩口,唐哲軒神態平靜,說「趙倩,你恨不恨我?」
「恨。」趙倩很直白的說完,似乎覺得表情太過凶狠,撲哧,笑了出來「我恨你,但我也要感謝你。」
「哦?」唐哲軒疑惑了,這女人的心思還真他娘的不好琢磨。
趙倩嫣然一笑,如百花齊放,煞是好看,輕聲說「你見過有哪個沒錢沒勢普通老百姓出身的人能在三十一歲的時候坐上市局二把手的位置?尤其是女人,你不知道,走官途,女人終究不如男人,給你舉個例子,一個男人五十歲有權有勢背景深厚可以做到正部級,而女人即便再有權優勢有背景,副部級已經是極限,想要達到正部級,除非現在是女權主義社會,不然永遠只能仰望,不能靠近。唐哲軒,說實話,我恨你,非常恨,是你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但我要感謝你,因為如果不是你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坐上了副局長這個位置,恐怕我現在還在一線上玩命。」
唐哲軒很無語,你恨我有感謝我?這個感覺很奇妙,唐哲軒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壞事又像是做了好事一樣。
趙倩把手伸到腦後,解開系在頭發上的頭繩,三千青絲瀑然而下,迎風飄舞。
一直注視著趙倩的唐哲軒,竟然看得痴了。
卿本佳人,何以隱?
這一刻,就算是趙倩身上的那身警服也不能遮掩住她散發出的渾然天成的柔弱氣質。
仿佛不是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清新月兌俗。
不施粉黛的俏臉與烈日照相呼應,映射出金色光芒。
趙倩見唐哲軒傻傻的盯著自己看,本想怒喝兩句,不過看到他眼眸中清澈無比,便不知為何,心頭一顫,面泛桃紅。
似嗔似怒似喜的說了一句「看夠了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唐哲軒回過神,尷尬的咳嗽了兩聲,然後說道「原來你還是美女。」
趙倩本來還想他說出什麼好听的話兒,誰知這家伙一開口便如此氣人。
柳眉倒立,怒喝道「唐哲軒,你混蛋。」
「我的蛋混不混,你咋知道?難不成你偷看過?不對啊,我一直都藏得很嚴實啊。」唐哲軒說著還往褲襠看了看。
趙倩被他這麼一調戲,剛剛對其升起的一絲好感瞬間蕩然無存,作勢要打「王八蛋,我打死你。」
唐哲軒起身便跑,嬉皮笑臉道「女俠饒命啊。」
「饒你個頭。」
一男一女,在湖邊,一前一後,追逐打鬧,生活,似乎也不是那麼無趣。
就在他們嬉戲打鬧的時候,鳳陽沐家卻發生了一樁驚天動地的事情。
一個體型彪悍,足有一米九個頭的獨臂男人穿著寬大風衣,戴著墨鏡,背著一把唐刀,出現在沐家別墅大門外。
在他身後的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二十幾號沐家的保鏢,彪悍當如蕭山虎也是三招之內便被打倒。
獨臂男人沒有要傷人性命的打算,不然他們早已是男人刀下亡魂。
獨臂男人輕輕按下門鈴,等待著開門的時刻,這個仿佛天下無敵的男人,右手緊攥,青筋暴跳。
左臉上長約五厘米的縱向而下的傷疤,如同蜈蚣般猙獰。
大門打開,一身唐裝的唐老爺子看到眼前的獨臂男人,心頭一緊,顫聲說道「重兒?是你嗎?」
「爸。」一個二十年來不曾叫出口的字眼,獨臂男人仿佛幾個世紀沒有開口說過話,聲音沙啞,發著顫音。
撲通。
剛毅如此的獨臂男人跪在地上,連著磕了三個頭,咚咚作響。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唐老爺子伸手扶起獨臂男人,看著他左邊衣袖空空蕩蕩的低垂著。
眼神一冷,憤怒涌上心頭,近乎低吼道「是誰干的?」
獨臂男人淒然一笑,說「沒什麼,手臂中毒,我自己砍掉的。」
唐老爺子微微一嘆,說道「進來吧。」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唐老爺子的獨生子唐哲軒的親生父親,曾經的殺手界神話追命唐重。用僅有的右手,攙扶著二十余年未見的老父親,腳步沉重地走進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