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治療也沒有用,那自然也就無須再治了,帶著近乎半廢了的身體,我出了院在家養著。
後來陳進知道我出院回家,非要給我開一個慶生會,但我卻以今日不是柴某人之生辰,給拒絕了。
那會兒或許是因為吃藥吃的面目全非,或是因為身體的緣故,令我十分抗拒和那些健康又富有朝氣的同齡人過度親密。
在那一段時間里,我幾乎不出門,即使有時候,陳進和楊爍來找我,我也以身體不舒服作為由,讓他們回了家。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逃避什麼,或者又是什麼讓我那麼羞于見人,但我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我和他們不再相同了。
也許是出自于對自己的厭惡,我甚至都不肯去看鏡中的自己,甚至連臉都不去洗,因為在我看來,洗不洗那都是一張丑陋,又帶著病態的臉。
我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沒有什麼喜悅,也沒有悲傷!我曾以為,我會一直這樣老死,或是有一天,再次病發然後死掉。
但命運終究沒有讓我這樣浪費人生,記得那時已經是八月末了,不知不覺間,自從生病到現在,我都已經在家躺了快半年了!那天我一如往常一般,醒了很久可依舊賴在床上,因為起來也沒有什麼事可做,所以也就索性不起來,反正一會兒又會天黑。
就像我曾跟人說過的那樣,一覺醒來天都黑了,還起床做什麼,索性接著睡。
可就在我躺在床上,考慮著是否要再補一覺的時候,「踫踫「的敲門聲,將我從朦朧的睡意中,驚醒過來。
雖然懶得下地開門,可當時家里只有我一人,所以也只好下地去開門。出院之後,媽媽為了更好的照顧我,就把我從我女乃家接到了我姥家,對于這個決定,我並沒有什麼抗拒,因為從小我就是兩邊住,這次無非是在我姥家住的長點而已。
一般我姥家白天並不會有人來,我猜可能是吳嬌嬌,因為這麼長時間以來,只有她會兩三天,至少來看我一次。
可在我開門的瞬間,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出現在了我的眼前,讓我不禁愣在了當場。
再見難,千般言語向誰談?韶華易逝,紅顏未老君先殘!默無語,獨守心傷慟悲然。
自從我病重後,這是我們見的第二面!而第一次則是在我昏迷不醒時;她一如往昔般,清新自然;模樣清純,帶著淡淡的書卷氣息。
或許是內心的震驚和難以啟齒的驕傲在作祟,所以當時我並沒有邀請她進屋來坐,反而就那樣站定門口,等著她道明來意。
陳瑩見我站在門口,一幅門神的樣子,不禁用秀氣的眼眸,狠狠的翻了我一個白眼!可能是因為,當時吃激素臉皮比較厚,對于她的不滿我全全當做看不見來處理。
「我明天晚上的火車去上海,想在臨走時再看你一眼!現在看完了我走了」。就在我們兩個人,站在門口對持了一分鐘後,陳瑩終于還是率先開了口,對我說明了來意!隨後就又轉身離開,依舊只留給了我一個難以忘記的背影。
我傻傻的站在那里,茫然的看著那個穿行在胡同間的身影,我知道這一生也許我只能這樣的看著她的背影了!我們已經走在兩條不同的路上,可能平行,但終究再也不會有所交際。
當時我目送她的身影,直到她徹底的消失!隨後,一種難以言表的委屈,讓我一陣陣的犯嘔。
我用當時最快的速度沖進了衛生間,然後開始瘋狂的嘔吐,險些將胃也吐進馬桶里.
當時我一邊嘔吐一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因為嘔吐的原因,嘴角還遺留著食物的殘渣,那模樣就像是街邊的乞丐,或許還尚且不如.曾經清秀的臉龐,現在早已沒有舊時的模樣!臃腫的身體,虛弱的無一絲一毫的力氣。
我用極盡凶狠的目光,怒視著自己!一種名為不甘的怒意,讓我拼命的向鏡中的自己揮拳!
伴隨著「 」的碎裂聲,原本平滑的鏡面,被我擊打的一片片掉落在地!鮮紅的血液從指縫中迸濺而出,地上、牆上、天花板上,到處都是猩紅色的血跡。
暢快淋灕的舒爽感,讓我捧著洗臉池哈哈的笑了起來,隨後又是一陣陣的犯嘔,最後在一陣眩暈後,摔倒在了衛生間。
當我再次從昏迷中醒來時,映入眼簾的依舊是白色的房間,和白色的被單跟床單。手上纏著厚厚的白色紗布,從中印透出一絲絲血跡。
又是紅與白,這種讓人感到絕望的搭配!
我外婆見我醒了過來,慌忙跑到我跟前,在那滿布歲月印痕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的責怪,只有滿臉的關切之情。
這使我本能的感覺很羞愧,是啊,因為自己的身體,已經給家人添了很多麻煩,我怎麼還能這樣的胡鬧呢!
雖然心中十分自責,不過我還是撒謊騙了我姥姥,只跟她說是我自己在衛生間沒站穩不小心摔了一跤。
隨後醫生也來對我做了一番檢查,確認我確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叮囑我,讓我的手不要沾到水,記得到時來換藥。
我點頭稱是後就和我姥姥一同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的思考以後的人生,周圍的人群川流不息,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也都有自己的使命!無論是窮人也好,富翁也罷,也許人既然活著,無論是以什麼樣的方式生存,起碼都要笑對人生,也要敢于面對自己。
心靈上的枷鎖似乎在著一瞬間被解開,這使我我頓時有了一種異常輕松的快感!一路上我都美滋滋的咯咯直樂,這可把我姥姥嚇得不輕,以為我撞壞了頭部,非要再把我領回醫院檢查一下!不過在我寧死不從的態度下,我姥姥最終還是放棄了。
回家以後,我給陳進打去了電話,可能是因為有一個月沒給他打了,也可能是他正在做什麼苟且之事,竟然一時沒听出我是誰。
我當即笑罵道「陳司令我對你可是不薄,難不成就因為我負傷在家,你小子就裝作不認識我柴某人了」!
陳進一愣,然後又頓了良久才略帶低沉的說道「你女乃女乃的,你總算是恢復原樣了,我以為你這一輩子,都要那麼半死不活的呢!」。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陳進就像是一只豬,因為他生性簡單,食性單一!我從來不曾想過,這樣的陳大官人會把我看得這麼的透徹。
也許人都會改變,而我們也都在長大!如若不然,如陳大官人這般,又怎麼會把一個人了解的這樣深刻呢。
「你心里的結現在解開了」?陳進輕聲的問了一句。
我略帶笑意的回道「恩,如果沒有解開,可能就像你說的那樣,也許我一輩子都會那樣半死不活的」。
本來我倆還有點久別重逢的感慨,但聊了沒多會,我們兩個就通過電話用久違的問候方式,互相的笑罵著對方。
有時候,男人的友情很粗獷,即使十分要好,也會不經意間罵出髒話!但這與素質無關,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
在聊天的過程中我跟陳進說了陳瑩要去上海讀書的事情,並跟他說了我想送她上車。陳進听後連連嘆氣,並極力安慰我道「沒事,你現在著模樣,雖說找個大學生是沒戲了,但以後找個寡婦還是可以的」。
我也回敬道「那也得你陳大官人先壯烈犧牲,不然我上哪找那麼多寡婦」!
那天晚上我歇息的很早,而且一躺在床上,就睡死了過去,早上起來後,發現枕頭已經濕了一大片!雖然這種窘態讓我有點尷尬,不過自從有病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穩。
盡管當時雙手還是會隱隱作痛,可我卻十分感謝這疼痛的感覺,因為就是這痛感讓我獲得了一次新生。
陳瑩的火車是晚上十點,我沒有選擇和她一起去,而是在她上車後,我才出現在她的車窗外,面帶微笑的注視著她。陳瑩起初沒有反應過來,直至火車即將開啟時,才狠狠的沖我揮了揮拳頭,來表示她的不滿。
不過這時火車卻已經在鐵軌上,緩慢的行駛了起來,盡管陳瑩極力的想把頭伸出窗外,可是我的身影還是在她的瞳孔中漸漸消逝!看著火車漸漸走遠,我並沒有因為離別而悲傷,反而覺得很開心,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沒有看著她的背影送她離去。
等我回家後接到了陳瑩發給我的一封短信,她說「當她在車上第一眼見到我時她就放心了,因為即使我的容貌近乎面目全非,可我的笑容依舊向舊時那般神采飛揚」。
那封短信我看完後就將它給刪掉了,也沒有回去回什麼,因為不管回什麼都顯得那麼庸俗!有些事情不需要結尾,才是最好的結尾。
就向我跟她的故事一樣,開始在那個我們什麼都不懂的年紀,結束在我們長大成人時。我們沒有任何的親密行為,不是因為生性靦腆,而是那時我們確實什麼都不會。
雖然我是個九零後,但身邊的人都說我古板的猶如一個六零後,這話讓我大感自己生錯了年代,不然也許我會成為陳進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