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美味
媽媽去世的四年里，爺仨相依為命，為了照顧兩個孩子，爸爸沒有余力外出掙錢。在鐵蛋兒的記憶里，那些年從來沒買過新衣服，都是穿別人送的舊衣服。爸爸的頭也是自己剃，而且，還是光頭。
「爸，你腦形不圓，剃光頭太難看了。」妹妹說。
「這就不用去理發店了。」
每年三月份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吃了一冬天的土豆、白菜、咸菜，一提到這些東西夠了。爸爸想方設法改善飲食，但也只是形式上的改︰土豆絲、土豆片、土豆湯、土豆塊……
門前那幾棵大榆樹結出了鵝黃女敕綠的榆錢，一串串的，長得像古代錢幣，這可能也是人們叫它榆錢的原因吧。鐵蛋兒領著妹妹上樹摘榆錢吃。妹妹高舉雙手，接著樹上摘下的榆錢，大把大把擼下來，吃起來很甜。
「今天吃榆錢飯。」爸爸也來了興致。
「啊，這東西也能做飯呀？」鐵蛋兒站在樹上問。
「當然，你爸小時候連這榆樹皮都吃。」
妹妹用牙撕下一條榆樹皮，嚼了嚼︰「呸，呸，不好吃。」
「哈，不是這麼吃的。那時，糧食不夠吃，你女乃女乃就把榆樹皮扒下來曬干，再磨成粉，摻點玉米面吃。」
晚上，爸爸果真做了一鍋榆錢飯。兄妹倆好奇地打開鍋，這哪是飯呀，不是湯嗎？一大鍋湯里飄著榆錢和一些薺菜，不過吃起來口感還不錯，再盛碗米飯拌點豬大油吃，還是很香的。這也是今年吃的第一頓新鮮「蔬菜」。
夜晚還有點涼，蛐蛐輕輕地叫著。爸爸很神秘地把鐵蛋兒叫來。
「兒子，走，和爸上山。」
「上山？這大黑天的做什麼去？」
「有好吃的。」爸爸說完就不再解釋。
父子借著月光上山了，走了半個小時才到。白天鐵蛋兒經常上山菜蘑菇，挖野菜，對這座山很熟悉——墳山。白天看著一個個墳頭都感覺有點恐懼，何況晚上來，鐵蛋兒後背涼颼颼的。風吹著松樹，發出《聊齋》里的音樂。
「我可是男子漢，不能在爸爸面前表現出膽小。」鐵蛋兒心里想。
「到了。」爸爸突然說，鐵蛋兒嚇了一跳。借著月光鐵蛋兒看到一個大墓碑，前面放著一大堆蛋糕，用紙包得整整齊齊。爸爸把蛋糕放在塑料袋里轉身往回走。
「哎，原來是拿給死人的東西，爸爸怎麼想的呢？」
又行了四十分鐘到家了，此時九點多了。鐵蛋兒終于忍不住問︰
「爸爸那是給死人祭祀用的，別吃了。」
「沒事，今天，街里你王大爺求我幫他上墳，把這些蛋糕貢上，這些蛋糕就是。」
王大爺是個殘疾的老頭，爸爸經常幫他干活。
「那你拿上山，再拿回來，多麻煩？直接拿回家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人家求你幫忙，說明信任你，咱就應講信用。」
「真好吃！爸爸，在哪買的蛋糕呀？」妹妹真的好久沒吃過零食了。
「吃現成的還堵不住你的嘴？」鐵蛋兒說。
妹妹做了個鬼臉，自顧吃著。
鐵蛋兒也掰下一塊嘗了嘗，上貢的蛋糕沒什麼特殊的味道。